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懲罰
岑年酒量不大好。
或者說的更準确點,是非常不好。
在燒烤攤兒喝酒撸串時, 他和丁芙開了幾瓶小賣部買的啤酒, 丁芙當飲料喝,岑年喝到一半兒已經有點暈了。而之後去酒吧, 由于不遠,他們是直接走過去的, 岑年走在路上的腳步都有點虛浮。
酒吧的門口,挂着塊粗糙老舊的木板, 用蠟筆随意地寫了四個字母——
‘muse’。
兩人推開門。岑年剛一進去, 就皺起了眉頭。
太吵了。
這酒吧顯然不是個單純的酒吧,在正中央竟有個舞臺,有支搖滾樂隊在表演。音響聲音開的有點大,震得岑年耳朵發疼。
而且, 他剛一進門, 就看見旁邊一對男女在熱吻, 甚至還上了手。今天是個周五,明天是休息日, 酒吧裏人有點多。
岑年和丁芙分開人群, 朝吧臺走。兩人都長相出衆, 有人的視線瞥到岑年, 就一直注視着岑年,挪不開眼了。
的确, 岑年長得很乖。他皮膚白, 嘴唇天生帶笑, 再加上年紀小,簡直像個高中生,實在是與周邊的混亂有點不搭。但他除了蹙了蹙眉,并沒有露出那種陌生、驚訝、興奮等等頭次進夜店時會有的情緒。
他既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又與這氣氛相處融洽。
酒吧的燈光很昏暗,約等于沒有,但許多人還是在這樣的光線裏,一眼就找出了最出衆的那個人。
也有人覺得他眼熟。但畢竟出道沒多久,岑年的知名度還沒有高到在路上會被認出的地步。
“靓女,”丁芙往高腳杯上一坐,沖女調酒師一打響指,“威士忌。”
那女調酒師也對丁芙一笑,一指旁邊的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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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付款。”
丁芙:“……”
然後,她看向岑年,眼神變柔:
“喝什麽?小帥哥,我請。”
“哎,”丁芙抗議,“你這區別對待就不好了吧。”
岑年思考片刻,彎着眼睛笑了笑:
“謝謝,我要橙——”
而那個‘汁’字還沒說出來,丁芙打斷了他的話:“他要瑪格麗特。”
“好,瑪格麗特。”
岑年:“……”
丁芙端着她的威士忌,坐在岑年旁邊。她眯着眼睛,如同最經驗老練的獵人,四處打量了片刻,對岑年壓低嗓子說:
“還想着你的假正經女神呢?你看九點鐘方向,那個女孩兒,挺好看的吧?”
她把裝着雞尾酒的高腳杯塞到岑年手裏,說:“去搭讪,今晚她就是你的了。”
“別,真別。”
岑年搖了搖頭。
不知是不是看岑年長得帥,調酒師竟然給他們上了零食,岑年不想喝酒,便随手拿了塊零食吃起來。
剛吃一口,他臉色就有點變了。
“這是什麽?”
調酒師笑眯眯地說:“辣條。”
岑年口味偏淡,辣條和火鍋平日裏是從來不碰的。
“辣不辣?”丁芙趁機把酒杯遞給他,“喝這個。”
岑年已經被剛剛的啤酒有點灌暈了,沒多想,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喝完才發現時雞尾酒。
一喝完,他腦子就更暈了。還有點飄飄然,血往頭頂湧。
岑年看了看周圍的群魔亂舞,打了個酒嗝,有點迷糊,還有點酒精造成的興奮。
“不行,我得,”他扶了扶額頭,“我得走了。”
“走什麽?慫了?你給誰守身如玉呢?”
丁芙輕蔑地說。
“……”
岑年的眼神暗了暗。
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堅持要回去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為‘害怕被傅燃知道了,對方會對他印象不好’。
他覺得有點奇怪,不知從何時起,努力讓自己符合傅燃的心理預期,竟然成了他的某種潛意識。
丁芙看着他表情,問他:“還走嗎?”
“不走了,”岑年搖頭,“幫我加一杯果汁。”
那偷偷看了他很久的女孩兒小心湊上來,問他們能不能加入他們的游戲。
丁芙二話不說,點了點頭,拉着岑年坐了過去。
那邊也是一群年輕人,正在玩兒國王游戲。在這種場合,人都會比較容易放松下來,一群人很快就玩兒到了一起。
“誰抽到了皇後牌?”
