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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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韻睜開眼,入眼的是許歲歲的發旋兒。他揉了揉小孩的發頂,将那兩小撮不聽話的頭發捋平,側卧在對面的遲宴突然睜了眼。
“醒了?”何秋韻笑着沖他眨眨眼:“睡得還好嗎?”
好像真的剛睡醒一般,他嗓音帶着倦意,眼底泛起水光,遲宴喉結一滾。
有人從外推門而入,房門哐當一下撞在牆上:“遲宴遲宴!我聽說歲歲生病了,他怎麽樣了?沒事吧!?”
何秋韻光聽這咋咋呼呼的聲音就知道是誰。
秦澤琰剛踏進房間一步便僵硬在原地,從他的角度看去,何秋韻烏黑的頭發披在枕頭上,許歲歲被他抱在懷裏,而遲宴正半側着對着兩人,掀起眼皮不耐地朝他看來。
什麽情況?秦澤琰嘴巴顫顫巍巍抖了兩下,紅暈從脖子一直往上泛到臉頰。
“你……遲宴……你,大白天幹什麽呢?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麽東西,秦澤琰整張臉都快熟透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何秋韻勾了勾唇,向後仰起頭沖他揮了揮手:“秦先生,中午好,又見面了。”
秦澤琰這才看清面前這人是誰,雙腿一軟差點滑倒在地,他倚靠着門框,滿臉寫着難以置信:“何先生?”
秦澤琰和遲宴從小一起長大,自認為對遲宴這人再熟悉不過。
他從小就長着一張讨人喜歡的臉,卻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滿臉寫着生人勿近。即便如此,給他表白的人就沒斷過。
可秦澤琰他們從沒見遲宴對誰産生過興趣,不,準确來說,不只是人,他好像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
遲宴白天上學,晚上家裏會給他安排家教。他從小學開始就穩坐全校第一,十五歲的時候就被父親帶到萬川集團接手一些瑣事。他讀書時期從不和秦澤琰他們出去瞎混,課餘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當當,一直到讀大學的時候才得了點空閑。
圈子裏什麽妖魔鬼怪都有,想巴結遲宴的人不在少數。但遲宴是個憎惡分明的人,他的社交圈子很幹淨,一直都只有秦澤琰、趙明星和許松柏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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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澤琰從沒見過他談戀愛,除了許歲歲,遲宴身邊好像什麽人都沒有。
但眼下……
秦澤琰看向床上那人,何先生長得的确很好,又是個很厲害的造夢師,況且許歲歲好像也挺喜歡他的。
嗯?這兩人看起來好像還挺般配?
遲宴将秦澤琰一系列表情變化看得很清楚,他揉了揉眉心道:“你怎麽進來的?”
秦澤琰回過神:“你之前不是害怕許歲歲單獨在家出事,所以給了我權限嗎?樓下陳姨給我開的門。”
“下次進房間記得敲門。”遲宴說着從床上坐起,他問身邊躺着的那人:“歲歲沒事了嗎?”
“沒事了,還是和之前一樣,過一會兒就會醒了。”
何秋韻也從床上起身,他把風鈴從床頭取下來放進箱子,拿起外套朝房間外走去。路過秦澤琰的時候回頭沖遲宴笑了笑說:“唔,這床墊還挺好睡的,遲總給個鏈接?”
秦澤琰瞪着眼睛假裝透明人,但握着手機的手已經躍躍欲試。
他好像發現了遲宴不為人知的秘密,得趕緊把這事分享給趙明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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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繁星玩具店。
何秋韻手機已經響好幾次了。
他翻了翻通話記錄,手機裏共多了30多個未接來電。這30多通電話全都來自同一個人,并無備注,但何秋韻很清楚這人是誰——他曾經的養父韓林恩。
直到第三十八通電話打過來時,他終于忍無可忍按了接聽鍵。
那頭的人沒料到何秋韻真的會接,很明顯愣了兩秒,然後清了清嗓子說:“小秋是吧?”
何秋韻聽見他叫自己小秋就想吐,以前還住在那個家裏時,韓林恩對他從來都是大呼小叫直呼其名,哪裏有這樣叫過他?
何秋韻聲音裏聽不出一點情緒:“什麽事?”
韓林恩聽他這口氣忍不住狠狠皺眉,髒話已經到了嘴邊,夏慧怡在他一旁擠眉弄眼,他只好硬生生把那話咽回嗓子眼裏,不自然道:“這麽多年沒見,爸就是想問你要不要回來吃個飯?”
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何秋韻将店門關了半扇。
他“哦”了一聲,張口就來:“我節食減肥,不吃飯。”
“你……”韓林恩當然知道他在胡扯,他順了順氣:“那你回來看看也行,我和你媽想你了。”
何秋韻聽見這話直接笑出聲,他在聽筒邊笑了足有一分鐘才停下來,說:“瞧您這話說的,是有什麽一定要完成的任務嗎?”
