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倒臺
“如果不是為了見你, 他早就死在那個手術臺上了。”
江緒輕描淡寫道。
岑年沉默。
他端着咖啡的手攥緊了,勉強笑了笑,問“是嗎?”
江緒沒回答。他最後看了岑年一眼, 站起來
“言盡于此, 告辭。”
岑年沒動。
他仍維持着坐在沙發上的姿勢,面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像是變成了一尊雕塑。
玄關處傳來開門聲。
就在江緒即将合上門的最後一刻, 岑年低聲問
“整整十年。”
江緒的身影頓了頓, 沒說話。
“十年,他有無數次的機會告訴我吧。”
岑年笑了笑,睜着眼, 與咖啡中倒映出的自己對視,一字一句道
“他就是得了絕症又怎麽樣?他就是——下一秒要死了又怎麽樣?”
“他但凡跟我說一聲, 哪怕他明天就要死了,我今天也願意接過他的戒指。為他料理後事, 為他奉養長輩,為他孤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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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年吸了吸氣,仍低着頭,執拗道
“他這麽一聲不吭地死了, 哪怕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我, 我也一滴淚不會流。”
江緒沒說話。
岑年以為他走了, 他剛擡起頭、想往那邊看一眼, 卻聽見江緒低嘆一聲
“說不定, 他就是想要你一滴淚也不流呢?”
岑年僵住。
半分鐘後, 門輕輕合上。
岑年坐在窗邊,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低着頭,坐了很久。
岑家的行動是很快的。
他們迅速控制了輿論,抹平了證據,眼看着輿論的天平又要倒向岑家那一方,而岑年的微博下更是湧入了許多罵他‘忘恩負義’、‘空口造謠’的人,也不知是水軍還是真的。
岑年也強打着精神想找證據,卻總缺點什麽。剛過去了半天,到這天的下午,‘岑氏人工智能人體實驗’的标簽已經完全銷聲匿跡,面上又是一片祥和。
而岑家借勢宣布,昨晚被破壞的新聞發布會将在今晚補上後半段,屆時将有更多精彩功能展示,敬請期待。
這次絕不能再讓王桂茹出面了,岑年想。岑家這次一定更加精心布置,如果王女士去了,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當晚。
岑年左思右想,還是去了。
反正他對自己的名譽也不大在意,都是身外之物。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在這裏放棄了,他真有點不甘心。
他穿了件普通的衛衣和運動短褲,像剛放學的高中生似的,搭上相識媒體的線,混了進去。他沒留在大廳,而是抄小路,在所有人入場之前,縮在了後臺。新聞發布會還在走流程,昨天原定的進一步産品功能展示環節因為突如其來的攪局,被推後了。
項目研發負責人與昨天一樣自信、游刃有餘。他指尖夾着一個芯片,對大家解釋
“這便是我們的産品,對人體完全無害。只要把這個植入,就能擁有一個獨屬于你的、超智能個人管家。下面有請第一個演示人員。”
岑年敲昏了安排好的演示人員,鎮定自若地走出去。
負責人“……”
岑氏夫婦“…………”
負責人的臉色青了。
岑年清了清嗓子,拿着本屬于演示人員的麥,像模像樣地說
“負責人您好,各位媒體記者好。”
“現在我們來看一下,本産品的主要效果。”他按了按手中的遠程控制器,t切換到下一頁,上面是觸目驚心的幾張照片,“比如使人加速衰老、腦死亡,以及精神紊亂——”
“住口!”
岑立軍霍然站起來。
“一次還不夠嗎?岑年?”岑夫人輕蔑地看着他,慢條斯理道,“不就是留給你的家産沒你想象的多,至于你這麽跳腳、把自己弄成跳梁小醜,也要來抹黑咱麽家嗎?”
媒體中也一片嘩然。
這岑年,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反而幾次三番的攪局,真有點讓人不知說什麽好。
岑夫人給保安打了個手勢,讓保安上去抓人。
岑年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
“誰說我沒有?”
岑年晃了晃手中、從原定的演示人員手裏拿來的芯片,笑了笑
“既然完全無害,怎麽給演示人員的,是張假塑料卡?你們不敢給他真的——怕他在這麽多鏡頭下面出事?”
有媒體拉近鏡頭一看,那果然只是張和芯片很像的塑料卡。
“即使這樣,”負責人被打個措手不及,此時反應過來,冷哼一聲,“也說明不了我們的芯片危險、更不能說明我們做人體實驗吧?”
的确,給塑料卡,雖然足以為人诟病,但是并不能證明什麽。
“這樣吧,”岑年攤了攤手,“你手中的芯片,是真的吧。”
“當然。”負責人皺了皺眉。
“你敢把它植入自己體內嗎?”岑年笑了笑,問。保安上來要把他帶下去,岑年靈巧地躲過,同保安繞圈。
“憑什麽?”負責人冷笑道,“我沒有義務配合你的鬧劇。”
保安還是按住了岑年的肩。岑年卻趁這一刻,趁亂奪下了負責人手中的芯片和植入儀器——岑家號稱一秒植入、迅速生效的儀器,揚聲說
“我願意當這個小白鼠,現場植入芯片,為大家演示一下效果,怎麽樣?”
保安被他的話震了震,一時沒按住,岑年趁機走到臺前。
所有媒體在一瞬的安靜後,立刻炸開了鍋!
