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佛是什麽?佛是須彌佛宗弟子的終道,是那高妙不可污的世尊。
丹蘅毫不留情的譏諷使得金剛怒目,降魔陣勢再起。只是那圍堵她和鏡知的十八金剛早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那重現顯化出來的佛陀法相,同樣變得殘缺和滑稽。最後一道倏然間騰躍而起的劍氣斬中了法相的氣機,餘下的佛門高僧,身軀陡然一僵,一道道裂痕自面上生出,旋即如破碎的琉璃,在鼓蕩的長風中散去。
風波漸漸平息,丹蘅與鏡知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病佛冷靜了片刻,從袖中摸出了一張黃紙寫就的方子,道:“寫好了,讓小童抓了藥,你們自己應該能夠煎藥,或者直接祭煉成丹丸。”她的聲音溫潤,等視線轉到那群不知憂愁的小孩兒身上,又變成了一種苦澀,她的肩上仿佛壓着濃黑的巨大陰影,沉重如山。“我連這座荒僻的小城鎮都走出去,等到潮起時,既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別人。”
“嗯?”丹蘅偏頭望了一眼病佛。
病佛恰在此時擡眸,對上了她幽沉的視線。長嘆了一口氣道:“這些病弱的人都是被各家各戶抛棄的。雖然佛門未親自來傳道,但是那風氣吹遍元州各個角落。百姓們寧願給神佛菩薩塑金身,也不想勻出三兩錢來治病。在遠在天邊的佛與近在咫尺的親人中,他們從來都是只選擇後者。
“甚至有人以為今生的劫是前生的債,病與苦都是罪有應得。我若不做佛,便不會有人來尋我治病。”
“那你就做佛。”丹蘅斂着眉眼,身後如濃墨般的業障逐漸消散,可每一次的殺戮都在她的身上烙下了一道深痕。見病佛垂眸不語,她又道,“你做佛,不需要經由誰來同意。”
“姐姐,姐姐,我還想看煙花。”不知愁的小孩兒拍着手掌嚷嚷。
丹蘅微微一笑,眉眼間是少有的清潤與溫柔。
鏡知凝視着她,此刻在她的身上窺見了幾分當初在昆侖時的模樣,或許她的舒雅溫柔也不是假象,只是天地間的一切快要将她逼瘋,讓她變成了一柄好似雪叢中生出的凄豔之刀。
刀一旦染血就回不去了。
此刻千千萬萬的人正向着元州奔來。
只是誰也沒有提起之後的事情。
風起雨落。
細細密密的雨連成了一排從屋檐下墜落,彙聚成了一條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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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何年冒着雨爬上了飛舟,向着學宮中的弟子打了個招呼。衆人雖然也想“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可是他們修道不久,功行遠不如記何年,一旦出了學宮,恐怕無力應對那些危機。只得眼巴巴地望着記何年,要她時不時傳訊回來。
記何年自然是滿口應下。
她是須彌佛宗出身,對元州、流州再熟悉不過。在佛門陰影籠罩下的這兩州,家家戶戶崇佛、人人敬佛,如此香火信仰化作了籠罩整個須彌佛宗的大網。丹蘅和鏡知怎麽會想要去那一處?她們又要如何躲開佛門的監察呢?
坐到飛舟上的時候,記何年面上那股笑容收斂了起來,她撥弄着腕上的佛珠,低聲念了一句“難辦”。丹蘅要躲開仙盟的追蹤難,而她要濟世度人也難。
飛舟西行,那朦胧的雨簾逐漸地淡去。
日夜輪轉,清透的月光透過了窗戶,投映在了榻上。
記何年盤膝坐在了小榻上,前方是一本本攤開來的佛經。昔日在佛門被禁毀的佛典,她在《文藏》中找到了新的刻本。號稱佛陀傳法之人無數,道念同樣如漫天的繁星,為什麽不能讓它們互相碰撞?反倒要強行将一顆明星點成唯一的太陽?
“你怎麽不待在學宮,非要來元州?”閃爍的封玉中傳出了丹蘅懶洋洋地聲音,投映出來的人正翹着腿躺在了木榻上,左手不停地掂着一塊玉,上上下下地抛玩。不遠處,鏡知正在看顧白煙袅袅的藥爐,像是整個人浸在朦胧的雲煙中。
“你需要我。”記何年道。
丹蘅輕嗤了一聲:“誰需要了?聽我的,你快要回學宮去。”
記何年搖頭:“不。”她的面上流露出一抹認真,“佛宗在元州、流州經營千載,千千萬萬信衆會成為他們的利器。想要贏過他們,只能論道!我在清州不少村落傳我佛之念,可這奈何不了佛宗!”頓了頓,她又道,“如今仙盟要清異端,祭煉了天心同照儀軌,要籠罩大荒。但凡異端,皆是仙盟之敵。我不信所有人都像佛尊那樣想!我若是點燃了一顆天星,那就會有無數的天星閃爍!”
