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證據
==============
遲宴順着他的目光轉頭看去,樹下那人察覺到兩人向自己看來,“嗖”地一下跑走了。
“看清楚長什麽樣了嗎?”遲宴問。
何秋韻想了想,他的視力雖然比普通人好上一點,但那個位置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對方的臉。
“沒看清,但我覺得有點眼熟。”
遲宴皺起眉打了個電話,吩咐電話那頭的人調取一下附近的監控錄像。
何秋韻等他挂斷電話,突然問:“遲宴,要不要一起去一趟許松柏家?”
遲宴也沒問去做什麽,用公筷把最後一個蝦餃夾到何秋韻碗裏,擡起眸看他說:“好。”
出事之後,許松柏那套房子一直空着沒人住。許家人一直想把那房子拿去拍賣,好在遲宴他們一直不讓步,那房子現在還好好放在那沒動,連內部陳設都沒有移動過。
何秋韻站在店門口給韓冬打電話:“我給你請的護工到了嗎?”
韓冬的聲音聽起來不情不願:“到了。”
“那就行,待會兒我還有事,晚些再過去看你。”何秋韻說着看了眼那邊的遲宴,對方也在給誰打着電話,從臉上的表情看來聊得不太順利。
韓冬聽他這話頓了頓,問:“那個叫遲宴的也一起嗎?”
“對,他和我一起。”何秋韻沒有隐瞞,又道:“如果韓林恩去找你麻煩,你立馬給我打電話。他的事你再等等,我過幾天會徹底解決。”
韓冬那頭靜了幾秒,随後低聲問:“哥,你這是原諒我了嗎?”
何秋韻皺了下眉,他一擡眼便看見遲宴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他已經打完電話了,卻很有分寸并沒有上前。
Advertisement
何秋韻知道韓冬說的原諒是指什麽,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扯了扯嘴角:“總之,你養你的傷,其他的暫時別管。”
韓冬“嗯”了一聲,挂斷電話前又說:“哥,謝謝。”
何秋韻本來以為遲宴出行肯定是會帶司機的,結果兩人走到他車邊時,遲宴打開駕駛座的門就要上去。何秋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遲宴轉過頭略帶疑惑地看着他。
“你自己開車來的?”何秋韻問。
說完他想起來,那天晚上見到遲宴的時候,他也是獨自一人。
遲宴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何秋韻搭在他手臂上的手,對方的膚色跟自己的放在一起顯得更加白皙。
他問:“嗯,怎麽了?”
何秋韻沖他擺擺手:“我來開吧,你手不是受傷了不方便嗎?”
說完他笑着看了看遲宴貼着創可貼的手指:“不過我還沒開過這麽貴的車,你介意的話還是算了。”
遲宴被人盯着的手指動了動,掏出車鑰匙扔給何秋韻:“沒事,随便開。”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但是要遵守交通規則,注意安全。”
**
說起來這也不是兩個人第一次同坐一輛車了,但卻是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坐一輛車。當然,之前在許歲歲夢裏坐的搖搖車不算。
在這種狹小的空間裏,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就比如現在,何秋韻分明感覺遲宴有些不自在。
他開玩笑說:“遲總別怕啊,我開車還是蠻穩的。”
遲宴“嗯”了一聲,側過頭看他:“你一個人住嗎?”
何秋韻今天穿着件半長的白色襯衫,領口處有兩顆精致的盤扣。頭發被他挽在腦後,車窗留了個縫隙,鑽進來的風吹得他的鬓發輕輕飄起,露出那張好看的側臉。
剛好遇到紅燈,何秋韻把車停下,他指頭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側過頭對上遲宴的視線:“以前是和我師父一起住。”
遲宴思考片刻後問:“你師父也是造夢師嗎?”
“對。”何秋韻轉過頭,這處的紅燈也太長了,遲遲沒有變綠:“我和許歲歲有點像,也是被我師父撿到的。”
遲宴聽見“撿”字看了何秋韻一眼,對方神色自然,眼睛彎彎地笑了一下。
何秋韻接着說:“有時候我想,這或許不是巧合,可能是命運的指引吧,不然我怎麽會運氣這麽好,這麽快就找到歲歲了呢?”
遲宴問:“之後呢?”
何秋韻沒明白他的意思:“什麽之後?”
“師父出事之後,你一直是一個人嗎?”遲宴說。
“是啊。”
“韓冬呢?他不是你弟弟嗎?”
何秋韻愣了一瞬,面前的紅燈變成綠色,等在後面的車按了按喇叭,他回過神,踩下油門。
“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也沒什麽奇怪吧。”何秋韻故作輕松道。
他有些慶幸,遲宴并沒有再多問。他從來沒有和人說起過這些,關于他的童年、他的身世,以及韓林恩做的那些爛事。
有些事在心裏封存久了,或許就再也沒機會拿出來了。
車很快到了許松柏家的別墅區,遲宴先一步下了車,他幫何秋韻拉開車門。
“何秋韻。”遲宴叫他。
何秋韻回頭,男人站在黑色越野車前,他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說:“以後有什麽事可以随時給我打電話,知道了嗎?”
