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近午的日光已經被佛光取代,那尊橫亘在天地之間,自各個角落都能望見的神佛取代了璀璨熾熱的日輪,成為元州、流州間唯一的太陽。兩州之民本就尊崇佛道,以須彌佛宗馬首是瞻,到了此刻更是以為自己的回報到來,翻箱倒櫃尋些香火錢,前往各自的寺廟,要向佛陀獻上一片赤誠之心。
可富人家財萬貫,有一擲千金的豪爽,窮人卻是家徒四壁,除了賣兒賣女哪還有什麽辦法籌集銀兩?一時間亂象疊起,而須彌佛宗那濟世的菩薩根本窺不見衆生的苦難,他們的心在天上。
深入了佛宗的地界後,記何年她們便不再乘坐飛舟前行了。她們雇傭了一輛輛馬車,在那錯落的城池中奔行,在荒蕪與繁華之間穿梭。得知丹蘅她們的處境不妙後,記何年恨不得立馬到她的身邊,然而在路過一座小城時,記何年不由得止步嘆息。
日光照落在了郁郁蔥蔥的行道樹上,投下了一片陰影。來來往往的人念着佛號,腳步匆匆地奔往了城中的法壇。記何年抓住了一個人問了一聲,才知道有佛宗的弟子在此處開壇講法。而佛宗弟子開壇講法,是要收“香火錢”的,甚至還要鼓動他們來塑金身。
站在了粲然的明光下,記何年感受不到溫暖,內心深處反而有一股寒氣不住地往外蹿。
正當她準備邁步的時候,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了出來。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将一個六七歲的女童夾在了肋下,沉着臉腳步匆匆地往前走。在他的身後,荊釵布裙、面黃肌瘦的女人哭着追了出來,趕上了男子要将他手中的孩子搶回來。那男人一邊咒罵一邊推搡,甚至揚起了蒲扇般的大手,想要扇在女人臉上。
記何年面色冷沉,念珠一撥,便見一道靈性光芒将男人定住。
那女人也顧不得太多,趁着男人發愣的機會就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着回來,之後低着頭快步地往長街的那一頭走去。而男人在回神後,想要去追趕女人,可無論如何都邁不動腳步。他那張因罵罵咧咧顯得猙獰的面孔越發扭曲,驚懼的情緒将他整個人籠罩,慘叫一聲後便暈厥在地。
“不去問問前因後果嗎?”雪猶繁寒聲開口。
記何年搖頭嘆息:“不必問。”在過去她就遇到了很多這樣的事了,救一家、兩家……十家,救不了千千萬萬家,她救得了一時,根本無法救他們一世。“我原想着先去尋找阿蘅的,可是現在,我恐怕幫不了她了。”記何年又道,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眉眼間的笑意收斂起,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悲苦。
“你——”雪猶繁凝視着記何年。
記何年擡起手脫下了兜帽,她對上了雪猶繁擔憂的視線,撫了撫垂落在胸前的白發。腕上的念珠纏了一圈又一圈,清透的珠子輕輕地撞擊發出了噠噠的低響。
“就從這裏開始吧。”她道,“佛宗不渡人間悲苦,佛宗不憐衆生。佛不是佛宗。”
“泥洹不滅,佛有真我。一切衆生,皆有佛性。皆有佛性,學得成佛!”①
玄州皇都。
皇城中層疊錯落的宮闕在漫天的霞光中越發巍峨莊嚴,可在酒池肉林中肆意歡笑的嬴名封卻是猶為輕佻。在那一壇又一壇的酒中,他忘了自我忘了是非,不必再去擔起那偌大的責任。在那靡靡之音中,霞光逐漸地被暗沉的灰黑色吞噬,夜幕降臨後,只餘下一盞盞風中搖晃的燈,還在支撐着那片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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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的長街極少行人,可今日一連串噠噠的腳步聲在街上回蕩。臨街的住戶聞聲推窗四望,可除了天上的月,鬓間的風,根本感知不到一絲一毫的異樣。困惑的人搖着頭縮回了屋中重續好夢,然而那行走的腳步一刻都不停歇,仿佛無數的幽魂行軍。
凡人窺不見夜間的鬼魅,但是修道士不同。
長公主府中燈火通明,嬴夢槐正與師長琴對弈。那柔和的眉眼間籠罩的一抹憂慮越發濃郁,要不是師長琴拉着,她都想即刻起身,出門去看個究竟。
“白日裏陛下當衆斥責了嬴清言,想要要順應世家的意願,對她發難了。嬴清言怎麽會束手就擒呢?始帝陵中取出的鎮海印、天罡虎符都在她的手裏。”師長琴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她擡頭看了嬴夢槐一眼,又道,“殿下不必着急,司天局的人再不堪也能應付一陣子,要趕在時機恰好的那刻出手。”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嬴夢槐将棋子丢回了棋盒裏,她站起身望向了夜色幽沉的窗外,在那裏,好似蟄伏着一只吞噬天地的猙獰惡獸。
“畢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師長琴不以為然,比起俗世的變化,她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修仙界上。思忖了片刻後,她道,“聽聞元州、流州佛陀法相顯化了,姬丹蘅她們還在那邊,要是有什麽劇烈的變化,大概會從西境開始吧?”