丹蘅沉默數息,她透過了千山萬水、跨越了無數的距離直視着記何年的眼睛:“那你來。”這是記何年選擇的路,她不會去阻止。
記何年:“你不妨也信一回?”她們之中唯有丹蘅最固執,她對這個世間總是冷嘲熱諷,想要游離于外。可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讓自己在囚牢中越陷越深,她的本心到底如何呢?沒等到丹蘅回答,封玉上的光芒一閃,很快就又熄滅了。
記何年端坐着,啞然失笑。
丹蘅捋了捋袖子,她坐起身,漫不經心地拂去飄落在肩上的落花。
她朝着鏡知觑了一眼,恰好與她的目光對撞,一時間像是跌入了一個銀色的湖泊裏。片刻後,丹蘅才皺了皺眉,故意道:“藥焦了。”
“沒有。”鏡知一臉認真,她站起身走向了丹蘅,立在了屏風邊凝神望着她,問道,“記何年道友要來嗎?”
丹蘅沒有應聲。
她坐着,鏡知站着,是居高臨下地望。
她不滿這樣的高差,伸手拉住了鏡知的衣袖,将她扯到了榻上。她擡眸,指尖描摹着鏡知的眼角,懶洋洋地敷衍道:“來了如何?不來又如何?”
鏡知道:“她來了,你就不會寂寞。”她覺得丹蘅待她和記何年還是略有些不同的,至少在記何年的跟前可以毫無顧忌地嬉笑怒罵,而在她的跟前……像是有着無法橫亘的距離。她想要問一問丹蘅,她們是什麽關系?到底算不算知己,可又怕得來的是個否定的答案。
人世間百般情感,她第一個體驗的就是憂懼心。
“你又能瞧出我的寂寞了?”丹蘅托腮,笑吟吟地望着鏡知。沒等鏡知應答,她又略過了這個話題,道,“元鏡知,你這樣賴着我,總要給出一個緣由吧?”
“我、我——”
可丹蘅并沒有太好奇那個答案,她像是翩然停駐的蝶,下一刻又乘着風前往其他地方。伸手推了推鏡知,她哎呀一聲:“這次藥是真的焦了。”鏡知蹙眉,下意識去抓那雙手,可指腹也只是從那微涼的柔軟手背上輕輕擦過,手指收攏握住的是一場空。
鏡知起身去端藥。
清苦的藥味被風吹得滿屋子都是,才窺見那藥碗,丹蘅便嫌惡地皺起了眉。
丹蘅對着鏡知開始挑刺:“怎麽不祭煉成丹丸?”
鏡知無言。
明明不久之前是丹蘅打發她去熬藥。
明媚的花影自窗戶落入小榻上,迷離而又斑駁。
丹蘅仰起頭,撲哧一笑:“泥人尚有三分氣性,你怎麽看起來一點脾氣都沒有?這還是昆侖那鼎鼎大名、神鬼不敵的阆風劍主嗎?”見她一雙銀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間并無他物存在後,丹蘅倏然又斂起了笑,她很輕很輕地說道:“不要這樣看着我,也不要慣着我。”
人這一生總是在分別,都會像她的兩位母親一樣分道揚镳。
她孑然一身在天地間,不需要愛。
丹蘅眸光寂然,那點兒燦爛的明光旋生旋滅。
鏡知不知道怎麽勸,她坐在了榻邊,溫聲道:“喝藥。”
丹蘅想推開藥碗,可轉念想起了自己才說不久的話。她既然要一個人,那麽就不能在鏡知的跟前做出那股子嬌态。她接過了藥碗,仰起頭一口氣喝完。苦澀在唇齒間盤桓不散,甚至滲入了四肢百骸,仿佛她這個人只剩下了苦。眉頭不自覺地蹙起,唇上忽地微微發涼。卻是鏡知的指尖抵在了她的唇上,那輕柔的觸感使得她沒有半分心神能分給入口的蜜餞。
鏡知認真道:“我相信這條路能走到底,大荒會有一個清平世的。”
丹蘅勾了勾唇:“是嗎?消息從元州傳出,轉瞬間便抵達大荒各個邊角,刀劍槍戟化作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你憑借手中劍能夠将它們撕開嗎?”
鏡知心平氣和地回答:“我可以。”
丹蘅睨着鏡知:“我以為你要放下劍了。”
鏡知搖了搖頭。
天地之大,可刀風劍雨無處可躲了。
萬裏高空,飛舟破雲而出。
閣樓前,記何年望着抱着琴橫在了前方的人,大聲道:“我可以!”
攔路的人名喚雪猶繁,是從清州醉生夢死樓過來的,記何年聽說過她的名字。
就在一刻鐘前,她驟然現身,問她能不能闖出一片新天。
記何年知道,雪猶繁問得不僅僅是她,還有大同學宮。
醉生夢死樓秉承的是過去那位琴聖的道念,她們從未表達過對學宮以及見秋山的看法,可終究與孟長恒她們是不一樣的。
雪猶繁點頭,抱琴跳上了飛舟。
她一點都不見外,那雙眉眼間早已經褪去了妩媚,只餘下如刀劍鋒銳的英氣。
她道:“那就走!”
