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朝日下,巍峨的城主府檐瓦熠熠生輝。
紅木門虛掩着,前方還有一個面色焦急的中年修士。只不過他從藥王谷弟子手中接到了玉令之後,立馬眉開眼笑的,面上是說不盡的歡喜。
李持盈觑了一眼,仍舊是數日前接待的年輕弟子。
“九嶷元君?”在李持盈望過去的時候,那弟子眼中藏着幾分疑惑。
李持盈溫聲道:“不知玉令制好了沒有?”
“姜師姐沒給您送消息嗎?”那弟子撓了撓頭,他解釋道,“文書轉入了姜靜靜師姐的手中,您稍待片刻,我去問一問。”說着一溜煙地跑走了。
那頭姜靜靜見了腳邊匆忙的年輕弟子,呵斥了一聲:“師弟,你這是這般莽撞,像什麽樣子?”
弟子沒有反駁,而是一拱手道:“姜師姐,九嶷元君在外詢問玉令之事。”
姜靜靜眸中暗芒一閃,心想道,早該過來了。她不動聲色地瞥了弟子一眼,淡然道:“我去處理。”
弟子飛快地點頭,只不過眼角的餘光從姜靜靜的面龐上掠過,瞧出了幾分敵意。他心中暗暗嘟囔了一句,也沒敢多問。
“故意晾着你的吧?”外頭等的不耐煩的湛明真掀起了帷帽的一角,瞥了李持盈,幸災樂禍地開口。仿佛進入藥王谷求醫的人不是她自己。
李持盈皺了皺眉,正待開口,便見一個陌生的女修緩慢地走了過來。她都懶得同李持盈虛與委蛇,直接抛出了兩枚玉令,譏诮一聲道:“聽聞九嶷元君出關後還幹了不少大事情呢,如今是有了空閑來祭拜郁師姐了嗎?”
郁流丹的師妹?李持盈眼中掠過了一抹訝色,倒也沒有在意此人的無禮。她坦然道:“我來藥王谷求醫,不過來這一趟,自然要去見一見流丹。”
“還真是有心了。”姜靜靜冷笑,她的視線掠到了一旁笑吟吟立着的湛明真身上,心中不平之念更甚,“郁師姐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不願見你。”
湛明真一點都不想慣着姜靜靜,在李持盈出聲阻止前,她便微微一笑:“她不是魂飛魄散了嗎?怎麽會有知呢?”
姜靜靜被湛明真這句話氣得面色鐵青,瞪了李持盈一眼後,不由得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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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李持盈轉向湛明真。
“我怎麽?”湛明真無辜地眨眼,“這幫人就是聽不得實話。”
李持盈撫了撫額,滿臉無奈:“到了藥王谷中可不能亂說。”雖然不至于被趕出去,可那群醫修作弄人的法子多得是,到時候吃苦頭的還是她自己。
湛明真一臉不在意,她攬住了李持盈的手臂,跟随着她在人群中穿梭,視線在小攤、鋪子上亂流,茫無依處。
拿到了玉令之後的李持盈并沒有直接前往藥王谷,而是帶着湛明真回到了客棧中。她捏着兩枚小小的玉令研究了快一個時辰,才驀地一松手,将它扔到了桌上。
啪嗒一聲響。
撐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湛明真被吓了一跳,忙不疊地掀開惺忪的睡眼,惱火地瞪李持盈。
李持盈擰眉道:“這玉令是殘缺的。”
湛明真聞言冷豔地呵了一聲:“我就知道藥王谷的人不安好心,九州就沒幾個好東西。”
李持盈:“……”這攻擊範圍實在是廣,也不知道湛明真哪裏來那麽多的厭惡,大約自己也是“壞東西”裏的一個?指尖搭在了玉令上,她苦笑道:“恐怕是為了流丹抱不平。”
“确實該抱不平。”湛明真酸溜溜地開口,“那眼神看你的時候,明晃晃的,就差直說你是‘負心人’了。也不知道郁流丹跟她們說了什麽。”
拈酸吃醋的語調讓李持盈眼皮子一跳,她假裝沒聽見,自顧自地說道:“這玉令雖然殘缺,但也能順利入谷,頂多是些小麻煩。”
“那你可要保護我啊。”湛明真湊近了李持盈,指尖繞着她的一縷發絲,眸光流轉間,風流無限。
李持盈點頭:“自然。”
藥王谷中機關迷霧衆多,在邁入其中的時候,便好似入了另外的小世界。小小的玉令中閃爍着明亮的光束,指引着訪客正确的道路。倏然間,嘶嘶的聲音傳出,毒物前仆後繼地湧來,密密麻麻的,填充着整條充滿迷障的谷道。若是玉令完整,這些小東西也不該出現。李持盈輕嘆了一口氣,周身驟然燃起了一蓬火光,緋色的劍氣如流星雨一般向外激射,瞬息之間便将毒物釘死在原地。
“這些小障礙連未結丹的弟子都攔不住,”湛明真面不改色道。
李
持盈輕嘆道:“谷中的毒物都是藥王谷修士培養的。她只是想讓我得罪那位罷了。”
湛明真睨了李持盈一眼:“怕啊?”
