第17章
“夏夏,我的孩子啊,你說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心疼死爸爸媽媽了,快讓媽媽看看,你怎麽樣啊?”
岑夫人進門就往病床前撲了,岑夏跟她照面不多,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本能生出些許反感,她清秀的眉頭皺了下,偏頭看着這位着急忙慌的母親。
季晚卿察覺到岑夏眼睛裏的情緒,深邃淡漠的眸,開始變得警惕起來了,她端坐在輪椅上,目光直逼沖過來的那位婦人,也就是她名義上的丈母娘。
岑夫人握住岑夏的手,眼窩子瞬間濕潤,倒不像是假心疼。
岑夏指尖縮了一下,生理上想要掙開,她說:“媽媽,我沒事,就是臨時出了點意外,休息休息就好了,您不要擔心!”
季晚卿心裏褶皺了一下,她聽得出來,這是她平時應對季夫人時的語氣。
岑夫人将她的手抵在唇邊親吻,情緒越發控制不住,此時,岑先生突然發話。
“行了,人沒事就好,以後不要自作主張,到處亂跑,尤其還帶着自己的妻子,要是想回家,提前跟我們打聲招呼!”
他是一個嚴肅的父親,此時在女兒病床前,過于沉着冷靜了。
岑夏說:“知道了爸爸,給你們添麻煩了!”
幾句話結束,二老才注意到輪椅上的季晚卿,岑夫人哭得紅腫的眼睛,立馬生出些幾分恭敬:“這是……晚卿?”
岑夏看着季晚卿,眼裏的星光綴了出來,她說:“是的,這就是我的妻子,季晚卿,我很喜歡她,謝謝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給我們相遇的機會!”
季晚卿聞言,心髒被燙了下,蒼白的臉頰爬上一點微微的粉。
岑夏沖她擠眼睛,嘴角帶出甜蜜的笑,她說:“姐姐也一樣,她也很喜歡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是她在照顧我,她還吩咐大廚,做了我最愛吃的蜜汁大雞腿,我特別開心!”
她目光一刻也不離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季晚卿被她盯的,大半張臉也開始變得滾燙,随即耳朵、脖頸兒都跟着粉起來了。
岑夏笑,眼角彎彎的,像顆小月牙,她問季晚卿:“是吧,姐姐?”
季晚卿僵硬地坐着,眼神躲閃,不敢與她直視,但鑒于屋內有人,她還是快速地打了個手勢。
——嗯!
做完回應,她臉更紅了,身體裏像是關了一只小鹿,撲通撲通往外狂撞。
岑夏看着這樣無措的她,心中的歡喜溢了出來,她對陌生的夫婦說:“姐姐她比較腼腆,容易害羞,爸爸媽媽,你們不要介意!”
岑夫人察覺到兩個女孩彼此眼中的喜歡,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老伴,拉着女兒的手就開始攀扯。
“我就說她二人是天作之合吧,我們岑家與季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了,如今,這夏夏與晚晚感情和睦,咱們岑季兩家,在生意場上的合作也是越發密切,這季夫人啊,也是真的疼兩個孩子,出差在外地,聽說我們夏夏受傷,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們,那個着急程度啊,比自己孩子出了事還緊張……”
岑夫人吧啦吧啦,三句話不離季夫人,岑夏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她艱難地忍耐着,時不時應付一句,季晚卿見狀,前一秒還羞得通紅的臉頰,後一秒就被寒霜覆蓋。
她看了眼岑氏夫婦,猶豫不過一秒,直接咕嚕着輪椅走了過來。
岑夫人還在說,她扯了一下丈母娘的衣角,毫不留情地打了個手勢。
——她需要休息,請你出去!
岑夫人看不大懂手語,但是季晚卿望向門口的目光太過明顯,再加上她整個人氣場全開,岑夫人頓了片刻,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抓着岑夏的手,尴尬笑了下:“那夏夏你好好休息,媽媽就不打擾你了!”
随後目光躲閃地看了眼季晚卿,哆哆嗦嗦說了句:“辛苦你了,晚晚!”
岑氏夫婦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片雲彩,房間內留下小夫妻二人,岑夏看着季晚卿,眼睛裏綴着點點星光,她說:“姐姐,你好勇敢,成功轟走了你的丈母娘!”
季晚卿抿着唇,凝眸望着眼前燦若星辰般的女孩,她擡手。
——跟不值得的人,不必多費口舌!
