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吻戲
“那我呢?……你喜歡麽?”
傅燃的聲音很低,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
傅燃的視線從岑年臉上掃過,定格在那色澤略顯淺淡的唇上。
八月的清晨,列車轟隆而過,帶起一陣熏熱的風。
傅燃眼神一暗,他一手搭在岑年肩上,俯身——
岑年睜大眼睛。
“卡!”
李延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話音剛落,剛剛仍在接吻的兩人各自後退一步,分開了半米遠的距離。
岑年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有點發燙。
他心裏暗叫不妙。
岑年雖然嘴上說的挺厲害,實際上,也并沒有很多相關經驗。從小到大,喜歡他的人并不少——但遇見傅燃前,他沒心思談戀愛,遇見傅燃之後,他沒心思同傅燃以外的人談戀愛。
關于接吻,他唯一的經驗就是上輩子《不寄他年》裏同傅燃的吻。但當時,整個劇組的态度都比較敷衍,很多鏡頭甚至都是借位的
說實話,在和傅燃接吻時,岑年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冷靜。
“我知道,第一場戲,大家都有點不在狀态。”李延疲憊地捏了捏鼻梁,“但是……等等,你們有在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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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說教的話還沒開篇兒,就發現他的兩個主角——岑年低着頭走神,傅燃沉默地注視着岑年,竟沒一個人在聽他講話。
“還好意思走神?!你們這場NG多少次了都?!”李延臉色發青了。
岑年被他吼的抖了抖,回過神。
“大概……八次?”岑年努力回憶了一陣。
“九次。”李延痛心疾首,“整整九次。”
岑年摸了摸鼻子。
——傅燃在《天光》和《無影》裏,十之八九的鏡頭都是一條過,他唯一一場拍了五遍的戲,還是由于配角不在狀态。
那麽,這一場拍了九次還不過的責任在誰,不言而喻。
岑年垂下眼睑,誠懇道:“抱歉,我沒什麽經驗,拖累了大家。”
傅燃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
“不怪你,”傅燃搖頭,溫和地說,“是我的責任。”
“對。”出乎意料地,李延附和了傅燃,“是傅燃不在狀态。岑年已經調整的不錯了,繼續保持。至于傅燃——”
“前半段都沒問題,沒再出現第一次的錯誤了。”
傅燃畢竟是影帝,第二次拍時,他已經及時地調整,把顧悉吊兒郎當、對關寄年暧昧而随意的态度表現了出來。
李延的視線掃過兩人,他頓了頓,說:“現在的問題在于,最後那個吻。”
聞言,岑年和傅燃都沒有顯得很意外。
“你們自己也清楚吧?”
李延揉了揉太陽穴:“太輕描淡寫了,岑年也就罷了,傅燃你是一號——你知道一號是什麽意思吧?”
岑年和李延一同看向傅燃。
傅燃:“嗯。”
岑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傅燃輕咳一聲,說:“為了理解劇本,做過功課。”
李延‘嗯’了一聲,接着說:“對,傅燃,你看看你的吻戲像什麽樣兒?顧悉是個壞學生,逃課打架泡妞兒樣樣齊全,他的吻怎麽可能這麽——”
李延做了個手勢,說:“平淡。你當是中世紀的紳士在行接吻見面禮嗎?”
“顧悉對關寄年沒有欲望嗎?不,他有。他雖然不喜歡關寄年,但是關寄年對他是有性吸引的。你再看看你……”
傅燃沉默。
李延看了看岑年,放緩了表情,說:“岑年先去旁邊歇一歇吧,我跟傅燃聊聊。”
岑年點頭。
這是有不方便他聽到的話了。
不過,不用聽,他也猜了個十之八九。跟傅燃對戲的時候,岑年自己也是有感覺的——傅燃沒有入戲。因為沒有入戲,所以在那個感情爆發點、鏡頭特寫的吻時,傅燃的表現不盡如人意。
李延要說的多半也是這個。別人發現不了,跟傅燃搭檔了兩次的李延,應該是能察覺的。
這是種很神奇的感覺,有的人演技足夠精湛,旁觀者根本無法察覺他到底有沒有入戲。但岑年感受到了,傅燃根本沒有融入‘顧悉’的感情,這整整九次,他都全靠演技硬生生撐下來的。
……但是,為什麽呢?
傅燃演戲時是體驗派和天賦派混合,他既有演技,又能輕松地同角色共情。除了他主演的兩部電影外,他還在別的電影中演過些配角,角色跨度從‘狡詐陰險的商人’到‘中年失孤的下崗工人’,傅燃全部都能很好地融入角色——從表演的細節裏是可以看出來的,具體說不上什麽不同,但更加自然、更加有靈氣。
顧悉這個角色,有什麽特別?
