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人秀
“天哪, 這是蒸煮自行解綁了嗎?”
“本來以為是大過節,誰知道過的是清明節。”
“傅岑c粉厚葬了吧,一路走好。”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qaqaqaqaqaq”
在上節目前, 節目組對岑年和傅燃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十分有信心。這是個直播訪談, 連劇本都沒有提前給兩人準備, 只大略聊了聊會問什麽問題。
哪知道, 出了這麽大的纰漏。
整個節目組、所有c粉,當時都懵了。
當晚的熱搜前三,分別是“傅岑c解綁”“八一八那些年我剛粉上就解綁了的c”“訪談直播翻車”。
而這個巨大話題的兩個主人公, 一個在賓館皺着眉入睡,一個人在小區的樓下站了一整個下午。
傅燃在岑年的小區樓下站着, 似乎在等着什麽。
他的姿勢甚至都沒有變, 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傅燃才握緊手中的鑰匙, 笑了笑。
然後, 他上車, 離開。
回去就發起了燒。
私人醫生打電話來, 沒人接。醫生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到第四次電話還沒有人接,醫生終于坐不住了。
他和傅燃的經紀人聯系了聲,拿着鑰匙打開傅燃家裏的門。
一地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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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醫生的眉頭當時就皺了起來。
“就傅燃這狀态, 還敢讓他喝酒, ”他數落着傅燃的經紀人, “我看他是真不想要命了。”
“他不懂事, 你也不懂?”醫生想着想着,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經紀人熊宇林的眉頭也深深皺着。
傅燃坐在陽臺上,衣服穿得規整,表情也一切如常。
只是喝酒喝多了,神情不似平日那麽冷靜。他就一個人坐在陽臺上,見兩人來,笑了笑。
茶幾上,兩把鑰匙用紅繩串着,兩只戒指親親密密地挨在一起。
“任醫生,”傅燃同兩人打了個招呼,頓了頓,蹙起了眉,“我最近身體不大舒服。”
任偉明罵他“你都這麽作死了,能舒服才怪呢。”
傅燃本來就是高危人群。
喝酒,抽煙,吹一個晚上的冷風。
真是……
“胃疼?”任偉明一邊給他拿緊急藥,一邊指使着熊宇林去開車。
“不。”傅燃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也許是酒精攝入過量,傅燃的眼神有些茫然。
熊宇林和任偉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茶幾上擺着的物件,一時都心情複雜極了。
具體的事情不必問,再結合之前那個訪談,猜也能猜得到。
只是,傅燃呈現在衆人面前的形象都過于成熟了,時常會讓人忘記,這不過是個大學剛畢業兩年的小孩而已。
任偉明給他倒了杯溫水,傅燃道謝,端着喝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他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任偉明臉色一變。
玻璃水杯裏,一縷暗紅色漸漸暈開。
兩人看着那點血,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風雨不兼程’的檔期臨近。
岑年又在酒店宅了幾天。
說不回去,就真的不回去了。一直到真人秀開拍,岑年都沒再回新租的那個房子。
他就呆在酒店,炒炒股,好歹賺回來些。
他也不是一直住在一個酒店,之前被傅燃堵着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他住三四天就會換個地方。除此之外,岑年偶爾會回一趟岑家。
岑家這棵參天大樹看似堅不可摧。
但是——
其實,上輩子是‘岑家無法戰勝’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根深蒂固了,此時來看,它遠遠沒有岑年原本想的那麽可怖與強大。
開拍前一天,岑年去了一趟公墓。
墓碑上的女人很年輕,對着鏡頭笑的燦爛。她生前留下的照片不多,僅有的幾張都是在小提琴演奏表演上、被別人拍的。
這章也是一樣,她手裏拿着小提琴,琴聲上刻着一只枯葉蝶花紋。
這把琴,現在正在岑年家裏放着。
岑年雙手合十,給她上了一炷香。她去世的時候,岑年才兩三歲。岑年曾經努力回憶過,女人卻從未在他的記憶裏留下哪怕只言片語。
“媽,”岑把墳前的枯葉掃開,把花擺正,對她鞠了個躬,“抱歉,這麽久了才來看你。”
岑年不記得她,但聽照顧他長大的李阿姨說,她還在世時,是很疼愛岑年的。她未婚生下了他,別人都不同意,她卻一意孤行,為此放棄了很多東西。
岑年剛生下來的時候鬧騰,她生産完身子虛,卻也時不時通宵哄他睡、從不讓傭人代勞。
墓碑上的女人溫柔地微笑着,看向他。
岑年直起身,腳步頓了頓,想走開。
下雨了。
一滴雨珠綴在照片上、女人的眼角,好像她在流淚。
岑年怔了怔,把照片上的雨珠撫開。他輕聲說
“我過得很好,很快樂。”
然而,雨越來越大。這場雨來勢洶洶,天氣陰沉着,周圍的人腳步匆匆,帶起泥點。
岑年沒帶傘,也沒躲。
墓碑上的女人仍微笑着看他,只是她眼角的水珠越落越多。
岑年沉默。
他緩緩彎下腰,在母親的墓前,蜷縮成一團。
“對不起,”他低聲說,“我在騙你。”
“……”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離開崗位許久的方莉莉終于回歸,正開着車在墓園外等。這場大雨來勢洶洶,雨停時,陽光鋪滿了整片天地。
方莉莉遠遠看着岑年走來。
岑年褲腳挽起來,仍在往下滴水。
“莉莉,”岑年擡起手跟她打了個招呼,笑了笑,“等久了?咱們等會兒——阿嚏。”
岑年揉了揉鼻子,鼻尖有點紅。
“年哥,”方莉莉懷疑地看他一眼,“明天就要去‘風雨不兼程’劇組了,你真沒事兒吧?”
