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們去接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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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遲宴不是許歲歲的爸爸嗎?何秋韻疑惑,可是之前遲宴說......
他突然想起遲宴的那句“我沒老婆。”
遲宴把何秋韻的身體轉回去,他低聲問:“我沒告訴過你嗎?我是他養父。”
何秋韻抓着搖搖車的把手,小鴨子車身突然發出“嘎嘎”的一聲,兩人吓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告訴過我?”何秋韻沒好氣道:“那你也沒結過婚?”
遲宴笑說:“這個我記得我說過,我單身,沒老婆。”
何秋韻頓住,這完全是兩碼事好嗎!
他又問:“那歲歲他爸呢?”
遲宴回答他說:“歲歲的爸爸和媽媽是我很好的朋友,三年前遇到車禍去世了。”
何秋韻想起來那天他問到小孩媽媽的情況,遲宴露出的表情,原來那是他朋友。
可是遲宴怎麽會領養他?
他問:“歲歲的家人呢?”
遲宴從嗓子眼裏冒出一聲悶哼:“歲歲的媽媽的父母已經去世了,爸爸叫許松柏,是許松禾的哥哥。他當時不顧家裏人反對和歲歲的媽媽結了婚,之後許家一直不待見他。他們不喜歡歲歲,出事之後讓他一個人在醫院裏待了好幾天,我和秦澤琰去看他的時候,只有一個保姆在陪他,他那時已經很不對勁了。”
遲宴說着往身後的椅背上靠了靠,他伸手撈起身邊的一朵白雲,那雲像一縷青煙,從他指縫間穿過。
他說:“許家簡直是在虐待他,到後來我收養他,許家人都并沒有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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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韻聽着他的話覺得嗓子有點發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還好小徒弟遇到了遲宴。
就在兩人陷入沉默時,前方的嫩黃色校車突然垂直下降。
何秋韻立刻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緊了緊抓着把手的手,上半身微向前傾,揚聲道:“遲宴!抓緊我!”
遲宴還沒來得及回答,搖搖車改變了原本的行駛方向,直線下墜。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雙手已經環上了前面人的腰身。他感覺到懷裏人核心繃得很緊,心髒砰砰直跳。
何秋韻覺得自己遲早會死在這小崽子夢裏。
他有意将嘴閉得很緊,他害怕一張嘴就會把那顆狂跳的心吐出來。
疾風迎面刮來,很快,生理淚水蓄滿眼眶。他眨巴了下眼睛将淚水擠出,隐隐看見下面出現了一塊陸地。
太好了,終于快到了。
何秋韻心想,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讓遲宴坐前面,他那身塊不用來擋風可惜了。
眼見着就要觸碰到地面,遲宴擡起腿,小鴨子搖搖車又“嘎嘎”了兩聲,随後慢悠悠停在地上。
雙腳踏踏實實踏上地面的時候,何秋韻才沉沉吐了口氣。他發誓,等許歲歲再大些,一定要帶他去游樂園體驗坐一整天過山車的滋味。
他剛想起身,卻感覺身子一沉,發現自己整個人被遲宴抱在懷裏。
“遲宴,放開。”何秋韻拍了拍遲宴環在自己自己腰上的手說道。
遲宴低頭一看,自己把人抱得很緊,勒得對方的T恤往上跑了一大截,細白的腰身明晃晃露在外面。
他松開手道:“抱歉。”
遲宴的領帶早已被風吹得消失不見,襯衣的第一顆扣子不知道去哪了,領口處松松垮垮敞開。
他臉上依舊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但何秋韻看得很清楚,他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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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破舊的幼兒園,四周被生了鏽的鐵欄杆圍了一圈。院子裏長滿了足有人小腿那麽高的枯草,幾棵歪歪扭扭的枯樹枝幹插在草坪裏,攀着鐵欄想往外爬。
就在兩人踩上地面的那一刻,原本的藍天白雲消失不見,天空黑壓壓的,那些四處亂飛的魚鳥不見了蹤影。
嫩黃色的寶寶巴士停在幼兒園大門右側,就在何秋韻轉眼向那看去時,車窗處突然出現了許多看不清五官的人臉。
它們全都直勾勾盯着何秋韻所在的方向,像是暗中窺探獵物的猛獸。
“我們到了,噩夢開始了。”何秋韻對身後的遲宴說:“一會兒跟緊我。”
一路下來何秋韻對遲宴的接受能力很是驚訝,若是換做其他人,看見眼下的場景可能早就昏厥過去了。
遲宴絕對算得上是個“三好學生”,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其他時候就乖乖跟在自己身後,連一聲驚叫都沒發出。
他聽見遲宴的腳步聲朝自己靠近,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們會有生命危險嗎?”