李持盈搖頭:“不。”玉京的弟子從來不知“怕”字為何物。她垂眸,見湛明真踩踏在了毒物的屍體上,眼神微微一凜。她的眉梢盡是冷意,再度出手的時候,但凡橫亘在前方的毒物都化作了灰燼。
湛明真将一縷下垂的發絲別到了耳後,她彎着眼眸跟在了李持盈的身後,身姿搖曳,仿佛一朵盛開的、招搖的花。
這是一條充斥着毒物的道路,可兩人走在其中愣是如閑庭散步一般自在。
“呦,還有淬毒的冷箭。”湛明真的靈力雖然被封,可感知仍舊萬分敏銳。在笑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貼到了李持盈的身上。李持盈一拂手腕的玄珠,周身靈力猛然間爆裂,如浪潮般層層奔湧。那一道道泛着詭異綠光的冷箭懸浮在了半空,下一刻便如煙花一般爆裂,散出了一股墨綠色的毒氣。
湛明真眼疾手快地往李持盈口中塞了一片草葉。
苦味如潮湧,一陣一陣的,并不停歇。李持盈的眉頭緊緊地皺起,靈力一催,三昧真火便烈上了幾分,悄無聲息地灼燒着山道中的毒瘴。“這玉令以及機關,都不像是藥王谷自己人的手筆。”
湛明真笑眯眯地開口,她擡起手指在李持盈面頰上戳了戳,“你說是不是有天工傳承人在此?你要不向他們請教一一?日後替各大小宗派布置護山道,狠狠地賺上一筆,這可比在市場中蹲着煉器來靈石快。”
李持盈握住了湛明真的手:“你怎麽滿心靈石?”
“我這不是投其所好嗎?”湛明真輕哼了一聲,不滿地睨了李持盈一眼,“怎麽?你還要嫌我世俗啊?”正說話間,一只紫黑色的鸩鳥如流光急速地竄來,叫聲嘔啞嘲哳,極為刺耳難聽。李持盈心中驀地浮現了一抹警兆,她凝望着那勢如破竹的鸩鳥,起劍一斬!哪知那鸩鳥在斷成兩截之後,仍舊向前急沖。它的身上都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會腐蝕血肉、吞噬道體。
湛明真眼中掠過了一抹寒芒,她的面容冰冷,周身蕩開了無窮無盡的殺意。緋色的衣裙被風吹起,她越過了李持盈往前抓住了鸩鳥的上半年,将它牢牢地恰在了掌中。她冷冰冰
地開口:“無盡之翼。”
鸩鳥在她的掌中滋滋作響。
那只如玉般的手掌在劇毒的侵蝕下仍舊是完好無損。
“無盡之翼”。
這是妖族一種玉石俱焚的神通。
這只鸩鳥不是妖獸,而是開了靈智、修出神通的妖族。
森寒的戾氣與殺意纏繞着周身,蒼白的面頰寒如霜雪。
湛明真忽然間松開了,一團血肉從她的掌中墜落,她唇角綻出了一抹笑容,詭異而又豔美。
“他們該死,是吧?”
李持盈從沒見過這樣的湛明真,她蹙着眉,心中浮現了一抹愁緒。垂眸望了眼那只完好無損的手掌,她低喃了一聲:“湛明真?”