岑年擺了擺手。
他們是晚上的飛機。
岑年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到酒店又睡了一覺。這次總算是靠着身體素質熬過去了,沒有感冒。
‘風雨不兼程’第四季的第一期,地點定在了一個小鄉村。
岑年拿到地點的時候,心裏也不禁嘆了聲‘好巧’。
‘風雨不兼程’這一期的地點,是z市縣城的小鄉村,正是他17歲那年支教過的地方。
這地方哪裏都好,就是有點太偏僻了些。風景是很好的,和外界交流的偏少,村民從食物到水源全都自給自足。
一共有八個人,大家先在z市的酒店見了個面。
真人秀其實就像個旅游團,大家都穿的簡單輕便,在大廳裏等着去鄉下的車。這時候,攝像機已經開錄了——每個人有一個單獨的攝像機跟排,從走出酒店房間的那一秒開始錄。
岑年揉了揉眼睛,跟攝像機說了聲‘嗨。’
他沿着走廊一路走,馬上就要拐彎進入大廳時,他的腳步頓了頓。岑年對着鏡頭比了個‘噓’,小聲說
“別出聲,帶你們看個好玩兒的。”
這是在跟鏡頭外的觀衆交流。
此時,拿着攝像機的大哥也不由自主地感嘆,這小孩太有綜藝感了。
和鏡頭互動,竟然一點都沒顯得尴尬。
行內有一句話,優秀的演員和模特,就是把鏡頭當成自己的朋友。岑年何止是把鏡頭當成自己的朋友,簡直是把鏡頭當成了自己的戀人啊!
攝影師大哥都有點想跟這男孩兒來一場甜甜的戀愛了。
岑年在牆角停住,往前探了探頭,又縮回來,解釋道
“看見那個背對咱們坐着的人了嗎?”
鏡頭恰到好處地移向大廳,有個人背對岑年坐着,穿着得體,身姿挺拔。
岑年笑了笑,低聲說
“如果我沒猜錯,那大概是我的一個朋友。”
在來之前,岑年看了看名單。
上面有一個熟悉的名字——顧娴。
顧娴和他的認識非常戲劇性,他們是同一所大學的,岑年金融系,顧娴表演系。兩人都是滑板社的,在一次比賽中對上了,當時岑年略勝一籌,比賽結束後,顧娴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
他們的關系與岑年和魏衍又不相同,比起那種哥們兒,岑年和顧娴可能更接近……
岑年無法描述。他跟魏衍不會聊情感問題,但和顧娴卻會。之前顧娴暗戀他們系的一個學弟,還是岑年幫着追的。
而且,不像岑年和魏衍的互損,岑年和顧娴日常的稱呼是‘寶貝’‘親愛的’之類的,一開始這麽稱呼的主要的目的是惡心對方,到後來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厚臉皮,就紛紛麻木了、習慣了也懶得改。
顧娴也是個演員,演技很不錯,由于一直沒接到好片子,兩三年了還沒上一線,一直在二三線徘徊。
不過,岑年知道,他也真的僅僅差個機會了。
上輩子岑年二十五歲那年,顧娴拿到某導演的片子,通過這個片子把國內外大獎抱了個遍。
岑年計算了一下距離,屏息。
攝影師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緊張了起來。
當那人低下頭看手機時,岑年踩着很輕的腳步飄過去,伸手捂住那人的眼睛。
“親愛的,”他湊在那人耳邊低聲說,“想我沒?”
那人“……”
顧娴“……”
岑年沒得到回答,愈發疑惑了“怎麽了?啞巴了我的娴?”
那人“…………”娴?!
