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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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604病房,你要一起來嗎?”
何秋韻手裏拿着剛燒好的開水,只得用腦袋和肩夾着電話。
他倒了杯水給病床上的韓冬遞去,擡頭看了眼馬上到底的吊瓶,對電話那頭的人道:“嗯,你先去吧,我馬上來。”
他說完挂斷電話,卻見韓冬一直在悄悄觀察自己的表情,選擇無視。
韓冬見他看過來,問:“遲宴又來找你了?”
何秋韻按下病床旁的呼叫按鈕:“不是來找我的。”
韓冬滿臉寫着不信:“你們是什麽關系?他怎麽天天和你在一起?”
“他人怎麽樣?看起來怪兇的……他不會欺負你吧?”
“他來幹什麽的?你要去找他嗎?你們要去幹嘛?”
何秋韻忍無可忍,掰了瓣橘子堵住他的嘴。這橘子是他專門挑過的,外皮綠油油的,絕對甜不了。
韓冬被酸得面部皺成一團,好半天才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他仰着脖子大喊:“你這是謀殺!”
何秋韻冷笑一聲:“你話太多了。”
韓冬不服氣,喝了口水後堅持道:“所以你和那個叫遲宴的到底是什麽關系?”
何秋韻揚了揚眉毛剛想回答,病房的門被人推開,是剛剛出去買飯回來的護工大叔。
“他液快輸完了,我已經叫了護士。”何秋韻對大叔叮囑了一句後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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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冬不死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哥,你還沒回答我呢。”
何秋韻轉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問:“你真想知道?”
韓冬點點頭。
何秋韻眨眨眼:“唔,我們在養一個孩子。”
韓冬:?
何秋韻步履輕快,想到關門前韓冬受到沖擊的表情,他彎起眼笑了笑。自從他們關系鬧僵之後,每次見面都劍拔弩張,難得這麽和諧。
他很快到了604病房前,房門緊閉着,只有江海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何先生。”江海給他打了個招呼。
何秋韻沖他點點頭:“遲宴在裏面?”
“嗯。”江海說着站起身來:“您要進去嗎?”
“不用了。”何秋韻攔住他,在江海剛剛的位置旁坐下:“我在外面等吧。”
說起來,遲宴的辦事效率确實很高。昨天遲宴從李滿家出來後就回公司了。何秋韻本來以為至少得等上一天,結果早上剛起來,就見遲宴把許松禾酒駕的事全部整理好發給他了。
何秋韻這樣想着,看了看身旁的江海。江海和之前一樣拿着個公文包,像是随時随地就能從裏面掏出東西開始辦公。
何秋韻和他雖見過幾面,但并不熟。兩人并排坐在一起,沉默得有些尴尬。
他随口找了個話題:“江先生昨晚加班了?”
江海愣了愣:“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
“那他……”何秋韻說到一半沒繼續說下去,他想起趙明星和秦澤琰,也許遲宴是找他們幫忙去了吧。
江海坐得筆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遲總平時很少要求我加班,要加的話也會給加班費。”
何秋韻覺得有意思,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幫老板說好話的,他笑了笑問:“遲宴這人工作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好相處嗎?”
“不是很好相處。”江海毫不猶豫,他頓了頓接着說:“嗯……他對工作要求比較高,所以嚴厲一些也很正常。不過,在工作之外,遲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話音剛落,兩人身旁的房門“嘩啦”一下被人打開。何秋韻擡頭,只見剛剛才被江海打上“好相處”标簽的遲宴面色鐵青地站在門口。
何秋韻縮縮脖子,小聲對江海說:“江先生,現在算是你們的工作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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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宴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他面色陰沉,眉頭緊鎖,周身冒着冷氣。他是剛從公司過來的,穿着一身正裝,額發用發膠抹到腦後,将他深邃的眉眼全部露了出來。
這還是何秋韻第一次注意到遲宴的額頭長得這麽飽滿。
遲宴沒說話,默默走到何秋韻跟前站住。他低下頭,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他低低地問:“怎麽不進來?”
何秋韻用腳背碰了碰遲宴的褲腿,仰着頭看他:“怕打擾到你,怎麽了?在裏面被欺負了?”
遲宴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應該很臭,他松了松眉毛,臉色稍微好看了些:“李滿說的都是真的。”
何秋韻大概能猜到遲宴在想什麽,也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生氣。
資料他全看過了,被撞的是個今年要參加高考的學生。小孩成績不錯,考個重點大學綽綽有餘。結果好好地走在路上被撞,得在醫院裏躺幾個月養傷。
那學生的家長本來是不同意和解的,但許松禾威脅他們說,如果不同意,不僅要讓他們丢了工作,還要讓小孩沒辦法參加高考。
想想許松禾那樣的人渣現在還逍遙法外,實在是很難讓人不生氣。
何秋韻站起身想拍拍遲宴的頭,他看向對方的額頭,随後視線又落到他特意做的發型上,最終只好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們距離真相更近一步了不是嗎?”
