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改】
在夜中急進的馬車停在竹林前,馬車夫連忙下車、擺上椅凳,彎月扯開薄雲露出半截身子,風吹起竹葉,眉眼清冷的江辭卿踏椅而下。
“你可以去休息了,”
她匆匆留下一句,繼而腳步慌忙地往裏頭走,努力拉扯回原樣的襯衫還帶着些許褶皺,衣領故意往上拉起,還用及肩的長發作遮掩。
“是……”馬車夫趕緊答應了一句,旋即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搞不懂向來守禮的家主,為何會這樣魯莽。
守在門口的仆從手忙腳亂地拉開大門,點着燭燈的木質回廊隐沒在竹林之中,江辭卿踩散灰暗竹影,宛如做賊般急切地往後院跑。
幸好之前提前囑咐過:自己不會連夜回來,讓大家早些休息。
免于了自己各種躲避的難題。
——嘭!
二層小樓的木門被用力推開,下一秒又被使勁合上,她往柔軟大床上迎面一倒,整個人都陷在被褥裏,被熟悉的竹香包裹,急切的心跳終于趨于平緩。
心思雜亂,說不清是什麽想法,各種情緒繞成一團亂麻,堵住心口半天下不去。
月白綢緞被套柔軟,可被大力掐出的痕跡,依舊在不可避免的摩擦中發出疼痛警告,眉頭皺成一團,困擾且無可奈何。
頸後的阻斷貼早已不見蹤影,濃郁清甜的竹香摻雜着酒味,在屋內擴散開來,兩種信息素交融,混成了另一種入口凜冽、回味甘甜的竹味清酒。
——叩、叩叩!
樓下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江辭卿表情一沉,沒有開口回應,反倒拽緊了薄被。
屋外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六十多歲的駝背老婦穿着深色管家服,站在半明半暗的大門外,微微低頭、眼簾半垂,上了年紀的眼珠渾濁,雖然刻意掩飾,卻無意露出幾分陰沉的氣質。
得不到回應,她先是等待了片刻,側耳聽了一下裏頭的動靜,毫無異動,安靜且無聲。
她沒露出什麽遺憾的情緒,繼而擡起如枯枝的手往門上再一次輕敲。
——叩,叩叩!
這次不再等待,她直接推門而入,沒電燈的客廳漆黑一片,她卻極其熟練地走上樓梯。
房門再一次被敲響,這一次的聲音更近,裏頭的人不能再假裝聽不見,發出一聲沉悶的回應,聲音幹淨清透,猶如竹中泉水落在圓潤黑石之上,清冽水珠濺起圈圈漣漪:“進。”
——咿呀!
話音落下,木軸轉動,那老婦人彎着腰走了進來,眼神先落在正對着的大床上,瞧見江辭卿可憐巴巴地裹在被褥裏,渾濁眼珠裏滿是溫情,溝壑般的皺紋也變得柔和起來:“家主怎麽突然回來了?”
“孫姨,我……”被被褥包裹成蟲形的江辭卿皺着眉頭,好似十分痛苦為難的表情。
被喚做孫姨的老婦連忙上前一步,焦急道:“這什麽怎麽了?”
她拉着薄被,只露出半張泛着紅/潮的小臉,難以啓齒道:“我發/情期提前來了……”
孫姨腳步一頓,她只是個普通Beta,并不能聞到周圍濃郁的信息素味道,但她照顧江辭卿從小長大,自然知道如何照顧一個在特殊時期的Alpha。
沒有猶豫,當即跨步上前,翻出抽屜裏的抑制劑,熟練地按住江辭卿,往脖頸後的腺體用力一插。
頸後發絲淩亂遮住大片肌膚,就算無意瞥見些許痕跡,也會被當作江辭卿痛苦掙紮留下的傷痕。
孫姨做完這一切後,又站回床邊,表情擔憂:“您這次怎麽會那麽突然?”