沙發對面,顧娴放下果汁,僵硬地擡起頭,和岑年對視一眼。
空氣尴尬到幾乎凝滞。
顧娴僵硬地,緩慢地擡起手,對岑年揮了揮
“嗨。”
那一秒鐘,一向在各種綜藝前游刃有餘的岑年,終于表情管理失敗了。
他一臉木然地對顧娴說“嗨。”
這手還放在人臉上,不上不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六個明星,六雙眼睛,全部集中在了兩人身上。
現場與監控室裏非常一致地寂靜。
導演沉默片刻,問身邊的人“這個人,我沒記錯的話,是傅燃?”
身邊的人“……是。”
導演“……”
兩人眼神複雜地對視一眼。
前不久還在訪談上公然解綁,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床頭吵架床尾合?!
岑年的大腦停止轉動了僅僅一秒鐘。
他很快放下手,端正地站好,低下頭“哥,抱歉,我認錯人了。”
傅燃沉默一陣,說“沒事。”
聽見這聲音,岑年僵了僵。
這人是傅燃?傅燃怎麽會在這裏?
岑年下意識後退了半步,臉上的歉疚與笑意褪的一幹二淨。
他對傅燃點了點頭,走到顧娴邊上的沙發上坐下。
另一邊,導演扶額“完了完了。”
之前傅燃說要當這一期特邀嘉賓時,他們先是驚喜,轉過味兒來想了想,又察覺出了不對。
他們的一個常駐嘉賓被對手挖走了,這一時半會兒的确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傅燃願意暫時頂上,的确是好的。
但他們随即想起了傳言,想起了訪談的情況。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導演到最後還抱着點僥幸,說不定他們後來就和好了呢?此時看來,似乎沒有和好。
也是沒想到,岑年這小孩,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都能直接拂了傅燃的面子,而傅燃還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
岑年靠着沙發,和顧娴聊了兩句。
“我的天,”顧娴用抱枕擋着兩人的臉,小聲說,“你就這麽不給他面子?”
“他招人煩。”岑年也小聲說,“我之前看名單上沒有他啊?!”
“臨時改的,可能忘記通知你了。”顧娴說。
或者節目組故意不通知,知道兩人不和睦,怕岑年知道後反悔了。
岑年面色很不好看。
“他怎麽你了?”顧娴疑惑極了,“你之前不是挺喜歡他的麽?”
“說來話長。”
“他強那啥你了?!”顧娴猜測。
岑年“……”
他揉了揉太陽穴
“我——”
然而,一道機械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這是一個經過處理的聲音,響在大廳裏
“請八位玩家自我介紹。”
顧娴放下了抱枕,兩人一秒進入狀态。
‘風雨不兼程’這一檔真人秀的形式十分多樣化。就拿這一期來說,真人秀的背景是在鄉下,除了簡單的居住、求生等內容之外,還融入了一個‘狼人殺’游戲的元素。
一共八個玩家,每人有一個表面身份,一個真實身份。
真實身份分為兩個狼人、六個好人。
狼人每到夜晚會殺人,而玩家可以在白天收集線索。至于表面身份,則是在這個故事背景下擁有的身份,類似于村民、游客……
比如岑年。他此時就戴着個鴨舌帽和平光眼鏡,胸前挂了塊懷表,他的身份是‘到鄉下取材考察的紀實小說家’。
機械音把規則解釋了一遍,讓大家開始自我介紹。
每個人的表面身份都不同。
有兩個女明星,一個人身份是來拍外景的模特,另一個身份是便衣調查鄉村殺人案的女警察。
身份為‘模特’的女明星原本也是個模特,混血,輪廓深邃溫柔。身份為‘警察’的女明星則長相英氣漂亮,經常演電影裏的女将軍什麽的。
至于六個男明星,身份就有多了。
一個胖胖的大叔,身份是‘來當地學習特色菜的廚師’;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硬漢,身份是‘跟排模特的攝影師’;一個矮矮的、相貌清秀的男生,身份是‘來旅游的高中生’。
顧娴穿着一身襯衫西褲——這也是岑年剛剛會認錯的原因,他脖子上挂這個拍立得,身份是‘來獲取最新猛料的三流記者’。
至于傅燃……
傅燃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身份卡,沉默片刻,說
“上班族。”
衆人“……”就沒了?!
傅燃溫和地注視着他們,用表情回答‘是的’。當然,這個游戲是允許謊言的,從身份到目的都可以造假。
他的視線在顧娴攬着岑年肩的手上停留了半秒,又慢慢移開。
顧娴被他看得後背發毛,不由收回了手。
接下來是抽簽環節,兩人一組。
小說作家和記者,岑年原本以為,他一定會和顧娴一組。
卻沒想到,緣分如此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