遲宴“嗯”了一聲問:“你去哪?我送你。”
何秋韻:“不用,我去樓下找韓冬。”
遲宴沉默兩秒後道:“那我也順路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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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被遲宴打發去車裏等了,何秋韻和遲宴沒坐電梯,兩人緩緩走在樓梯間裏。
“你一會兒還要回公司吧?”何秋韻問。
“嗯。”遲宴說着伸手拉住何秋韻的胳膊,“小心。”
何秋韻的背部靠着遲宴的胸膛,兩人靠得極近。
他剛剛快要落腳的地方缺了一小塊瓷磚,要不是遲宴拉住他,可能待會兒就要去和韓冬做室友了。
他轉頭沖遲宴笑了笑:“謝謝。”
遲宴放開他,小聲嘟囔了一句:“怎麽這麽不小心。”
何秋韻悠悠道:“這不是有你嘛。”
遲宴一頓,沒再說話。
兩人走到韓冬病房門口的時候,護工大叔正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何秋韻有些疑惑:“您怎麽不進去?”
大叔露出為難的神情:“裏面……”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住院部的病人和陪床家屬大部分都午休了,只有個別病房裏傳來不怎麽清晰的午間新聞的聲音。
何秋韻疑惑,怎麽了?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從面前的房間裏傳來。
“我就說你怎麽膽子這麽大,還敢不回家?誰給你付的住院費?”
何秋韻聽見這聲音的一瞬就冷下了臉,眼睛裏透出寒氣。
——是韓林恩。
“我給你找了份工作,你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吧。”
沒人回答,韓林恩音量加大幾分:“你老子在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回答!”
韓冬冷哼一聲:“你給我找的工作?我猜猜,又是王總?”
他不等韓林恩接話,繼續道:“我不會再跟你回去了,從今天開始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你說什麽?你……你……”韓林恩像是被氣急了,大喘了一口氣道:“是不是何秋韻和你說了什麽?我都說了讓你不要和那個賤人接觸,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嗎?”
此話一出,門外一片死寂。護工大叔悄悄擡眼看何秋韻眼色,遲宴則是握緊了拳頭,馬上就要上前進去。
何秋韻面色如常,拉住遲宴,對他搖了搖頭,用口型對他說:“再等等。”
遲宴咬了咬後槽牙,他認出了裏面的男人。很明顯,他就是那個在何秋韻還沒成年時就抛棄了他的“養父”韓林恩。
遲宴側頭向何秋韻看去,對方微微皺着眉,仿佛壓根沒有聽見剛剛那些污言穢語。何秋韻能這麽冷靜的原因只有一個,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些話了。
想到這,遲宴心中的怒氣更重了。
房間裏,韓林恩的聲音再次傳來,此時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生氣了。
他換了一種語氣,那聲音黏膩得讓人不适:“你以為你逃得掉?你忘了我手裏的這些照片嗎?你想讓大家都看見?”
韓冬沒有說話。
韓林恩嗓子眼裏擠出一個詭異的笑:“哈,還是說,你想讓何秋韻看見?”
——“咚”的一聲,房間裏傳來一聲巨響。
“你給我滾出去!”韓冬大叫着,嘶啞的聲音裏帶着喘息聲。
何秋韻再也聽不下去,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房間內,何秋韻走時放在床頭的熱水壺正躺在牆邊,滾燙的冒着濃煙的開水緩緩從瓶口處流出。
韓林恩顯然被韓冬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略有些狼狽地站在牆邊,褲腿被灑出來的水澆濕了一大片。
韓冬弓着背坐在病床上,他眼眶通紅喘着粗氣,見到來人瞳孔緊縮,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喊了一聲:“哥…………”
何秋韻掃視了房間一眼,他在心裏松了口氣。剛剛那聲音讓他心頭一跳,他還以為是韓冬從床上摔了下去。
但目前看來,韓冬除了情緒有些激動,其他還算正常。
他走上前幫韓冬順了順背,韓林恩卻像瘋狗一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朝他撲來。
遲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領,他大手一揮,将韓林恩扔到地上,不讓他靠近何秋韻半步。
“他媽的你誰啊?”韓林恩惱羞成怒,但面前的男人身材健壯,他只敢站在原地罵了一句。
何秋韻語氣冰冷:“韓冬不是說了和你斷絕關系?你耳朵要是沒用的話,建議捐給有需要的人。”
韓林恩像是聽了個笑話,他沒理會何秋韻的話,而是揚揚手裏拿着的東西,直勾勾看着韓冬的眼睛對他說:“你确定?”
何秋韻微眯起眼,韓林恩手裏拿的是照片?關于什麽的?
“你有病?韓冬他說得已經很清楚了……”何秋韻話還沒說完,感覺衣擺被人拽了拽。
他轉頭,韓冬眼眶紅紅地搖了搖頭:“哥,先讓他走吧,沒事,我自己會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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