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系造夢師

第12章 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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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冬？你在這幹嘛？”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人快步朝店內走來，衣擺掃過右側一個櫃臺，一個發條玩偶掉到地上，“咔咔”兩聲往前蹦了一下。但無人在意那東西發出的動靜，韓冬剛轉頭，男人便扯起他的衣領把他從椅子上拎了起來。

何秋韻深吸了口氣，他坐着沒動，拿起不倒翁朝男人扔去：“梁玉，要打出去打，別砸壞了我店裏的東西。”

不倒翁沒砸到人，剛巧落在梁玉腳邊。梁玉咬了咬牙，眼睛裏透出股狠勁。他“哼”了一聲松開對方，直直越過他，将手裏的便當盒放在何秋韻面前的桌上。便當盒和桌面碰撞發出一聲巨響，就像他此時心頭的怒火一樣。

何秋韻用手背探了探，便當盒還悠悠冒着熱氣，他挑眉問：“這是什麽？”

梁玉跨坐到韓冬剛剛的位置上，拉開便當盒的外拉鏈，透明的玻璃盒裏裝着許多白白胖胖的餃子：“我包了餃子，你愛吃的芥菜餡兒，拿來給你嘗嘗。”

何秋韻微直起背，他垂眼看着桌上的東西。餃子很多，把盒子擠得滿滿當當的，濕粘的皮搭在玻璃壁上，水汽順着盒蓋往下垂落。芥菜的香氣沿着盒縫往外滲，那些氣味順着升騰的白色霧氣向何秋韻飄來，就在馬上要觸碰到他的鼻翼時，何秋韻伸手将拉鏈拉起。

他把便當袋往梁玉那邊推了推，直盯着對方的眼睛說：“你又有什麽事？”

梁玉轉了轉腕表，低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身後的韓冬不知又從哪找了根椅子坐到桌子的另一方，毫不客氣把便當盒拖過去打開看了眼，他戲谑說：“還說沒有呢，師兄每次找哥哥幫忙都會做好吃的，你自己不知道？”

梁玉火氣直冒，他在桌下狠狠踹了韓冬一腳道：“別叫我師兄，你怎麽還不走？”

眼見着兩人又要吵起來，何秋韻輕咳了一聲，指尖在桌面上扣了兩下。梁玉和韓冬立刻收聲，他們知道這是何秋韻生氣的前兆。

梁玉把身子向何秋韻湊近了些，瞥了一眼桌子那頭的韓冬，像小學生講悄悄話一樣在何秋韻耳邊道：“我想讓你幫我造夢。”

何秋韻斜眼看向他，微挑的眼睛裏冒出一股冷意。師父一出事，他這兩個師兄就像離開缰繩的野馬，把以前那些規矩統統置之腦後，什麽違禁的事都想得出來。

何秋韻冷聲回答他說：“你知道規矩的，我不能給你造夢。”

梁玉直起身說：“小秋你幫幫我吧，不會出事的。”

說着他放低了些音量道：“再說，我也進過你的夢，這不是沒事嗎……”

何秋韻的目光落到梁玉臉上，他像是來得着急，右側有一根頭發沒來得及整理，歪歪翹起。他的視線在不經意間掃過一旁的韓冬，韓冬立刻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何秋韻勾起嘴角，但眼裏毫無笑意：“你還敢提那件事？”

梁玉身子一頓，韓冬在心裏暗罵了梁玉幾句，這個蠢貨，說什麽不行非要說那件事。這下好了，害得自己一起被牽連。

趙竹之給他們立下的規定是以夢換夢，簡而言之就是委托人可以用一個噩夢來換取美夢。他告訴他們，造夢師只能進入噩夢，進入不了美夢。

那時候梁玉和韓冬已經跟着趙竹之學習了快十年，不知怎麽的，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單獨入夢，那些蠶絲碰到他們的身體就躲得遠遠的，無法寄生。

何秋韻那段時間總能遇到他們兩人湊在一起嘀咕着什麽，看樣子就不是什麽好事。他起初只當是兩個師兄又在想怎麽逃課出去玩——直到某天晚上，他在自己的夢裏見到了他們。

他當時正夢見自己到了退休的年齡，在海邊度假。他踩在濕暖的沙灘上，清澈的淡藍色海水蔓上他的腳踝。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兩個身影，是他的師兄們。

年少時的梁玉留着寸頭，右臉上還有前幾天和別人打架留下的疤，他看見何秋韻注意到自己，大大方方沖他喊道：“小秋！你看！我和韓冬能入夢了！我們自己進來的，我們……我們不是不能入夢，我們只是不能進入噩夢！”

