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持盈修火行靈力,“三昧真火”是她的本命真火。
她先前只注意到了被燒成灰燼的畫,此刻聽湛明真一說才記起來那抹熟悉的氣息。她擰眉看着湛明真掐出的“三昧真火”,又瞧了瞧她的臉。從她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的愧色。李持盈的心火頓時燃燒了起來。她念頭一動便可将三昧真火收回,只是這縷分火是過去的她所贈予的,她沒有這個權利要回。
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李持盈在書架上打了數道禁制。她冷漠地瞥了眼榻上蜷縮着的湛明真,一拂袖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說着便徑直離去。
李持盈一走,湛明真便從榻上滑了下來,她攏了攏散開的衣襟,“啧”了一聲。地上殘餘着畫卷的灰燼,瞧着十分礙眼。湛明真強提着靈力掐了個決,直到地面一幹二淨才一臉滿意地收手。不過靈力在破碎的脈絡間流走,勾起了她的傷勢。捂着唇輕咳了幾聲,掌中又是觸目驚心的血跡。湛明真嫌惡地甩了甩手,走到了擺放在大殿中央的流動餐車上。她的眉梢浮現了一抹喜色,但是旋即又壓了下去,不高興地吐出了三個字:“郁流丹。”
李持盈那早逝的舊友。
不僅僅是李持盈眼瞎,當初的自己也瞎。
迎風吹拂的山風帶着幾分凜冽。
李持盈立在了崖邊,腦海中浮現了舊友郁流丹的面容。
百年的歲月,那張總是帶着快活笑容的臉逐漸變得模糊。要不是那幅畫卷,她幾乎都想不起來郁流丹了。李持盈神情悵然,只是忽然間,她又想起了湛明真那蒼白如雪的臉,心中又浮現了幾分郁悶。她原本打算去天演峰找明月風談心,可想到了她的“大嘴巴”,李持盈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将遁光一轉便落到了百藥峰中。
李持盈的敲門聲輕緩有韻律。
只是自屋中傳來的話音,掩蓋了敲門聲。
“我說白鵲鵲,你這個年紀怎麽能睡得着?每一門課業都是不及格,這些都是靈石啊。”屋中的靈素元君白朝露咬牙切齒。五十年前,她在百藥峰撿到了偷吃丹藥的白鵲鵲。那會兒研究出來的都是半成品呢,而且功效五花八門的。吃了之後,白鵲鵲不僅失憶了,還無法長大了。至于腦袋不靈光,那是天生的事情,跟她的丹藥
無關。白朝露在宗門貼了個告示,然而沒有人家裏丢小孩,無奈之下,白朝露只能自己養着了。
白鵲鵲眨巴着眼,望着白朝露,弱小、無辜而又可憐。
“算了,我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提升悟性的靈丹吧。”白朝露擺了擺手。
白鵲鵲:“五十年前您就這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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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朝露沉着臉,命令道:“去睡覺!”等到白鵲鵲乖巧地點頭後,白朝露才有空閑打開鴻蒙令看最新的消息。
九嶷元君:【小師妹,在嗎?】
靈素元君:【我在外替人看病。】
這個時間點上門,八成沒有好事兒。
就在屋外的李持盈很是無語,要不是聽到了屋中的說話聲,她都要信了小師妹的鬼話。
曲起手指敲了敲木門,李持盈拔高了聲音:“小師妹,開門。”
白朝露:“……”
人都到門外了還需要通過鴻蒙令多此一問嗎?二師姐出關之後也變得奇奇怪怪起來了。
“二師姐。”白朝露拉開了門,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她怕百藥峰“碩果僅存”的木屋也在二師姐霸道的劍氣下飛灰湮滅。
李持盈:“來,練劍。”
白朝露将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張一弛,是劍之道也。當然,她更不喜歡挨揍。好不容易送走了大師姐呢,難不成二師姐也逐漸“楚璧化”了嗎?白朝露想了一會兒,覺得不大對勁。她擡眸仔細地看着李持盈的臉,見她眉眼間留着幾分悵惘,心念頓時一動,詢問道:“二師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李持盈沉默片刻,輕輕地點頭。
“是收支不平衡了?大師姐被放出來又惹是生非了?下屬城池的供奉又拖欠了?追求者又來玉京找事了?”白朝露停頓了一會兒,又補充了兩種新的可能,“跟湛師姐感情不好還是盈盈的教育出問題了?”
李持盈苦笑了一聲:“湛明真撕毀了流丹贈予我的畫。”
白朝露知道郁流丹,只不過她跟郁流丹沒有多少交情,只知道她曾是藥王谷的弟子。眨了眨眼,她好奇地詢問道:“為什麽?”
李持盈面露茫然:“我不知道啊。”
白朝露一愣:“你沒問?”
李持盈搖頭
。
白朝露一臉不贊同:“二師姐,你這麽做很不應該。你肯定只關注了損毀的畫了吧?難不成一個大活人比不上一幅畫嗎?”
李持盈蹙眉:“可那是流丹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
“那樣的話你不是更應該詢問了嗎?”白朝露反問道,“有沒有那幅畫,流丹道友都不會再複生了,不是嗎?如果事出有因,我不僅不會攔她,還會給她鼓掌,對她說:‘撕得好,撕得再響亮些’。”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沒等李持盈的話說完,白朝露就出聲反駁。她對郁流丹不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樣的人。隔着時空,一個已經逝去的人遠不如湛明真來得真實。她望着李持盈認真道,“說來都是二師姐你的錯。湛師姐她們千辛萬苦找到了玉京,二師姐你還無情地将她們忘記了。如今的照顧都流于表面。二師姐你關心過湛師姐的傷了嗎?有問她到底怎麽回事嗎?知道後續該如何醫治嗎?肯定沒有吧?你有問她為什麽要撕毀流丹道友的畫作嗎?在這時候,二師姐你只為了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一味譴責她合适嗎?湛師姐對你那麽好,替你洗衣做飯、管理上月峰,讓你沒有後顧之憂,可一心向道。只可惜‘我本将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啊!”
在白朝露責備的眼神下,李持盈面上的慚愧之色越來越濃郁。
小師妹說得不錯,她對湛明真母女算不上用心,有些事情不是她刻意逃避便能當作沒發生的。
“二師姐,看來六師姐說得對,你才是咱們玉京七子中的斯文敗類。”白朝露用一句譴責的話語當作總結。
“我要是有道侶,我一定準備最高級的鲛绡绫、玄桐油、明光粉,打最華麗炫目的劍……衣服。”
“你未來的道侶會喜歡你用養劍的方式對待她嗎?”李持盈被白朝露念暈了,不過在聽了白朝露對未來的暢想後,她又覺得小師妹的話不能全聽。譬如那句“沒有後顧之憂”。哪裏是“沒有”啊!湛明真才是那個“內憂”。
不過有一點說對了。
她有必要跟湛明真談一談。
首先要将靈石拿回來,不能再讓她“酗酒無度”了。
其次,對湛明真也不能無底線的縱容,同樣的事情不能發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