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Star【一更】
與魏衍分別後, 岑年回了酒店。
他今晚原本計劃着去布一下局, 但被魏衍突如其來的告白與求婚給打亂了。
不過,時間還長,他不急。
岑年站在大堂裏。巨大的水晶吊燈光芒璀璨, 他看着那光芒眯起眼睛, 想了想,沒立刻回房間。他轉頭,往一樓走廊深處走去。
一樓走廊的盡頭,有個樂器室,裏面有鋼琴、小提琴、薩克斯之類的, 可以供客人借用與演奏。
y國民風自由淳樸, 那麽多樂器大喇喇放着, 不怕人偷, 也沒人偷。上輩子拍戲時,岑年偶爾也去坐坐, 樂器室經常有人臨時湊一支樂隊,各地的曲風混在一起,倒也融洽。
走廊也鋪着地毯,燈光昏暗, 帶着些潮氣的古舊味兒湧上來,牆上的油畫隐沒在昏暗燈光後面。
都這個點了, 樂器室本該是沒什麽人的。然而……
岑年的腳步微滞。
隐約的鋼琴聲從走廊盡頭傳來。在異國他鄉靜谧的夜晚, 那琴聲安靜而溫柔地響起, 彈琴的人并不精于此, 偶爾有幾個音彈錯,但這根本無傷大雅。曲調輕快而浪漫,像是夜晚一陣若有似無的風。
岑年垂下眼睑,有點怔住了。
“star flos。”
他低聲喃喃道。
這是傅燃自己寫的歌。傅燃雖然是學架子鼓的,但樂理也頗為精通,鋼琴彈得馬馬虎虎,歌曲反倒寫了不少。
傅燃寫歌純粹是出于興趣,幾乎沒什麽人知道。而岑年也只知道這麽一首。
star flos,繁星湧流。
Advertisement
它并不是一首悲傷沉重的歌。相反,它很輕盈,輕盈的像一朵野花,一陣夏風,一片落葉,一簇雪花。
很少有人知道這首歌的存在。
岑年的手輕輕放在木門的把手上,卻遲遲沒有推開。
他走神了。
一段回憶順着琴聲,從耳膜一點點流向心髒。
上輩子,傅燃的一次生日,邀請了岑年去他家做客。那時,岑年第一次知道了這首歌的存在。晚飯結束後,也許是喝了兩杯酒,傅燃心情還算不錯,坐在落地窗邊的三角鋼琴前,随手彈下了這段旋律。
“這首歌很好聽,”岑年記得自己問,“前輩,是即興創作嗎?”
傅燃定定地注視着岑年,半晌後,他溫柔地笑着,搖頭。
他背後的落地窗外,是一整片燦爛的繁星,皆淪為這一笑容的陪襯。傅燃低聲說
“不,它叫star flos。”
“star flos?繁星湧流?”岑年愣了愣,“靈感是來源于星空嗎?”
那時,傅燃已經搬家了。他從市中心的公寓,搬去了郊外的別墅,電影也很少拍。那棟別墅有一整面落地窗,天氣不算差的時候,能看見一整片星空,完整漂亮的像一副畫。
傅燃再次笑了笑,搖頭。他看着岑年,一字一句道
“靈感來源于一個小朋友。”
“我想把這首歌送給他,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時間。”
“小朋友?”當時,岑年腦海裏浮現了一個紮着麻花辮、上幼兒園的小姑娘形象。
他笑着提議道“不如……等她長大了,在她的婚禮上彈給她聽?”
繁星湧流,意象也是好的。更何況,這曲調悅耳而獨特,單聽着就讓人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用來賀新婚,的确很合适。
聞言,傅燃一怔,沉默地看着他。
“呃,”岑年有點尴尬,以為傅燃不高興了,他摸了摸鼻子,說,“我随口一說,如果——”
“不。”
傅燃搖了搖頭。
他眼底慢慢漾起了笑意,溫柔而英俊得不可思議。傅燃背對着漫天的繁星,說
“這個想法很好,謝謝你。”
“不過……”
傅燃垂眸沉思了片刻,說,“還需要改進一下。”
那天的後來,兩人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之後的某天,傅燃把改過之後的譜子發給了他。
岑年一看,傅燃的所說的‘改進’,竟然是加入了小提琴的旋律。
他看着譜子,鋼琴與小提琴的聲音在腦海裏自行奏響。
這的确是一首适合賀新婚的曲子。
輕盈,幸福,像一句美好而鄭重的祝福,帶着對未來的憧憬與期許。
不過,岑年那時沒想明白。
為什麽……要加入小提琴?
“……”
思緒回籠。
記憶裏的鋼琴聲與現實中的鋼琴聲銜接起來,那曲調從數年前流淌至今。
岑年垂下眼睑,笑了笑,轉過身。
不知傅燃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在異國他鄉的樂器室,演奏這首曲子。
不過——
這跟岑年也沒什麽關系,他沒有打聽別人隐私的興趣。
岑年轉身,剛邁了兩步,卻突然聽見遠遠傳來幾聲很低的聲音。
他愣了愣。
走廊狹長幽深,傳聲效果挺好。一點點響動也容易被無限放大,更何況,那兩個人的聲音并不小。
那兩人似乎是從大廳往走廊深處走,伴随着幾聲低喘與暧昧的嘆息,讓人不難想象,他們此刻是個什麽狀态。
岑年皺了皺眉,感到有點尴尬。
此時走出去,勢必會同他們撞個正着。他倒是不害羞,只是——
突然,他耳朵動了動。
狹窄的走廊把聲音放大,他聽見了一個名字。
“吳端陽真是個傻子,”那個女性的聲音嬌媚而柔弱,她一邊低喘着,一邊與身邊的人抱怨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差點壞了我的好事兒。”
岑年一怔。
他略一思索後,低下頭,眼底浮現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真是盼什麽來什麽。
他沒去找,對方反而自己撞上來了。
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去哪兒?”是個男人的聲音,他急吼吼地說,“你房間在哪兒?”