岑年思考着這個問題。
另一邊,李延也在恨鐵不成鋼:“顧悉這個角色有什麽特別?就因為他抽煙喝酒打架?《天光》裏的李兆光一開始不也是纨绔子弟麽,你當時演的挺好的啊。”
傅燃沉默。
過了半晌,他低聲說:“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麽?”李延皺了皺眉,他想起曾聽傅燃經紀人說過的話,“難道是,瓶頸期……?”
傅燃笑了笑。
他搖頭,說:“不。”
傅燃往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孩兒似乎有些無聊,抱着水瓶發呆,像只抱着松子的小松鼠,可愛得不可思議。
傅燃眸中漾起一絲笑意。
他收回視線,斟酌了一下,說:“因為,這時的顧悉他……不愛關寄年。”
因為顧悉不愛關寄年,所以他入不了戲。
狡詐的商人,下崗工人,他們的心理都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但他無法對顧悉感同身受。
“這……”
李延愣了愣。待理解了傅燃的意思,他十分驚訝看向傅燃,又看了一眼岑年。
“那吻戲呢?”李延摸了摸下巴,消化了這個事實,“既然你喜歡他,拍吻戲不至于到這個地步吧?”
傅燃沉默一陣,無奈地笑了笑:
“我怕吓到他。”
岑年像櫥窗裏的一顆閃閃發光的糖。他想擁有,想獨占,想把那塊糖果鎖到自己家裏、小心守着不讓任何人多看一眼。
……但不行。
糖再甜,終究不是他的。
如果岑年知道他這樣的想法,說不定就會被吓跑了。
所以他必須克制,他無法太真實。
李延眼神複雜地看了他,點了點頭:“好吧。”
李延低下頭,看着劇本,陷入了沉思。
二十分鐘後。
“最後一次,這次不過的話,先拍同樣布景的配角戲份。你倆再琢磨一下。”
李延決定道。
岑年和傅燃點了頭,往拍攝地點走。岑年把黑框眼鏡架上,他猶豫了一下,小聲說:
“前輩,不如咱們先不拍了吧。”
傅燃明顯是不在狀态。有時候,遇到瓶頸時,越是逼迫,反而越會起反效果。比如……之前的九次吻戲,一次比一次要更平淡而乏味。
岑年有點氣餒。上輩子第一個拍的也是這一場,當時傅燃明明入戲的很快,兩三次就過了。
單單是吻戲過不了,難道……傅燃對他真的沒感覺?
是他裝的過了頭,導致傅燃完全把他看成了小孩子了嗎?
正沉思着,傅燃的話打斷了岑年的思緒。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傅燃溫聲問。
“嗯。”岑年愣了愣,“什麽?前輩你說。”
傅燃頓了頓,低聲說了句話。
岑年有點訝異,他思考一陣,遲疑着點了點頭。
“聽說了嗎?岑年是被潛規則上位的。”
方莉莉剛剛去幫岑年買點吃的——岑年早上起得匆忙,早飯都沒來得及吃。而她剛回來,正好聽見兩個群演在邊上嘀咕。
她隐約聽見了‘岑年’兩個字,卻沒聽清具體的內容。
“你們說什麽呢?”方莉莉沒太在意,“岑年怎麽了?”
那兩個群演都認得她的臉,頓時噤聲了。
方莉莉沒問出來,她留了個心眼,往四處看了看。而那些剛剛還在交頭接耳的場務、助理、群演等人,不知是約好了還是怎麽的,在看見她的一瞬間,立刻都停止了交談。
此時李導那邊喊了開拍,大家開始各忙各的。方莉莉思索了片刻,覺得剛剛氣氛的變化多半是她的錯覺,便沒多想。
離此地不遠的地方。
一個清秀的青年站在樹蔭下,正在打電話。與他漂亮的外表不同,他的面色陰沉極了,面容都有點微微的扭曲。
“現在買熱搜?”他想了想,搖頭,“不,時機未到,一個‘潛規則’和一個‘調教’,還不足以搞垮他……反而會打草驚蛇。”
那邊說了句什麽,青年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他激動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他顫抖着壓低嗓子,問:
“你說的是真的嗎?有證據嗎?”
“行。”青年的手握緊了,“就這樣,這樣很好。”
他扭曲地笑了笑,喃喃道:“吸毒,吸毒——現在什麽都有轉圜的餘地,除了吸毒,哈。”
那邊人猶豫了一下,勸說他:“他也沒做什麽,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他沒做什麽?”青年滿臉陰霾,“他擋着我路了。”
他看向不遠處的片場,他的視線死死定格在那兩個人身上。
“那些……本來都該是我的。”
他咬牙切齒道。
作者有話要說:
惡毒配角不會蹦跶很久噠!最多還有兩三章他就gg啦~
畢竟年年和燃燃都不是省油的燈……
接下來的情況應該是:
配角:他擋着我的路了,我要污蔑他,陷害他——
年年:乖巧坐等。
年年(打哈欠):請問你什麽時候開始陷害我?我的檔期很滿的。
配角:……
配角大招讀條中。
年年(搓手手):終于來了!我要——
一秒後。
傅燃:解決了。
年年:……失落.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