“我。”
岑年亮了亮他的皇後牌。
“哦……”抽到國王牌的人摸了摸下巴,笑得不懷好意,“真心話吧。平時自己解決生理需求的時候,想的都是誰?”
岑年摸了摸鼻子。他的大腦有點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對方問的是什麽。他沒什麽猶豫,坦率地說:
“傅燃。”
那人吹了聲口哨,周圍的人也都笑了笑,開始下一輪。
似乎沒什麽人當真。
不過,也許在他們看來,幻想傅燃,同幻想別的明星、演員類似,并不是什麽值得深究的事情。
又過了幾輪,岑年被灌了幾次。
“不能喝了,再喝傅燃得罵我了。”
他喝到大半杯,小聲嘟囔了句。
丁芙笑罵他:“你小子戲挺多啊,即使是在一個劇組,人傅影帝管你這個?!”
岑年沒解釋。
也不是他不想,只是喝完這口,他徹底醉了。岑年一直不願喝醉,是因為據說他酒品不大好,而且一喝醉就斷片兒。
比如此時。
岑年眼神認真地注視着身邊的女孩兒,眼神頗有些深情款款。那女孩兒一開始就盯着他看,此時不由地面紅心跳了。
就聽見岑年用溫柔無比的聲音問:“你是派大星嗎?你看見了我的菠蘿屋在哪兒嗎?”
他頓了頓,蹙着眉,顯得有些苦惱說:“我有點想回家,可是我的菠蘿屋不見了。”
女孩:“……”
丁芙:“……”
丁芙一臉木然地對女孩說了聲抱歉,把岑年帶到沙發上坐下,壓着他不讓他亂動。小孩兒還在嘟囔着,一會兒是‘派大星怎麽不理我’,一會兒是‘小蝸在哪裏?我還沒給它做晚飯’。
丁芙幾乎有點想笑。
她摸出岑年的手機,原本想給他的助理打電話,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計。
“你小子,”她捏了捏岑年的臉,岑年迷迷糊糊、懵懂地看向她,“就等着謝謝我吧。”
她按開通訊錄,撥通了一個號碼。
傅燃顯得有點急。
李陽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後座,想。
傅燃今天一整個晚上都有點不對。
下午從醫院回去時,是四點多,傅燃在酒店裏翻了翻劇本,像是在等誰。一直到八點,他有點坐不住了,打了個電話給方莉莉。
“喂?方小姐,”傅燃彬彬有禮地問,“請問,岑年還在拍戲嗎?”
方莉莉一愣,回答:“沒,下午六點就拍完了。”
傅燃的眉頭蹙了蹙。
“那他吃晚飯了嗎?”傅燃問。
“這個,”方莉莉猶豫了一下,“他說他出去放松一下,很快回來,不讓我跟着。應該是吃了的。”
傅燃的手指在桌面上輕叩了叩。
他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五分。
他像是個小孩兒放學晚歸的父親,把一本書翻了翻,想轉移一下注意力。看了好半天,卻一頁都沒能翻過去。
隔壁的房間安靜極了,從四點開始,就沒有人出入的聲響。
——岑年還沒有回來。
又耐心等了大約十五分鐘,傅燃合起了書本。
他打開手機,翻出了一個號碼。這個號碼從一開始就存着,但即使不存,他也早把每一個數字都背了下來。
上輩子,就是這麽幾個數字,支撐着他度過許多時間。
傅燃的手指在撥號鍵上停滞。
半晌後,不知想起了什麽,他退出了撥號界面,那個電話最終也沒撥出去。
“喂,顧晏,”他一邊打開手機,一邊站了起來,“幫我調一下這幾個路口的監控,謝謝。”
他頓了頓,補充道:“越快越好。”
已經十點了。
岑年才十八歲,這麽晚還在外面。
也不知在哪裏,跟誰在一起。S市的治安本來就一般,更何況在這個年代,許多犯罪手段還沒有根治,而以岑年的性格,好不容易溜出去一趟,恐怕去的也不會是圖書館。
想到某些可能性,傅燃面色陰沉了下來。
李陽就在套間外的單間裏。傅燃敲了敲他的門,說明了一下情況。
李陽點頭,拿起車鑰匙,剛要出門,就聽見傅燃的手機震了震。
傅燃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短短的幾秒裏,李陽眼睜睜看着傅燃陰沉冰涼的神情一點點回暖。
他看着那串號碼,眼神軟了下來,按了接聽。
“喂?”
