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月峰法殿。
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前。
湛盈眼角雖然還有淚痕,但是已經被湛明真哄好,正喜滋滋地坐在椅子上,晃蕩着雙腿等待晚餐。李持盈不在意口腹之欲,可為了融入湛明真母女之中,也跟着落座。
李持盈早已經辟谷,峰頭自不可能有廚房。不過這并沒有難倒湛明真,只見她伸手一抹,一架擺放着廚具的流動小車就出現在了殿中,與清寂的法殿格格不入。
“阿娘有時候就推着小車去街上擺攤,人來人往,可熱鬧了。”湛盈心情不錯,因而對着李持盈提起了過去的事情,“有好些家酒樓要招阿娘做大廚呢,不過阿娘她拒絕了。”
“制作靈膳會消耗靈力,你阿娘吃得消嗎?”李持盈蹙了蹙眉,她時不時朝着擺弄廚具的湛明真瞥去一眼,眉心藏着幾分憂慮,生怕她在過程中暈厥了過去。
“阿娘養我很辛苦。”湛盈認真地開口,“所以阿娘喜歡的人我也喜歡,阿娘讨厭的人我也讨厭。等我長大了,阿娘要什麽我都給她取來。”
李持盈瞥了湛盈一眼,輕飄飄道:“可你不認真學習。”
湛盈聞言笑臉一垮,皺着鼻子不甘不願道:“我明天就開始努力。我要悄悄地發力,最後驚豔所有人。”
“《太上感應篇》《黃庭經》《陰符經》等經文背熟了嗎?”李持盈勾了勾唇,“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背完道典了。”
湛盈:“……”她盯着李持盈半晌,驀地轉向了湛明真,哭着道,“阿娘,你快讨厭她!”
湛明真頭也不回道:“好。”
李持盈:“……”
桌上的沉默維持到了上菜的時候。
一盤紅燒丹鱗玉魚、一盤爆炒玉皇參花、一盤至尊龍須面……在湛盈的眼中色香味俱全,在李持盈的眼裏則是貴,特別貴。丹鱗魚到處都是,可丹鱗玉魚則是萬萬尾之中才能誕生那麽一條,而且一般情況下,能成為丹鱗玉魚都已經開智成為妖獸了,不可能變成一盤菜,而不開智的丹鱗玉魚簡直是鳳毛麟角。再看玉皇參花——玉皇參是妖族,這花朵是他們精心培育的,在妖國常見,但是極少流入到九州中……
“怎麽了?”湛明真轉向了
Advertisement
李持盈。
李持盈搖了搖頭,她強迫自己将視線落在了最便宜的靈米飯上,舒了一口氣道:“有不少道友通過鴻蒙聯系我,希望定制法器,我在想什麽時候下山一趟合适。”她再不賺靈石,也許根本養不活這對母女。只是過情關的散修,怎麽會有這樣花靈石如流水的習性?“過情關那邊沒聽說有姓湛的家族。”李持盈委婉地開口。
湛明真仿佛沒聽出李持盈言外之意,只是一笑道:“我是散修,哪來的家族?”頓了頓,她又道,“你吃完若是有空,便将餐車修繕一二吧。”
李持盈捏着筷子的手驀地收緊,“喔”了一聲後快速地扒飯。
吃飽喝足後,湛盈一臉滿足地回自己的屋中打坐修煉。
湛明真盤膝坐在榻上,雙手交疊着壓在腿上。殿中有一朵如燭火般大小的三昧真火,李持盈正依着湛明真的要求替她改造這一輛流動餐車。
“我不喜歡明亮的顏色。”湛明真慢悠悠地開口。
李持盈聞言觑了眼奪目的豔麗緋衣,一點都不相信湛明真的話。
“最好是黑的,但不能太黑,要五彩斑斓的黑。最好能夠提升防禦力,省得被旁人砸了。”
李持盈抿了抿唇,她确定了,湛明真就是來折騰她的。要是按照湛明真的形容,還不知道最終的結果會怎麽樣,李持盈索性屏蔽了她的聲音,耐着性子修繕或者說是重新祭煉“餐車”。
“餐車”原本只是一件凡物,不過在融入了一些寶材後,便向着法器晉升。考慮到了湛明真那張招人恨的嘴,她還加入了“百變泥”,使得法器能在關鍵時刻變成雙輪,以做逃生之用。
加入百變泥的法器煉制并不容易,李持盈靈力有餘,不過她覺得自己的一號儲物袋中的存貨要被掏空了。忙碌到了大半夜,原以為湛明真早便入睡了,哪知道一睜眼就瞧見她坐在榻上把玩一幅畫。她的眸光熠熠明亮,除了臉色蒼白之外,可看不出任何不妥之處。
畫?想到了什麽,李持盈的面色倏然間變得難看了起來,她身形一掠如疾風一般閃到了榻邊,劈手将那幅畫奪了回來。她沒注意湛明真臉上收斂起的笑容,只是怔怔地望着蓋着“流丹”二字印的畫,心中戚戚然。
許久之後,她才緩過神來,望着湛明
真道:“你從哪裏找來的?”
“自然是書架上。”湛明真仰起頭,對上了李持盈暗沉的視線,彎着眼眸笑容散漫,“不能碰嗎?”
李持盈跟她對視了好一會兒,才道:“這幅畫不能。”她的指尖摩挲着畫上的山水,眼中流轉着一股懷念之情,小心翼翼地将畫卷起,她解釋道,“是我舊友的遺物。”
“這樣啊——”湛明真拖長了語調,眉眼間留存着撩人的慵懶。她慢吞吞地起身,忽地伸手取過了那幅畫,指尖驀地冒出了一團灼熱的火焰,頃刻間就将這幅畫燒得一幹二淨。
李持盈錯愕地看着這一幕。
她沒想到湛明真會這樣做,因而連阻攔都來不及。
“湛明真!”李持盈面上籠罩薄怒之色,仿佛冰霜凝結。被火焰吞噬的畫卷只餘下一片飛灰從指縫間灑下。她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怒聲道,“你不要太過分。”
“既然是遺物,那就該随風而去。”湛明真慢悠悠地笑容,她拉住了李持盈的手,“你是我的道侶,難道覺得我該容忍這點嗎?”
“你——”李持盈一把甩開了湛明真,腦子一陣陣發昏。
湛明真摔落在榻上,她捂住唇劇烈地咳嗽,眼中頃刻間便布滿了淚水。散亂的烏黑發絲垂在了緋衣上,黑紅之間,如玉般的容顏頹靡而凄豔。
李持盈冷着臉恨不得抽身而去,可又不忍見湛明真如此。縱然她遺忘了那段過往,可也有着她們有過一段感情的鐵證。她半跪在榻上,将渾身發顫的湛明真拉入到了懷中,貼着她的後背輸入了一道道靈力。
“就算我還記得,你我之間也該有界限和私人空間。更何況我早已經遺忘了。”李持盈冷漠地開口,“比起你,流丹更讓我熟悉和親切。如果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樣的事,你認為我會不會推開你?”
湛明真一臉自厭,她擡起了顫抖的指尖,忍着那密密麻麻的痛意,強行運轉着靈力拂開了李持盈。
“那你推吧。對了,燒了畫的是三昧真火的一縷分火,你把它一起扔了吧。”
李持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