韓林恩再也忍不住,一聲“操”脫口而出。
何秋韻斂起笑意:“韓冬走的時候我和他說得很清楚,這是最後一次,不要再來打擾我。還有,韓林恩,你是不是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啊,當初你說的那些話,需要我現在給你重複一遍嗎?”
韓林恩甩開夏慧怡給他順背的手,他站起身,沙發順着他的動作與地面摩擦發出“咔嚓”一聲。
“你不來是嗎?你師父那幅畫不想要了?”
何秋韻臉色突變,瞳色瞬間冷了下去,他知道韓林恩說的那副畫是什麽。
趙竹之有個化名叫“青竹”,是一個頗為有名的國畫家,他的作品在行內都是千萬起拍。韓林恩家裏的那幅畫是八年前他從趙竹之那裏求來的,當時趙竹之給出的條件是只能自己收藏,不可出售,韓林恩滿口答應。
畫上是兩只蝴蝶在牡丹上翩翩起舞,起初何秋韻還以為這畫的寓意是希望自己和韓冬平平安安,到後來才知,他只是把這畫當財神爺擺在家裏,希望自己“賭途”順利。
誰也沒想到的是,那幅畫是趙竹之的封筆之作,也是現如今唯一沒有被拍賣出去的畫作。
何秋韻手指敲了敲桌面,說:“你在威脅我?”
韓林恩得意得嗤笑一聲:“随便你怎麽想,今晚七點,見不到你人我就把那畫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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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旭安小區。
何秋韻坐在餐桌前,他對面坐着兩個中年人——韓林恩和夏慧怡。
桌上的飯菜冒着熱氣,明明房間裏有三個人,卻只有兩雙碗筷。何秋韻說不吃飯,這對夫妻連樣子都不裝,還真沒給他準備。
“有什麽事,讓我來看吃播?”何秋韻沒什麽好臉色,一開口就陰陽怪氣。
韓林恩夾了一筷子青椒肉絲,一邊咀嚼一邊說:“那我也就實話實說了。”
他蠕動的嘴唇像一條肉蟲,何秋韻甚至能看清裏面的咀嚼物,頓時覺得反胃。
“我知道你給了韓冬80萬。”韓林恩開門見山:“最近店裏生意不錯?”
何秋韻沒應聲。
韓林恩也不介意,繼續說:“是這樣的,我和你媽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看能不能給……不是,是借,借我們點錢?”
何秋韻一猜就知道是這麽回事,這對夫妻只有在缺錢的時候會來聯系他。但以往都是叫韓冬來找他要錢,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韓冬不在。
“這幾年我總共借給了你兩百萬。”何秋韻往椅背上一靠:“之前的那些就當日行一善,我不追究了。但從今以後,你休想從我這裏拿到一分錢。”
夏慧怡在一旁打圓場:“你這孩子,說什麽呢,什麽日行一善。哎,都是一家人,怎麽能說這種話呢。”
何秋韻斜着眼向她掃去,夏慧怡被吓得立刻收聲。
“夏阿姨。”何秋韻把“阿姨”兩個字說得極重:“我都能猜到你接下來的話了‘你還在生你爸的氣是不是,當初我們也是因為窮,養不起兩個小孩,你爸當時說的都是氣話,你怎麽還當真了呢’?”
“我說得對不對,夏阿姨?”
夏慧怡一臉尴尬,何秋韻說的和她想的居然一模一樣。
何秋韻從椅子上站起,他慢悠悠走到客廳裏挂着的那幅畫前,不理會身後兩人的神色,伸手将畫取下來就往大門處走。
飯桌上傳來一聲脆響,是韓林恩氣得扔了無辜的筷子。他長得膀大腰圓,啤酒肚随着他的動作晃了晃。
“你以為你能出得了這個門?”韓林恩一個箭步上來将他攔住,身子死死壓在他的身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要不是我和你媽把你從孤兒院接回來,你早就爛死在那個地方了。我不就是說了句氣話,你這養不熟的東西居然記恨了這麽久!你應該感謝我,知道嗎?現在長大了賺錢了,就把你爸我給忘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養只狗也該養熟了。”
何秋韻立在門口沒動,他記得當時韓林恩還沒發福,帶着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
他把何秋韻拉到懷裏仔仔細細瞧了瞧,滿心歡喜地對他說:“這孩子看起來真讨喜,跟着我回家好不好?。”
家?何秋韻自嘲地笑了一聲。
“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走了。”何秋韻以前還會因為這些話生氣,但現在只剩下麻木。
從前被自己叫爸的這個人,現在看起來像只要吃人的怪物。
韓林恩被他這話氣得不行,龐大的身軀向前一傾,抓着畫就往後一拽:“你他媽滾,把畫留下。”
何秋韻抱着畫不放,整個身子跟着往前歪了歪,一旁的夏慧怡看情況不對,趕緊上來幫忙。
哐的一聲,畫框一角砸上何秋韻額角,鮮血順着傷口流下,看起來觸目驚心。
韓冬打開門剛好看見這一幕。
他面色鐵青:“韓林恩,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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