湛明真的神色變得很快,沒事人似的拂了拂袖子,眉眼含着笑,催促道:“還不走?”此刻的她看起來安靜極了,身上積蓄的風暴與殺機蕩然無存。
李持盈皺眉:“藥王谷中有妖族?”
先是“朝暮藥人”,再是“妖族”,情況似是比她想象得還要複雜。
湛明真偏頭觑了李持盈一眼:“到了不就知道了?”
藥王谷中。
三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盤膝坐在了蒲團上,倏然間,坐在東位的老者睜開了眼。
“有人走過了千機道。”
若是持有玉令之人,根本不會觸發千機道上的機關,老者第一個念頭便是有敵人闖入谷中。
“嗯?只觸動了小部分機關?怎麽回事?”老者心念一動,神識便向着谷道中蔓延,數息之後,他神情一凜,忙不疊起身道:“是玉京的九嶷元君!她手中有玉令,怎麽會觸動機關?在千機道上她是不是瞧見了什麽?”老者心思百轉,忙不疊給座下弟子傳了一道谕令,遣她去藥王谷入口迎人。
“往常觸發千機道機關的,沒有能活着走出的,我等便沒有約束太多。可現在九嶷元君踏上了那條道,長白師兄,她會不會發現妖族?”
“就算發現了也無妨,我等與烏家不同。”長白長老定了定神,“他們是自願試藥的,就算妖國大聖來了,也說不出什麽。”
“可那丹藥用來激發妖族的血脈,傳出去了未必能獲得其他道友的認可。”發問的長老捋了捋胡
須,又搖頭晃腦道,“也不知素問師兄那邊進度如何了。”
……
谷中。
梨花如雪撲簌簌下落。
宋蘅正弓着腰觀察着田中的藥草,忽然間,接到了來自長白長老的傳訊,她眸中不由得露出一抹訝色。半晌後,若有所思地往梨花樹下的木屋望了一眼,理了理衣裙和鬓發,便挂上了一臉溫婉的笑容,前往谷口迎接“貴客”。
那死傷無數的千機道攔不住九嶷元君,便算是藥王谷自己人走一趟都會灰頭土臉,可偏偏這兩人風姿綽約,似是賞春的游人。
“蘅見過九嶷元君。”宋蘅朝着李持盈打了個稽首。
雖然是沒見過的面龐,可比起全然陌生的姜靜靜,李持盈至少在聽見宋蘅開口的時候,便明了了她的身份——當初在過情關的時候,郁流丹提過宋蘅這個溫婉的師妹。
李持盈回了一禮:“宋道友不必客氣。”見宋蘅眉眼間訝色更濃,李持盈又道,“昔日聽流丹提起過。”話音才落下,躲藏在她身後的湛明真便伸手在她的腰間掐了一把。李持盈面色如常,垂下的袖子掩住了湛明真放肆的動作。
“原是如此。”宋蘅恍然大悟,她抿了抿唇,又道,“元君要去見郁師姐嗎?”