嬴夢槐冷不丁道:“神魔戰場也在那邊。”
師長琴一怔,片刻後道:“那邊惡土極少神魔催生了,只有寥寥幾人在鎮守,應當不對會局勢造成什麽影響吧?”
嬴夢槐沒說話,她眼望着那幽沉的夜,恍惚出神。
鬼魅夜行,皇都司天局修士傾巢而出。
一道火光如隕星,閃爍不定明光驟然劃破了皇都的夜色,将整座皇城照得猶如白晝。
數息後,又像是千萬道悶雷同時炸開,好似要将那巍峨的門闕劈成齑粉。
在那火光之外,在那如墨色深沉的夜中,嬴清言負手而立。
她看的是長公主府,心中想的卻是先前跟嬴名封的對話。
就算是到了這等時刻,嬴名封最忌憚的還是能夠威脅他帝位的嬴夢槐。畢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嬴氏血脈,而嬴危心算得上遠在天邊。嬴夢槐是一團籠罩在嬴名封頭頂的陰影,不管是功課、修為還是脾性,她都要比那急躁而自大的嬴名封好太多。
在這等情況下成長的嬴名封,怎麽可能對長姐生出發自內心的敬愛?
趙一立在了嬴清言的背後不吭聲。
嬴清言不在意,她只是自顧自地開口:“嬴名封其實只是猜測我非嬴氏血脈,那日我入宮之後,便将真相告訴了他,甚至還立下了誓言。之後我問他,想不想知道嬴夢槐實力幾何,想不想知道嬴夢槐是不是狼子野心,他說‘想’。”
“等到大火燒到宮城的時候,大概就能夠見到結果了。只要晚來一步,嬴名封對嬴夢槐僅剩的丁點信任就會轟然崩塌,接着就要轉化成刻骨的、揮之不去的殺意了。
“如果只是嬴夢槐,她應該會第一時刻動身,可惜師長琴在。她會勸住我那宅心仁厚的好姐姐。”說到了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嬴清言笑了起來,語調間多了幾分春風拂面的溫柔與纏綿。在風中兀自立了一陣,她終于轉向了那籠罩在了流火中的宮城。大秦國祚有千年之久,就算如今的秦君再不堪,那股盤桓的帝運和龍氣仍舊存在着,并且護佑着宮城的邊邊角角。
有龍氣的庇護,除非是修為通天的強橫之輩,要不然很難打破那樣的屏障。
宮門深似海,一個人進去有什麽用?
也正是這樣的倚仗讓嬴名封動了念,起了試探嬴夢槐的心思。
可他不知道,尋常道人是進不去的,然而在天罡虎符中的陰兵,卻是始帝的戰士,是這座宮城不會排斥的心腹親兵。
可惜就是所忠之人不是這堂皇富麗宮城的主人。
嬴清言笑了笑道:“如果嬴夢槐不來,那我們就長驅直入?”
一直杵着的趙一擡頭,終于開了口:“殿下,要是逼宮的話,我們準備得不夠妥當。”他看着嬴清言那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鎮定模樣,忍不住憂心道,“要是嬴名封等的就是這一刻呢?”世家緊逼,嬴名封早已經動念了。今夜這事情實在是莽撞,不管成或者不成,在別人的口中都是大罪。
嬴清言慢悠悠道:“我與嬴名封之間有契書。或許我們年輕的陛下,已經開始懊悔今夜的荒唐了。”
宮城中,嬴名封的确在後悔。
倒不是為了這次試探,而是為了與嬴清言立下的那封契書後悔。
侍從無意間的一句話讓他豁然開朗,世家那邊給嬴清言的罪名怎麽比得上她親手送上來的“造反”?