如果真如岑年所說,這個芯片還是個半成品,有很大風險——他現在是要以身證道,拿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搞垮岑家?
負責人的臉色白了白。
別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岑氏夫婦貪圖利益,這芯片的确是個半成品,有很大風險,包括岑年剛剛所說的加速衰老、腦死亡,而且生效迅速。他們實驗中的好幾個‘志願者’就是這麽死的。
這個岑年真是個瘋子!
無數的鎂光燈響起,所有人都屏息,注視着臺上。岑年把芯片随手插進儀器了,把儀器湊向自己的手腕——
“稍等。”
門突然被人推開。
岑年的手停了停,随意地看向門口。
兩人隔着數十米的距離,隔着無數的人潮喧嚷,一個站在臺上,一個站在臺下,遙遙對視。
飛速流逝的時間緩緩停滞。
岑年一怔,片刻後,他垂下眼睑。
傅燃看着他的樣子、手中的儀器,立刻明白了這小孩想幹什麽。
他的眉頭瞬間皺緊。
所有記者在一瞬間的怔愣後,瘋了似的湊上來。
“傅影帝,可以解釋一下你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嗎?”
“你與岑年是否的确如傳言所說,早已隐婚?”
“傅影帝,請——”
傅燃面對着無數的鏡頭,沉默片刻,說
“不說題外話,‘alle’人工智能的研發過程中,的确進行了非法人體實驗。”
另一個記者反應迅速
“您是因為私人感情,不辨是非,決定支持岑年的嗎?”
傅燃看向臺上的岑年。他很快收回視線,看着那記者,溫和地笑了笑,坦然道
“我愛他,但這與今天的話題無關。”
“這麽說來,的确是私人感情影響了您的判斷?”
“不。”傅燃搖了搖頭,“岑年的證據不夠,我想,我的證據也許夠了。”
他對鏡頭展示了自己手中的u盤,然後對擋在面前的記者說
“借過。”
記者們疑惑地讓出一條路,讓傅燃走到臺上。
岑年随手把儀器放在一邊——看樣子,傅燃是的确有證據,那他犯不着以身試險了。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傅燃兩眼,後退兩步,坐在給嘉賓準備的小沙發上。
傅燃帶來的保镖把負責人、保安都按着,讓傅燃得以順利地操作。他把u盤插進主控電腦裏,打開t,一頁頁展示。
——每一頁都觸目驚心。
全場嘩然。
而岑夫人和岑立軍被傅燃帶來的保镖監視着,面色青白地看着大屏幕,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們中了傅燃的陷阱。
傅燃以z市中央的那一塊地為誘餌,不僅從他們嘴裏套了關鍵信息,由關鍵信息順藤摸瓜找到了證據,還引誘他們為了周轉資金、把發布會提前,連半成品都拿出來發布了!
“請看,”傅燃有備而來,不緊不慢道,“這是岑家從海外黑市購入非法儀器的記錄。”
t往後切入一頁,那是一段錄像。
視頻不算清晰,但也足夠看清人臉。一片雪白的實驗室裏,一個少年躺在床上,幾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拿着剛剛岑年手裏的那種儀器,給他注射。
下一秒,少年抽搐起來,原本青春飽滿的面龐迅速凹陷下去,臉上開始布滿皺紋,整個人就像被抽幹了所有生命……
少年正是王桂茹的兒子王明軒。在暈過去之前的最後一秒,他看着窗外,嘴型像是在喊‘媽媽’。
他閉上眼睛後,一個人走進來。那個人正是項目負責人,他彎腰探了探王明軒的鼻息,皺眉,嘴型在說
“媽的,又廢了一個。”
說罷,他一揮手,幾個人上來,拖垃圾一樣把少年拖了出去。
視頻到此刻戛然而止。
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發抖。
那是真的人體實驗,完全視人命如草芥、可怖的……
t結束,傅燃對臺下微微躬身行禮。
岑氏夫婦面如死灰地癱在座位上,與此同時,一群警察推門進來。
“岑立軍,李豔蓉,”警察把岑氏夫婦、負責人、還有在場別的工作人員的手铐了起來,“有人指控貴公司進行非法人體實驗,請跟我們走一趟。”
那群人被帶走了。
記者們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麽個收藏,一時都傻在了原地。
而臺上,岑年雙手往衛衣兜裏一揣,看也沒看傅燃一眼,轉身要下臺。
傅燃在他身後喚他一聲
“岑年。”
岑年的身形頓了頓,沒回頭,問
“什麽事?”
記者們有一批追着警車走了,更多的人留下來。
此時,他們紛紛狐疑而興奮地看向臺上,想看看傅影帝想做什麽。
然後,他們看見……
岑年背對着傅燃,站姿随意,但他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無措——當然,這些傅燃看不到。
岑年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傅燃,他想,他們也許該好好談一談。之後無論是回歸陌生人,還是別的什麽,都應該……
岑年打定主意,轉過身。
傅燃溫和地注視着他,說
“可能,無論我解釋什麽,你都不願意聽。”
他頓了頓,說“所以——”
岑年眼睜睜看着傅燃單膝跪下。
他手中有一個小小的天鵝絨盒子,盒子打開,裏面有一枚鑽戒。
“岑年,嫁給我,好嗎?”
傅燃看着他,溫柔地低聲問。
岑年“……”
所有的記者靜了靜,下一秒,瞬間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