不怪孫姨詫異,這次發情期相對以往來得太過提前。
江辭卿沒答話,依舊俯趴在床上,修長手指使勁拽住枕套,好似在承受什麽痛苦般的大口喘息,線條清晰的下颚滑過汗珠,只片刻,渾身的汗水就将身下布料侵濕。
半響,
她好像稍緩過來一樣,語氣虛弱道:“孫姨,我沒事了。”
“我想洗個澡……”江辭卿話音一轉,愧疚無奈道:“你派人幫我替三殿下解釋一番。”
等待在旁邊的老婦這才放下心來,開口道:“老奴明白。”
孫姨做事一向妥當,江辭卿放下心來,濕漉漉的腦袋靠着枕頭,看起來極為疲倦。
孫姨則轉身走向側邊浴室,将浴缸放滿水,又和江辭卿說了聲後才離開。
直到腳步消失、再也聽不見,一直癱躺在床上的江辭卿才突然掀被翻身,半阖的眼簾、咬緊的後槽牙加之濕潤脖頸上的青紫,滿是褶皺的襯衫還有歪斜的黑領結,殘月扯回薄雲遮掩,不敢細看。
發情期突然洶湧而至是真,緩和是假,抑制劑早已對她已失效,方才的松懈只是假裝,在外人眼裏,她依舊是那個沒有剛繼承江家、一心撲在鑄刀上的單身Alpha。
據說今年帝星的黃金單身Alpha榜上還有她的名字。
至于發情期為何突然而至……
無非是自己強行忍耐三年後,終于接觸到标記自己的Omega,染了酒香的腺/體開始躁動。
身體與精神的壓迫一齊她湧來,像是個身處四十度沙漠、渴了十幾天的枯草在渴求烈酒的澆灌。
嘗到甜味的燥熱比以往要更加難捱。
江辭卿用力扯開礙事的襯衫,瑪瑙紐扣直接滾落掉下,摻着露水的空氣一股腦地湧入,可江辭卿仍覺得不夠,大口大口地喘息,如同渴求水的岸邊魚。
這樣不行……
她閉上眼,努力積攢出一絲力氣,繼而艱難挪動身體往床下走。
腿軟……
踩在堅硬木地板上,卻好像踩在柔軟雲端,要非常努力才能站穩。
黑瞳瞬間暗淡,她偷偷抿緊嘴角,并不喜歡這種時刻,雖然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本能,但每一次的發/情/期都好似在提醒自己的無能,依靠高等級Omega标記,強行提升上去的E級Alpha,在這種時刻就會被打回原型。
沒有屬于Alpha的力量和精神力,比嬌嫩Omega還要虛弱無力,哪怕已經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和汗水,還是沒辦法改變本質。
江辭卿沉默片刻,嘆息般地吐出一口濁氣,逼迫着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旋即,艱難扶牆往浴室走,路過旁邊的酒櫃時,随手拽下一瓶龍舌蘭,再推開浴室的門。
浴室裏是江家少有的、勉強能跟得上時代的水管與浴缸,跌跌撞撞的腳步終于走到白瓷浴缸前,直接往水裏一跌,再擡手将冷水打開。
之前孫姨放的水溫剛好,不冷不熱,卻不能緩解她此刻的燥熱,直到冷水劈頭蓋臉地往下澆,她才覺得松了口氣。
眼神落在手中的酒瓶上,少年不怎麽愛酒,覺得這東西折磨嗓子又難以下咽,哪怕是最甜膩柔和的果酒都無法接受,還不如牛奶,或者是最近吹得火熱、人手一杯的奶茶。
可惜南梁的貴族都以此為恥,認為酒和茶才是上等人該喝的東西,牛奶只有沒分化的小孩才會喝。
江辭卿扯開幹澀的嘴皮,鐵鏽的腥氣在口舌中蔓延。
浴缸早已盛滿,冷水嘩啦啦地往外洩,橡木塞子跟着晃蕩水波,努力留在水面上。
無論牛奶還是奶茶,在此刻都與她無關,只有龍舌蘭才是唯一的救贖,可以緩解她此刻的難耐,江辭卿靠着冰涼瓷壁,琥珀色酒液順着嘴角流出,滑落纖細脖頸。
這酒太烈,辣嘴又燒心,懂行的人會用檸檬或鹽調和,掩蓋龍舌蘭本身的辛辣和苦澀,完全不會選擇和江辭卿一樣自/虐式的猛灌,這和拿刀子往嗓子裏捅沒什麽兩樣。
不過對于此刻的江辭卿,痛覺反倒能讓她稍稍覺得舒緩,更別說這是與她的标記者相似的味道。
一滴不剩的酒瓶被随手抛開,酒味與竹香混合,如黑曜石的眼眸染上朦胧水霧,透明襯衫如海草飄蕩,清瘦的身體像是被燙傷一般冒着薄紅,黑發如海草在水波中飄蕩。
替代品始終不如本人,暫時的緩解換來的是越發洶湧的空虛,沒有人能逃避本能,只能仍由它在身體中暴虐。
屋外夜已深,四處靜谧無聲,就連一直躲躲藏藏的月亮都沒了身影,不知何時冒出的野玫瑰,在峭壁間悄然綻放。
屋裏的水聲嘩啦,好似瀑布在不曾停歇的流淌,已在浴室地板上彙成一攤湖泊。
若不是個Alpha就好了,江辭卿在痛苦中閃過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她也清楚的知道,若是放棄Alpha的身份,那誓死守護的江家和從小堅持的理想都會消失泯滅,所以她只能忍受。
和惡魔交換了糖果,就必須忍耐随之而來的懲罰。
小臂上的青筋暴起,斷斷續續的哭腔響起。
若是被外面的人撞見這一幕,一向清冷自持示人的江家Alpha,竟淪落成了這幅不堪的模樣,不知會詫異還是鄙夷。
虛晃的光影在模糊視線中彙聚成刺眼光線,恍惚中,熟悉的紅裙落在眼尾。
江辭卿表情凝滞,仰着頭,呆呆地瞧着前方。
分不清是醉酒幻覺還是現實。
作者有話說:
>_<【應該沒有重複吧】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yanny 2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