**
何秋韻在許松柏家的院子裏看到了那扇夢裏的小門。
那門和夢中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周圍并不是一片黑暗。
木門靠在別墅大門旁的牆邊,看起來和普通的門無異。門框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将原本的白色掩蓋于下。
“很可愛吧。”遲宴在那扇門邊停下:“幾年前來許松柏家時,歲歲才剛學會走路,一直繞着門轉來轉去。”
遲宴想起許歲歲,目光變得柔和,接着說:“他說這是爸爸專門給他做的小門,以後回家都要從這裏進去。”
何秋韻也笑了笑,他在那扇小門前蹲下,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小朋友真可愛。”
他回過頭,問身後的遲宴:“不過我一直好奇,許歲歲知道你不是他親生父親嗎?”
“他知道的。”遲宴垂眸看向何秋韻,微眯着眼吐了個煙圈:“我剛把他接回我家的時候,他很乖,不哭不鬧,只是每隔半小時就會問我一次爸爸媽媽去哪裏了。”
何秋韻心裏一緊。
遲宴輕聲說:“我騙他說,爸爸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秦澤琰和趙明星也總是跟他說’你睡醒、吃完飯、看完動畫片,爸爸就會回來了。‘”
“我們都以為他信了,直到他兩歲多的時候,突然和我說,我知道爸爸不會回來了,他和媽媽去天上做星星了。”遲宴說着抿了抿唇。
何秋韻站起身,他聲音有點發抖,問:“你怎麽回答的?”
遲宴笑了一聲,但眉毛卻是皺起的:“我什麽也沒說。我曾經想過很多次,如果許歲歲這樣問我,我應該如何回答。事實是,他問得太突然了,當時我根本沒想出答案。”
何秋韻看向遲宴,對方依舊看着那扇門,門上手拉着手的三個小人笑得很開心。何秋韻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因為他發現一切安慰都是徒勞的,
遲宴自顧自又說:“等他又長大了一點,突然就得了自閉症。他好像把前幾年沒發洩的情緒全發出來了,一直哭,吵着要爸爸媽媽。他可能把我認成許松柏了,很依賴我,沖我叫爸爸。醫生說最好不要刺激他,所以我就應了,直到現在。”
盡管遲宴的表情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何秋韻清楚,說起這些事時,他依舊有些情緒波動。何秋韻不是個擅長安慰人的人,千言萬語堵在嘴邊,最終只是拍了拍遲宴的背。
遲宴朝他看來,何秋韻語氣篤定道:“一切都會好的,許松禾也肯定會受到相應的懲罰,我相信。”
**
遲宴是有許松柏家的鑰匙的,許是很多年沒人來過的原因,打開門的一瞬間,帶着點黴味的空氣撲面而來。門上的灰塵洋洋灑灑飄得到處都是,嗆得何秋韻咳嗽了一聲。
許松柏家和歲歲夢裏長得一樣,整體裝修偏中式。房子裏的家具和陳設并不是很多,卻幾乎是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見屬于小孩的玩具。
何秋韻擡頭向二樓看去,不出意外的話,自己和遲宴待過的那間房間就在那裏。他并未廢話,快步朝樓梯走去,遲宴緊跟在他身後。
樓梯右側的牆上挂着的并不是什麽大師名畫,而全是許歲歲的大作。
何秋韻腳步未停,緩聲說:“遲宴,你考慮過讓歲歲去學畫畫嗎?我覺得他好像還挺有天賦的。”
遲宴“唔”了一聲還沒回答,何秋韻卻在這時停下腳步。
他們此時已經走到二樓走廊的中段,天花板上的燈泡壞了,面前一片漆黑。
“要打光嗎?”遲宴說着不知從哪摸出個手電筒打開,亮白的光線瞬間照亮整個走廊。
“哪來的手電?”何秋韻奇怪。
“車上拿的,我猜到這邊應該有點暗。”
何秋韻心說遲宴還挺細心,他順着燈光的照射,将目光停留在身旁的白牆上。
遲宴也沒問他在幹什麽,只是站在一邊幫他打光。
“咦?”何秋韻嘟囔着:“應該就在這邊的啊。”
他又仔仔細細找了一遍,還是沒找到想看到的東西。
遲宴突然出聲:“你在找這個嗎?”
何秋韻擡腳往遲宴那走去,他停住腳步定眼一看,遲宴面前的白牆上赫然有一道刀刃留下的印記,正是許松柏和許松禾當時争吵留下的那道。
他挑眉:“你怎麽知道我在找這個?”
遲宴笑了一聲,說:“因為我們想一塊兒去了,我也有過來一趟的打算。”
何秋韻身子微微向遲宴那邊一靠,說:“夢裏那些不只是現實的投射,它們是百分之百真實存在過的。”
“遲宴,我們運氣不錯,又多了個證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