“不急。”李持盈道,“我此番是為求醫而來的。”
宋蘅的視線落在了楚楚可憐的湛明真身上,她早在鴻蒙中得知九嶷元君和她的道侶一三事,倒是沒想到九嶷元君的道侶會是這般嬌弱羞怯的模樣。原以為會是勢均力敵,沒想到九嶷元君好這一口。宋蘅思緒萬千,可面色如常,她溫婉一笑,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好奇:“這位是——”
湛明真輕言細語:“道侶。”
沒有記憶的李持盈恐怕很難說出這兩個字,不過不要緊,她會說話。
“原來是……李夫人。”宋蘅斟酌了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個別扭的稱呼。
湛明真默然無語。
她被“李夫人”三個字鎮住了。
李持盈:“……她姓湛。”
宋蘅從善如流,她打了個稽首,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氣:“湛道友。這兩日長老和谷主都在閉關,元君或許得在谷中小住幾日。”
李持盈颔首,溫和道:
“那就打擾了。”
宋蘅不像姜靜靜那般對李持盈充滿敵意,她的安排妥當而又貼心。李持盈不想一開始便惹出風波,因而沒詢問藥王谷的事情,甚至連“玉令”的殘缺都沒有提,只是在路過池塘邊見着茵茵草地上打滾的小獸時,她的眉頭微微地蹙起。
跟沒有自我靈智的瘋狂妖獸不同,這些小獸都是靈妖。
她的腳步不免停頓片刻。
宋蘅注意到了李持盈的視線,她坦蕩地開口:“這些妖族都是從三生城那邊過來的。那邊的妖王送來了一副丹方,托藥王谷研究一一,這些妖族自告奮勇來此試藥。”見李持盈抿唇不言,宋蘅又道,“元君是覺得我等與妖族混跡在一處不妥當嗎?可長河之戰已經過去了,九州與妖國之間謀求和平,我藥王谷行醫濟世,自不能因族類不同而有所慢待。”
李持盈笑容溫煦,她點頭道:“當是如此。”
在經歷了烏家以及朝陽城之事後,李持盈本能地對“靈妖”相關的訊息保持懷疑,就算宋蘅的語調自然,她也仍舊持有疑窦。“長河之戰”後,妖國與人族之間看起來像是和平了。可她就怕那潛藏于地下的深恨會像岩漿一般噴出,最後蔓延整個大地。
藥王谷不似藥王城那般樓閣林立,一排排浸潤着藥香的木屋如星羅棋布,坐落在靈田間。
到了屋中之後,湛明真便掀掉了帷帽,她笑盈盈地望着李持盈:“如何,我給你面子吧?”這都是先前在千機道中說好的,到了谷中不亂說話。
見李持盈不答話,湛明真便主動地湊上前去纏着她,指尖拂過了那張如霜雪般的冷峻面容,她眉開眼笑道:“李持盈,你不會真喜歡那樣的吧?”
“胡說。”李持盈扒開了湛明真在自己身上作亂的手,手腕一翻便在木屋中設下了一個陣法,“藥王谷中有妖族,你怎麽看?”
“用眼看呗。”湛明真漫不經心地開口。
李持盈定定地望着湛明真,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從甚少掩飾自己的湛明真身上看出端倪。
先前碰到妖族相關的事情上,湛明真身上總會浮現出不同尋常的殺機來。與玉京的持正不同,她的心是完全偏到妖族上的。
“這樣看我做什麽?”湛明真眼珠子
一轉,她伸手将李持盈推到了榻上,半跪在她身側,咬着她的耳朵道,“總不能在藥王谷中翻雲覆雨吧?我這樣的身體,會被你折騰死的。”
到了現在李持盈還是習慣不了湛明真的胡說八道,她的面色微微發紅,推開了湛明真道:“別鬧。”頓了頓,她又開口,“你真的沒想法?”
湛明真直起身,幽幽道:“你在懷疑什麽?不會覺得我是妖族吧?”
她的話像是一道雷芒驟然間劈散了李持盈心中的迷霧,她總算是明白那點迷茫自何而來。
她在懷疑湛明真。
可她的靈力在湛明真體內游走好幾回了,沒有發現與妖相關的蛛絲馬跡。
“都說了妖族是自願來此的,你還管那麽多呢。”湛明真睨了李持盈一眼,涼涼道,“不信的話,抓一只過來呗。”說着,一只呆頭呆腦的黑色矮腳貓從湛明真寬大的袖中鑽了出來。
李持盈:“……”她撫了撫額,湛明真怎麽可能會安分?!“什麽時候抓來的?”李持盈也不去想七七八八的事兒了,她瞪着那只蹭着湛明真的小黑貓,捏住了它的後頸提起。小黑貓龇牙咧嘴,兇巴巴地瞪着李持盈,一道道細微的風刃飚出,就像是微風挂過,只将袖擺輕輕蕩起。
“她自個兒跑來的。”湛明真慢悠悠地答道,從李持盈的手中接過了小黑貓,她捋了捋那豎起的毛發,不滿地瞪了李持盈一眼,“你怎麽如此粗魯?”
李持盈被“粗魯”兩個字挑動了神經,她眼皮子跳了跳,望着湛明真那發自內心的溫柔笑意,冷不丁道:“你對他們倒是好。”
湛明真瞥了李持盈一眼,笑道:“怎麽?吃醋了?”停頓了片刻,她又道,“借我點靈力,我就摸摸你。”
“不必。”李持盈婉拒,至于靈力,更是不能借給湛明真。她如今渾身靈力被封着還能鬧騰,要是給了她靈力還了得?