他的聲音又低又溫柔,像是怕驚擾到了什麽。
但下一秒,他眼裏的那點溫柔褪的一幹二淨。
“他在哪裏?”
傅燃的聲音低沉而不悅。
他甚至顯得有點緊張。
那邊笑着說了句什麽,挂了電話。
另一邊,酒吧裏進入了午夜場。
搖滾樂隊的表演結束的同時,所有的燈突然滅了,音樂也停止。
整個酒吧安靜了一瞬,人們在一片安靜中面面相觑。
下一秒,輕輕的鼓點響起,随即是簡單的和弦,然後音樂越來越激烈,氣氛被推向一個高潮。
與此同時,一束追光燈追在了舞臺上,一個打着耳洞、頭發顏色染得很誇張,但莫名有點小帥的青年拿着話筒,說:
“你們,都想好今晚跟誰睡了嗎?”
觀衆中傳來幾聲尖叫。
“咱們的周末前狂歡游戲,現在開始。”
“當我的倒數停止時,追光燈打到哪個人身上,哪個人就要接受懲罰。懲罰種類随即,包括跳脫衣舞、做出某些指定動作……等等,懂了嗎?”
他捋了捋頭發,等那陣尖叫聲平息下去,才笑了笑,接着說,“你們可以選擇現在離開,或者參加游戲。”
沒有人走。
“好的,那麽,游戲開始。”
追光燈開始四處移動,每次在一個地方停滞幾秒時,都會引起一陣興奮的口哨聲。
丁芙打了個哈欠。
拍了一天的戲,晚上又在外面浪,她其實也有點累了。但她一個人又管不住岑年,也不可能把岑年丢這裏。她還真有點怕,她一走,岑年沖到馬路上大喊‘章魚哥,把我的菠蘿屋交出來。’
“不知道那個‘前輩’什麽時候來。”
她嘟囔道。
她閉上眼睛,假寐了一陣,突然感覺到氣氛有什麽不對。
一束白色的追光,靜靜地停在沙發上,她的身旁。
追光燈下,岑年的眼睛很亮。他無辜地眨了眨眼,有幾分與氣氛格格不入的天真與帥氣,看的許多人都心跳一滞。
“恭喜你——哇哦,好帥!”
那主持人有點誇張地說,“來,我們的工作人員去把這個帥哥帶上來。”
“哎。”丁芙腦門有點冒汗,她剛想說點什麽,卻見岑年仰着頭,乖巧地看了那工作人員半晌。
“走嗎?”工作人員也覺得可愛,不由地想逗他,“接受完懲罰之後,有獎勵的。”
“獎勵?”
“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除此之外,還有——”
“走吧。”
岑年果斷地說。
他的眼神不摻一絲雜質,不像是喝醉了,反倒像是變小了。
丁芙:“……”
丁芙沒來得及解釋,岑年就自顧自跟那人走上了臺,乖的很。
丁芙這下确定,岑年喝醉之後是真的智商變回三歲了,誰的話都信。
舞臺上,岑年抽了簽。
“抽的是什麽呢?”主持人賣了個關子。
半晌後,他揭示了謎底:
“這位小帥哥比較幸運,他抽到的是二合一懲罰——”
“第一,跳鋼管舞。”
“第二,與現場的任意觀衆熱吻五分鐘以上。有自告奮勇的嗎?”
許多男男女女早就觊觎岑年許久,一下子就騷動了起來,立刻有許多人舉手。
主持人掃視了一圈。
他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燈光再次随即抽取幸運觀衆。”
追光燈又閃了一次。
這一次抽上來的,是個高大的男人。他長得也挺帥,雖然不是那種奪目的帥。丁芙敏銳地發現,這個人也是從一開始就盯着岑年看的。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悄悄從座位上摸了個什麽出來,似乎是一片白色的藥物。他把那東西塞進口袋裏,往臺上走。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太正常的興奮。
丁芙有點急,她咬了咬指甲,想走上去,卻被工作人員攔住了。
男人走到了岑年身前。他的視線從岑年天生帶卷兒的頭發,到鼻尖,再到嘴角微翹、天生帶笑的唇。
岑年頗為疑惑地歪了歪頭。
他笑了笑,雙手扶住岑年的肩——
與此同時,緊閉的木門被人推開了。
門口的人看向舞臺。
他愣了愣,下一秒,臉色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