她向來在人情世故上冷漠,更不願意看岑氏夫婦這副嘴臉,岑夏不想做的事,岑夏不想應付的人,由她來就好了,這個世界上,她不怕得罪任何人。
岑氏夫婦前腳一走,季夫人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岑夏準備去接,季晚卿直接從她手裏拿了過去,很強勢地點了接聽鍵,一張蒙着霜的臉打過照面之後,就直接将電話挂掉了。
這是她第一次向那個溫柔的女人發出挑戰,與此同時,這也是她正面反擊的開始,她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便不會再成為那籠中獸,她要竭盡所能成為強的那一方,為她撐起一片天。
季夫人被挂斷電話,靈魂都快氣得出竅了,她斂了斂臉上的笑容,嘆了一聲:“這孩子越是長大,父母親操的心就越是多了!”
對面彙報工作的下屬擡頭看她。
季夫人話鋒一轉,語氣溫和了些。
“不過我這兒媳婦呢,倒是挺讓人省心的!”
黑衣下屬沒明白她什麽意思,季夫人看着他,緩緩解釋。
“雖然這孩子吃裏扒外,但架不住乖巧聰明,治愈人的本事也是一絕,晚卿病倒這一年,對生活可以說是充滿了絕望,我們全家人,找了那麽多的名醫專家,都激不起她心中半點波瀾,作為母親我都有些束手無策了,沒想到這個女孩一進門,歪打正着的竟讓我的女兒對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也好,這樣一來,我便不用操很多心了!”
她說着,剛才斂下去的笑容又浮了出來,是那種藏刀的笑,讓人有幾分琢磨不透。
下屬頗為遲鈍,這樣的笑容她保持了幾秒鐘,随後說:“人一旦有了軟肋,就更好拿捏了不是麽?我的女兒,心如死灰,無欲無求的時候,我還真不知道拿什麽辦法治她!”
下屬眼神驚了下。
季夫人唇角勾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說:“顧管事的意外身亡,警方那邊應該沒這麽快結案吧?”
下屬立馬意會:“是的,夫人!”
季夫人說:“那進度上,我們這邊多關注一點,畢竟顧管事是咱們家多少年的老管事,季氏在業界也是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我們的員工剛離職就出了意外,我們作為甲方,是有義務協助警方盡快破案的!”
“好的,夫人,我這就去辦!”下屬這下機靈了,季夫人一提點,他立馬就知道該怎麽去“協助”了。
季夫人擺擺手,他告退出門,走一半時,又被叫住。
下屬回頭看她,季夫人說:“顧管事子女那邊,也打點照顧一下吧,之後有必要,以季氏之名道個歉什麽的,可不要讓員工家屬寒了心呢!”
下屬說:“是,夫人!”
在這樣的女人手下做事,不多帶幾個腦子是不行的,他其實特別明白,季夫人所謂的“不讓家屬寒心”是什麽意思,從辦公室出來後,便開始四處打點。
·
醫院裏,那個向來沒心沒肺的女孩,突然一下變得好像沒以前那麽開心了。
雖然季晚卿現在的狀态,比先前一潭死水讓人放心多了,但她還是擔心,擔心季家那邊不會輕易放過她,而她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力量太過單薄,岑氏肯定指望不上,系統金手指技能雖然已經體現出來了,但是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她怕一個不小心,會護不住她……
季晚卿去洗手間為她準備洗漱用品,出來的時候見床上這個女孩正在走神,她咕嚕着輪椅過去,在她衣服上輕輕拽了下,面無表情地看她。
岑夏思緒收回,她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女孩,她一身病骨,端正筆直地挺立在輪椅上,眼中的銳利不改先前,這讓她想起昨晚被圍堵的那一幕。
她自己明明已經那麽力不從心了,可當那幾個手持刀柄的壯年走過來的時候,她就那麽毅然決然地驅着輪椅擋在了自己前面……
不僅如此,即便是只相處半天的小布偶,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她也是義無反顧地挺身相救,她的強是刻在骨子裏的,同樣,她的脆弱與柔軟,也是刻在骨子裏的。
這樣的女孩,讓她心疼,這樣的女孩,她同樣願意付出自己的性命去珍惜、去守護。
此時此刻,看着季姐姐這雙堅韌的眸,以及她剛強外表下那顆柔軟的心,不知道為什麽,岑夏突然一下就變得沒有像剛才那麽害怕了。
她唇角勾起甜美的弧度,對季晚卿撒嬌:“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季晚卿垂眸,頓了片刻,而後擡手。
——我昨天,不漂亮?
岑夏看到這樣的手勢,眸中多出幾分驚喜,她仰着下巴,對着季晚卿嘻嘻笑:“姐姐昨天也很漂亮,前天也很漂亮,往後每天都很漂亮,那麽,漂亮的小公主,我今天能不能不打吊瓶了啊?”
季晚卿迅速擡手,打了個“不能”的手勢,病房裏,瞬間被某人嬌滴滴的聲音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