湛明真“啧”了一聲,李持盈的拒絕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抛開了舒服得打呼嚕的小貓咪,忽地湊近了李持盈在她的唇上輕咬了一口,趁着李持盈呆愣,她的指尖落在了那一串玄珠上,輕輕往下一捋,便順到了自己的腕間。
乍然在脈絡間奔湧的靈力激起了深埋于體內的痛楚,湛明真悶哼了一聲,唇角溢出了一縷鮮血。
她引動着靈力,勾勒出一個神秘的紋路,往那只小黑貓身上一落。只見一陣金芒閃爍,那巴掌大的小黑球立馬便膨脹起來,變成了半丈長的成年黑豹,眼神凜凜生威。在解除小東西的僞裝後,湛明真還有閑心轉向李持盈,警告似的開口:“你別亂來。”
到底是誰在亂來啊?!李持盈心中急得不行,可生怕自己的動作沒有緩解,反倒是雪上加霜。她死死地盯着那串玄珠,早知道就不戴着了。
湛明真踢了趴伏在地上的黑豹一腳,懶洋洋問道:“試什麽藥?”
“不知道。”黑豹見僞裝暴露了,悶悶地開口。只是見湛明真眉頭微微一蹙,她就又解釋道,“聽說吃了能激發血脈神通。”語調中還藏着幾分讨好。
湛明真面色微沉:“哪來的丹方?”
黑豹甩了甩腦袋,含糊道:“大王給的。”
湛明真又問:“千機道中的妖族怎麽回事?”
“失敗品。”
黑豹的語氣藏着幾分惋惜。只不過她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變強是有代價的,若是不能夠承擔後果,那就接受自己的命運。她擡起頭,想要去蹭湛明真。她不認識眼前脆弱的女修,只是本能地想要親近她。就在黑豹即将貼向湛明真時,一蓬明燦燦的火焰無聲無息地浮現在前方,将一小撮毛發灼成了飛灰。黑豹渾身毛發炸起,喉嚨中擠出了一道低沉的咆哮,她像閃電般掠到了後方,警惕地瞪着李持盈。
李持盈沒有理會黑豹。
她接住了驀地軟倒的湛明真,熟門熟路地朝着她體內輸送着靈力。
她的眼神沉冷而又無情,賽雪欺霜。
仿佛被一百只手拉扯的神魂和軀體在靈力的澆灌下逐漸變得熨帖。
湛明真看着面無表情的李持盈有些心虛,她一頭紮進了李持盈的懷中不說話。
許久之後,李持盈才開口:“你無需動手,我會保護你的。”
湛明真擡眸,笑得肆意:“用你的‘勘業影’呀?”
李持盈瞳孔驟然一縮。
她驀地想起從湛明真體內拔出的劍氣。
身上的寒氣更甚,就連那朵三昧真火都無法灼去。
湛明真看出來了,李持盈不高興了,八成在氣她自己,至于餘下的兩成,自不必說。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畢竟我只剩下了你了。只是你與郁流丹之間有情分在,我不想讓你為難。這些不方便的事兒都讓我來幹。”湛明真眼也不眨地胡說八道,笑容甜膩如蜜糖。“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若是食言了——”
李持盈擰眉問:“就如何?”
湛明真滿臉誠摯地發誓:“就讓我‘千金散盡不複來’。”
李持盈:“……”難道現在她能“千金散盡還複來”嗎?散去的都是她的“金”。李持盈知道不能相信湛明真,在她腕間的玄珠上下了一道禁制,她又凝視着湛明真,沉吟不語。儲物袋都不在身上,可難保沒有其他的手段。李持盈細細地打量着,最後視線落在了銀釵和玉簪上。靈力充沛,不是凡物,萬一被湛明真利用了呢?心想着,李持盈伸手便抽去了簪釵。墨色的長發散開,半披在胸前。
“真是性急。”湛明真嬌嗔滿面,她撫了撫唇珠:“還有小可愛在看着呢,最起碼将床幔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