“或許朕該——”嬴名封自言自語道。
瑟瑟的陰風吹拂着他的脖頸,他忽地出了一身冷汗,人也不知何時跌坐在了龍椅上,怎麽也想不起方才拂過的念頭。殿中空寂得可怕,好像所有的熱鬧與喧嚣都消退了,就像那逐漸變得黯淡的燭光。嬴名封眼皮子狂跳着,他猛地站起身,将桌案上的東西掃落在地。銅瓶破碎、鎮紙落地的聲音尖銳而又清晰,劃破了那片幽沉。可嬴名封并沒有從那股驚惶中走出來。死寂的大殿在那短促的刺響後,顯得越發幽沉詭異。
“來人!快來人!”嬴名封掐着嗓子尖叫。
“咚”一聲悶響。
丹蘅推門而出的時候,一眼看到的是落在了地面上的佛像。
她這一覺睡得很是安穩,沒有追兵再來壞她的夢境,只是醒來的時候鏡知并不在,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丹蘅擰了擰眉,很快就将自己內心深處的那點兒在意驅逐出去。
她擡起頭,沒有再看到那随時随地都能見到的佛像,而是窺見一片湛藍、清朗的高天。
不遠處,一堆小蘿蔔頭湊在一起玩鬧。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也有着非凡的膽氣,将那從家中偷出來的佛像當作玩具百般耍玩。其中一個小孩是之前在醫館門口見過的,比起那日,他的精氣神十足,身上不見半分病态,只是那打滿補丁的衣服還是髒兮兮的,像是泥潭裏滾過。
“姐姐,姐姐!”小孩兒仰起頭,朝着面無表情的丹蘅揚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她伸手揪住了丹蘅的衣袖,問道,“這個能不能放煙花?”
丹蘅低頭看了眼那只扯出了自己的衣袖的髒兮兮的手,又看了眼被一根線穿着,提在了另一邊的佛像,微微一笑道:“可以。”小孩子們都有慧根,有的人開悟得早,就觑見了刀光斬破佛陀後那凋零的絢麗。丹蘅接過了佛像,掐了個法訣讓它懸浮到了半空,甚至用運轉靈力放出一圈朦胧的金光。
這座荒僻小城中的百姓生活大多困窘,就算想要在家中供養一個金身佛也做不到。佛像都是泥塑的,外頭刷了一層淡金色的漆,這樣粗制濫造的佛像根本經不起風霜,很快就顯得斑駁,人們只得修修補補,以至于佛像好似穿着了“百家衣”,瞧着滑稽得很。但是再滑稽的東西,在那燦燦的灼目金光映照下,都顯得神聖而莊嚴。
“砰”一聲。
燦燦的、聚攏成一個金盤的光芒在一道輕響後瞬間爆散了。
百姓的供奉使得泥俑存了幾分靈性,可丹蘅連秦帝敕封的僞神都斬得,何況是那點兒冥靈。
佛像在半空中如煙火盛放,小童們放聲歡呼,一臉樂陶陶。
丹蘅一本正色道:“下次有這個,我還給你們放。”
一點兒都沒有逗弄小孩的慚愧。
她倚靠着門框,抱着雙臂兀自望着那群嬉鬧的小童,後來又想起什麽似的,袖中飄出了數道符箓,落在小孩們的身上。聽聞城中不少人視佛像如命,在知道後保不準會對孩子們動手。若只是言辭上的教訓就罷了,怕就怕有人渾身的血都是冷的。
丹蘅眼中掠過了一抹寒光。
正待客棧中去,她忽地感知到了什麽,一擡眸便窺見了一身雪色長裙的鏡知快步地往回走。她像是飄渺雲霧中的絕世獨立的仙子,然而那落在了衣袖、裙擺間的泥點削減了出塵,蒙上了一股不合時宜的煙火氣。
“去哪兒了?”丹蘅問。
她并沒有看鏡知,而是目不轉睛地凝望着那群嬉鬧的小童。
鏡知答道:“買了院子。”
丹蘅一愣,她一挑眉,轉頭打量鏡知:“你哪裏來得銀錢?此處可不比清州,能容你的風雅。”要知道當初的鏡知可是連請人喝酒的錢都拿不出,過到了這份上的阆風劍主——丹蘅笑了一聲,多少帶着幾分譏諷。
“我就是有。”鏡知悶悶地應道,頓了頓,她又道,“我們過去。”
那幫原本在嬉鬧的小童聽見了“院子”兩個字,一個個眼巴巴地看着丹蘅,你“哇”一聲我“啊”一句,推推搡搡的,絲毫不掩飾對“院子”的向往和好奇。
丹蘅飒爽一笑,朝着小蘿蔔頭們一招手:“來來來,都來!”
鏡知挑選的院子離醫館不遠,是三進的院子,在這小城中算得上是闊綽。
進了垂花門就入了庭院,兩側是紅木抄手游廊,懸挂着藤蘿薜荔,點綴着星星點點的不知名小花。庭院裏是個方方正正的池塘,裏頭泛着荷葉蓮花。院子裏的風物并不應季,完全是得靈力的澆灌才得以如此。
雪白的、淺綠的、粉紅的、靛藍的……海棠、山茶、梅花、榴花……各色各樣的色彩如長虹流動交錯,在丹蘅的眼前綻放生輝。
丹蘅見狀笑了起來,那雙妩媚的眼裏倒映着着人間風物,她的笑容終于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好似枯木逢春。
丹蘅問道:“元鏡知,你這樣是為了讨我歡心嗎?”