何秋韻聽後也是一愣，因為師父從來沒告訴他們有關進入美夢的事。

他們三個小時候愛看一個超人打小怪獸的動畫片，于是也跟着裏面的人物給自己取了個很中二的名字，叫“暗黑使者”——因為趙竹之總說他們以噩夢為食。

但梁玉和韓冬還沒高興一會兒，何秋韻覺得腦袋發出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渾身發冷，大雨傾盆而下，整個夢境在短短的幾秒內坍塌。他睜開眼從床上坐起，頭上不知何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水珠正順着他的額發滴到鼻尖。

他轉頭，看到了拿着洗臉盆的趙竹之，以及跪在一邊垂着頭的韓冬和梁玉。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師父生這麽大的氣，懲罰兩個師兄關了一整天禁閉。

從那天起，他們的教規中用紅筆劃出兩條新增：

1、禁止進入美夢

2、同門之間禁止互相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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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韻沒再說話，回想起來，他們三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過了。

何秋韻和這兩人的關系很微妙，梁玉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只有節假日或者偶爾路過時會來看他。韓冬不用多說，他早就被逐出師門，和自己沒什麽關系，只有他那個賭徒父母找他要錢的時候他才會過來。

至于韓冬和梁玉兩人之間的關系，那就更不好說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兩人一見面總會吵架，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一樣。

何秋韻搖搖頭，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此時，有着深仇大恨的兩人不知道在較什麽勁，誰都不吭聲，但誰也不先走，氣氛顯得有點尴尬。

何秋韻不理會他們，不走也行，就當是店裏請的免費群演好了。他這樣想着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填色本，随便摸了只黑筆在上面塗畫起來。

韓冬湊了個腦袋過來，他的聲音在何秋韻耳邊響起：“哥你怎麽還愛玩這個？”

何秋韻把他推開，随便敷衍道：“大人的事你少管。”

韓冬嘿嘿一笑：“還大人呢，只有小孩子才玩填色游戲，你小時候就愛玩這個，現在還沒膩？”

“韓冬，如果你沒事做但又不樂意離開的話，可以幫我打掃衛生。”何秋韻朝前面揚了揚頭：“諾，那個櫃子上的東西有點積灰了，你去擦擦。”

梁玉朝他投去幸災樂禍的笑，他見韓冬沖自己做了個鬼臉也不生氣，反而頗為“谄媚”地把那盒餃子往何秋韻跟前送了送說：“還沒吃早飯吧，趁熱吃。”

何秋韻這次沒有拒絕，他接過梁玉遞來的筷子，戳起一個餃子道：“你最近怎麽樣？”

梁玉笑了笑道：“還可以，就和平時一樣。”

何秋韻點點頭，毫無疑問他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甚至想要是哪天能從韓冬嘴裏聽到這句話就好了。他已經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絕不心軟，以後韓冬再來找他要錢，他一定不會再管了。

他這樣想着向韓冬看去，高個子青年正認真擦拭着櫃子上那些小玩意兒。他站在靠門的位置，雙腳踩在陽光和陰影的交界處。門邊挂着的半透明門簾随着風輕輕晃動，光斑透過門簾在韓冬周圍閃爍。

這時，韓冬像是對面前的一個東西很好奇，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他思考了兩秒後，轉頭對上了何秋韻的視線。

他揮了揮手裏的一個小玩意問：“哥，這東西是你做的嗎？”

何秋韻店裏的很多玩具都是自己做的，比如韓冬此時手裏拿着的那個，長着一只眼睛三條腿的粉色“獨角獸”，就是他用粘土自己捏的。

他習慣把平時造夢時看到的覺得有意思的東西記錄下來，沒事做的時候就會把它們實體化。

何秋韻咽下一口餃子，回答他說：“是啊，怎麽了？”

韓冬語氣古怪：“這東西我看着眼熟，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何秋韻眯起眼又看了看，他很确定那是三個月前在一個10歲大的小女孩的夢裏見到的：“你記錯了，唔，或者是長得比較像吧，這是我在別人夢裏見到的。”

韓冬“哦”了一聲，把那東西放回原位。他摸摸鼻子，沒忍住又嘴欠道：“哥，你做的這些東西真的有人買嗎？”

何秋韻放下筷子，剛想好好和他理論一番，手機鈴聲卻在這時響起。

他低頭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委托人？看來今天有活幹了。

他剛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個男人低啞的聲音：“何先生，你現在有空嗎？”

何秋韻皺了皺眉，這個聲音有點耳熟：“遲宴？”

那頭的人“嗯”了一聲道：“能不能麻煩何先生現在來我家一趟？”

遲宴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但何秋韻敏銳地察覺到他語速比平時都要快些，他問道：“出什麽事了？”

“歲歲出事了，他一直在睡，我叫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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