“我有,但你不會有。”何秋韻半側着頭對他說:“我會死,但你最多變成植物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
他說着推開大門走了進去,門廳處有個開關,不過何秋韻按了好幾下也沒能将燈打開,室內一片昏暗。
就在這時,腳下的地板發出“吱吱”的響聲,許多何秋韻叫不出名字的淡紫色鮮花從縫隙裏爬出來,有幾片葉子掃上何秋韻腳腕。
他往一邊退了退,碰上了站在旁邊的遲宴。
遲宴扶了他一下,說:“我們現在幹什麽?”
“不知道,跟着夢的主人走就行了,歲歲會把我們帶到該去的地方。”何秋韻說罷四下張望了一下,撿起靠在牆邊的一根鐵棍遞給遲宴說:“你拿着,有備無患。”
遲宴看着手裏的東西挑眉:“……行。”
不得不說,不論是多大的小孩,學校都是他們的噩夢。
如果何秋韻不是跟着那輛校車來的,他會以為自己現在處在某個游樂場的鬼屋裏。他随着那些花生長的方向前進,期間路過了許多昏暗小房間。
“太陽班、小草班、小鳥班、蝴蝶班……”何秋韻留意到那些房間門口貼着各自班級的名稱,裏面明明空蕩蕩的,卻隐隐約約飄來小孩的笑聲,何秋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遲宴,你記得歲歲的班叫什麽嗎?”何秋韻突然問。
遲宴沒有猶豫,直接報了個名字:“白雲班。”
他話音剛落,腳下的花向左轉了個彎,在他們身旁的一扇門前停下。
何秋韻斜着眼看去,這扇門和他們之前路過的都不同。門緊鎖着,門縫處不像之前那樣一片漆黑,有白色的光線從縫隙裏透出。
他看了眼上方的門牌:白雲班。
何秋韻和遲宴對視了一眼,到了。
遲宴想伸手開門,何秋韻先一步攔住了他。
此時他們已經進入了夢的內部,誰也說不準裏面會有什麽東西,他不能貿然行動。
他沖遲宴搖搖頭,拉起他的手退到了離門一米遠的位置。
他擡起手,掌心向上,蠶絲從他食指之間處冒出。
白色絲線纏繞住門把手,另一些從門下的縫隙鑽入。他等了幾秒,門內并沒有什麽動靜傳來。唯一有一點奇怪的是,何秋韻聞到了一股并不屬于這的氣息,是雨後青草的味道。
遲宴見他皺了皺眉,問道:“怎麽了?”
何秋韻收回蠶絲,擺了擺手說:“沒事。”
可能是他想多了吧。
他伸手正準備開門,卻聽遲宴說:“你剛剛手裏的那些東西,歲歲也能看見嗎?”
何秋韻應了一聲:“怎麽了?”
遲宴“唔”了一聲說:“我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喜歡你了,他可能覺得你是蜘蛛俠。”
何秋韻:……你才是蜘蛛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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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的瞬間,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的笑聲像熱浪一樣撲面而來,屋內有十幾個小孩跑來跑去,随後,何秋韻身後的大門自己重重合上。
小朋友們笑得很開心,有幾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幾個穿着公主裙的洋娃娃。
一個女孩拿起袖珍小梳子給娃娃編辮子,另一人手裏握着個兒童眼影盤,正在給娃娃化妝。
教室另一邊被一群小男孩圍着。
桌子上放了好些奧特曼和機器人一類的玩具,男孩拿着各自的武器,嘴裏模拟着戰鬥時的聲音,圍着桌子你追我趕。
乍一看這就是普通幼兒園裏的樣子。
但這樣的想法在看見教室最前方坐着的那個小孩時戛然而止。
許歲歲背靠着黑板,雙腳并攏,正乖乖地坐在小椅子上。
他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懷裏那只玩具小熊垂着頭靠在他腿上。
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那裏還坐着個人。教室裏,其他小孩嬉笑着從他面前經過,無人在意。
許歲歲和周圍歡樂的場景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何秋韻從來沒想過,許歲歲的噩夢裏沒有從衣櫥裏鑽出來的怪獸,沒有轟鳴的雷聲,也沒有戴着面具的小醜。
——他害怕的僅僅是幼兒園裏這個靠牆的角落,他的噩夢不只是存在于夢裏。
何秋韻看向遲宴,對方顯然也看見了那邊的情況。
他臉色十分陰沉,脖頸上青筋突起。他像是在隐忍着什麽,雙手捏成拳頭微微顫抖着。
何秋韻握住他的手,安撫他輕聲說:“別急,我們去接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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