鏡知凝望着丹蘅道:“你高興嗎?”
丹蘅點頭,十分誠實道:“高興。”
她的笑意一點兒都壓不住,妩媚的眼角流出的百般風情,使得滿園芳華黯然失色。
鏡知不由得失神。
“看什麽?”丹蘅忽然湊近了鏡知,她擡手輕輕地點在了鏡知的眉心,軟語笑道,“你向我獻上一片赤忱,是不是要做我手中的劍了?是不是準備捅破這個天?”
鏡知回神,她抓握住了丹蘅微涼的手指,溫聲拒絕:“我不願。”
她的拒絕在丹蘅的預料之中。
在離開昆侖後,她就抛下了過去的那個名字,也抛下了過去的劍。
她如今手中握着太一,也只是因世間萬般不得已。
所以她會逐漸地被阿娘的道念感染,也想要去做那個沒有後路的殉道者。
“那你應該離去。”丹蘅凝視着鏡知,像是要看穿她的心。
鏡知低頭,薄唇在丹蘅的手背上輕輕一點,她再度拒絕:“我不願意!”
丹蘅輕輕道,好似自言自語:“可你總有一日要抉擇的,你該怎麽辦呢?”
鏡知擰眉詢問:“你仍舊不信這片天地會有清平世嗎?”不僅僅是仙盟的困惑,其實她也不太明白,丹蘅這刻骨的恨意以及一身業障是從哪裏來的。她在等,等學宮那邊傳出新的消息。
丹蘅仰頭,答非所問:“這兒怎麽不見那神佛了?”
鏡知沉默數息,才道:“你不想看見,那就不讓你看見。”
丹蘅又問:“怎麽做的?”佛宗的天佛法相恐怕是凝聚了信衆願力而顯化的,信衆遍布兩州,想要看不見,除非這座城裏沒有崇佛的人。
鏡知輕描淡寫道:“斬了就好了。”
兩州之中無數小城恰如夜幕間點綴的繁星,而須彌佛宗的塔中,那一尊金身燦燦的佛像就坐在了繁星之下,與之氣息相纏。
只是在此刻,有數枚繁星光輝暗淡了,那淺淡的星光與佛像之間似乎隔了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使得這尊佛陀法相上流淌的佛光不再完美無缺。
“師尊,弟子傳訊回來,說記何年出現在了慈心城,而且打破了法壇,開始傳播那些邪法。”
一位年輕的佛修輕聲開口。
到底是佛尊帶回來的人,天生菩提聖氣,她有一顆菩提心,顯化的菩提法相比任意一個弟子都像那真佛。這些都是外相,可他們佛宗最擅長的手段就是用外相來迷惑百姓。百姓們會在佛道之争時站在佛宗這邊,但是他們不會插手兩尊“佛”的争辯。
“她說了什麽?”須發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僧坐在了蒲團上,溫和地詢問。
“她、她說土木雕刻,大建禪寺是殚竭人力,不能夠降伏身心。”
在佛宗中“修心”的言論不少,的确有一小波人認為學佛需要定心。可要僅僅是這樣,記何年還不會讓人頭疼。見那弟子噤聲不語,老僧又道:“還有呢?”
“她、她說‘修行者才能學佛’這樣的話是在放屁,她宣揚人人皆可成佛。與其靠着佛陀來渡,不如自己修明淨之心來成佛。
“她說佛宗宣言的一切都是謊言,所有信衆都是那套妄語下被愚弄的蠢貨。”
“她說……”
年輕的弟子一口氣将記何年的話語說完,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低頭。
“狂妄!”老僧輕輕地斥了一聲,他緩緩地站起身,瞥了眼年輕的弟子,不以為然道,“佛豈是凡夫俗子可高攀的?要是人人都成佛,那就人人都不是佛了。”
年輕弟子沒吭聲。
老僧又道:“姬丹蘅那邊的人去了總不會,我佛門與儒宗都折損了弟子,該輪到蓬萊與昆侖了。這原本就算他們的家事。”
仙盟不止一次提出蓬萊遣人去擒丹蘅了。
可蓬萊那邊總是應得好,直至如今都不曾派遣弟子來西境。
原本衆人還能耐着性子等,然而在弟子一個個折損後,仙盟也等不下去了。
海潮洶湧澎湃,仿佛要吞沒那屹立在海上的銀色神宮。
海月高懸,清幽的月色照着徹夜不眠的人。
“師尊還在想師姐嗎?仙盟那邊一直在催促,長老們也坐不住了。他們都覺得師姐此舉很是過分。”曲紅蓼輕輕道。
“再等等。”姬贏舒了一口氣。
再等一段時間,她就不必再去面對西境那邊的事情了。
“等什麽?”曲紅蓼有些困惑。
姬贏微微一笑:“等玄州雨來。”
作者有話說:
①《大般泥洹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