“八樓。”
男人低咒一聲。
“別急,”女人笑了笑,輕聲說,“走廊盡頭有個樂器室,這個點,已經沒什麽人了,所以嘛……”
這個‘所以嘛’拖長了尾音,暗示性不可謂不濃。
岑年沒再猶豫,握着門把手,推門進去了。
鋼琴聲一頓。
傅燃的手停滞在鋼琴上方,他看向門口的人。
他的某種閃過一絲訝異,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別的情緒交織着上湧。那短暫的一秒,傅燃的表情幾乎是複雜的,他沉沉地注視着岑年。
“……?”
岑年看着傅燃,想去仔細探究,但傅燃已經移開視線,将所有情緒都隐去了。
算了。
現在時間緊迫,容不得細想。
岑年往鋼琴旁邊走去,小聲說“前輩,可以幫我個忙嗎?”
“嗯?”傅燃看着他,笑了笑,問,“什麽忙?”
“幫我——”
傅燃站了起來,而岑年走到他身前。
岑年一邊把鋼琴蓋輕輕放下,一邊拽了拽傅燃的袖子。傅燃沒有反抗,跟着他走到了放管樂器的櫃子前。
岑年打開櫃子。很幸運,占據了櫃子一大半空間的大號與圓號被借走了幾架,空出了不小的一塊空間。
岑年原本就骨架偏小,他貓着腰鑽了進去,對傅燃招招手,理所當然道
“前輩,進來吧。”
傅燃“……”
“等等,”傅燃揉了揉太陽穴,“這不可能——”
他的尾音收住。
他也聽到了,門口傳來的響動。
——那兩個人離得很近,馬上就要推門進來了。
“吳端陽那人,腦子一直不好使,進去了也是他活該。”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他嗓子很粗啞,不怎麽好聽,又因為陷在欲望裏、扭曲的更難聽了些。
“哎,”女人的聲音就悅耳多了,她低喘了兩聲,笑罵道,“說他做什麽?壞了興致。”
“好好好,不說他,咱們來說說你這個小母狗。”
傳來了衣物窸窣、解皮帶的聲音,然後是女人的喘聲與輕喊,男人的悶哼。
“……”
隔着薄薄一層木板,那些聲音很清晰地傳過來,幾乎是響在耳邊。
有點熱。
黑暗的櫃子裏,只有岑年手機的一點亮光,他開着錄音器,把所有的聲響都忠實地記錄下來。
他的表情也很認真,好像在聽的不是別人的床事,而是什麽嚴肅的會議似的。
岑年整個人坐在傅燃懷裏。他抱膝坐在傅燃腿間,頭頂抵着傅燃的下颌,手中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的手機。
櫃子的空間很窄,只有這種方式,才勉強擠得下兩個人。
岑年貓了會兒腰,覺得脖子有點不舒服,想換個姿勢。剛動了動腿,傅燃的聲音就悶悶地在頭頂響起。
“別亂動。”
傅燃的聲音有點緊繃,似乎在忍着些什麽。
“……”
岑年有點奇怪。
傅燃身體不舒服?
他正想問,卻聽外面那兩人的聲音一停。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那女人問。
櫃子裏的兩人立刻住嘴。
“哪有什麽聲音啊,”男人不耐煩道,“野貓吧?”
“不是吧,”女人的聲音還是有些遲疑,“我感覺……”
岑年的心往上提了提。
聽那女人的意思,似乎想再檢查檢查。
然而,十分湊巧的,窗邊傳來‘喵’的一聲,一只野貓從窗邊竄過。
“你看,我說是野貓嘛。”
外面傳來‘啪’的輕響,還有些暧昧規律的水聲。
顯然,女人放下了疑心。
男人的速度很快——各方面的很快,沒過幾分鐘,水聲就停了。
岑年挑了挑眉,心想,我比他久。
傅燃垂眸,注視着坐在自己懷裏的小家夥,幾乎立刻就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想法。
傅燃眼中漾起一絲笑意。
但很快,不知想起什麽,那笑意就淡了。
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唉,說到底,當初就不該信任吳端陽。好端端的,說不定就引起他們的警惕了。”男人說。
“怕什麽,”女人嬌嗔了一聲,“到時候,整個宴會都是我們的人,還能怕他們單槍匹馬的兩個人不成?”
樂器存放櫃裏,岑年動了動耳朵,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不錯,進入正題了。
“你不會是個膽小鬼吧?”外面,女人轉了轉眼睛,不屑地說。
“沒,”男人有點尴尬,又有點惱羞成怒,“我只是——”
“哎,不說這個。”
女人轉移了話題,“對了,你聽說了嗎?于姐那邊來了一批新貨,帶勁兒的很。”
“新貨?”
聽這話,男人的聲音顯出幾分興奮。
“貴嗎?還是說——”
“哎呀,于姐哪兒缺這點錢啊,自然是她掏腰包,給我們大家舒服舒服的。”女人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小聲說。
“不過……”她賣了個關子。
“不過什麽?”男人急吼吼地問。
“不過嘛,于姐發話了,說咱們得幫她個忙。”
“什麽忙?”
“岑年,”女人笑了笑,“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