只是記何年返回元州的路并不好走。
在她投向了大同學宮後,一下子從佛門未來的佛子變成了背棄佛門的毀佛者,佛宗修士豈會不來攔她?
“舉佛宗之力,要來圍剿你們,這條路并不好走。浩浩長天,就算是插翅也難飛吧?”雪猶繁輕笑着詢問。
“不是‘你們’,是‘我們’。”記何年糾正了雪猶繁,仰頭看着高天,斬釘截鐵道,“我今日返回西境,要為天下學道者辨是非,為天下學道者定其宗!①”
須彌佛宗法脈衆多,可大多出于小乘,號稱“人我空”,所求的是個人解脫,從而一舉邁入涅槃之境。他們雖然在元州、流州傳道,可所求不是的濟世度人,而是靠着那些信衆塑金身,賺個盆滿缽滿。再者便是借信力凝結的力量修佛,這一舉動其實與大秦先前敕封神祇極為相似。記何年曾經讀到過被佛宗禁毀的典籍,那法門不同于小乘,要自度度人,上求菩提,下化衆生。甚至有一部《大般泥洹經》道人人皆可成佛,這讓佛宗弟子如何忍受?佛性高邈,豈能與凡夫俗子同在?!
雪猶繁望着記何年飒爽一笑:“你這話比秋師還要嚣張。”
記何年微笑道:“不。”
天底下哪裏還有比見秋山嚣張的人?
年輕的時候就對衆人供奉的白玉圭下手,後來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編纂道典創立大同學宮,與仙盟、帝朝争鋒。她看着眉目溫和,像是一泓春水、一股春風,可實際上瘋得厲害,敢做這千千萬萬人不敢去做的事。
丹蘅雖然在蓬萊成長,可她的性子随了見秋山,只是比起她的內斂,丹蘅瘋得人人可見、人人相憎。
學宮中,檐下的風鈴聲在風中唿哨作響。
見秋山放下了小狼毫,推開門看到了立在廊上的人。
學宮裏有九重大陣法,若是沒有心懷殺機,便不會激發,因而這學宮人人都可來。
“師姐。”廊道上的人甜甜地喚了一聲,她瞧着十三四歲的模樣,玉雪可愛,可實際上骨齡已有數百歲。她是儒門十二賢人之一,名喚溫長應,過去與見秋山的交情不錯。只是在這二十年間,沒有再聯系了。
“溫師妹。”見秋山朝着她笑了笑,又問,“要喝茶嗎?”
溫長應眸中掠過了一抹欣喜,她連連地點頭,幾步走到了見秋山的身側,牽着她的衣袖,姿态頗為親昵自然。“我與師姐許久沒有見面了,這皇都有什麽好的,師姐為什麽非要留在這邊?”說到後頭,她的話語中多了幾分埋怨來。
見秋山沒有多言,只是領着溫長應到了迎客堂中,替她斟了一杯茶。
溫長應抿了一口便吐了出來,皺着眉道:“怎麽這樣苦澀?師姐這邊沒有好茶嗎?要不要我差人送點過來?”
見秋山耐着性子聽溫長應說完,她笑了笑道:“是當年的茶。”她露出了一抹歉疚,“是我的錯,沒想到師妹喝不慣了。”
溫長應聞言一僵,要是換別人說這樣話,她會認為是譏諷,可是見秋山不一樣,她當真在愧疚。她眨了眨眼,重新抿了一口,強迫着自己咽了下去,道:“其實也不難喝。”畢竟當初的她,是連這樣的茶都喝不到的。
她跟見秋山不同,并不是加入經緯儒宗中就開始嶄露頭角。她只是一個尋常執事的女兒,勉強地學了點儒門的道法,算是個外門弟子。可是她生性要強,就算身在外門,也吃不得虧,在年少的時候不慎得罪了人,累得父母慘死。儒門同道中,竟無一人願意施以援手。嘴中說着“仁義”,可表現出來的卻是各掃門前雪的漠然,最後還是見秋山救了她,并且願意騰出珍貴的修煉時間替她來講經。
她孜孜以求,厚積薄發,最終還是跻身儒門十二賢人之列,将昔日慢待她的人踩在了腳下。
在飲了茶之後,就要說閑話了。
溫長應擡頭,望着見秋山嬉笑道:“仙盟已經下了絕殺令,師姐不擔心嗎?還是說,期待着蓬萊那邊作反應?”她一直不喜歡姬贏,都說蓬萊有“無情”之名,誰家找道侶都不會尋上他們蓬萊道宗,可偏偏師姐要跟姬贏喜結連理,然後變成一對“怨偶”。當初聽聞兩人和離時她還高興着呢,哪裏知道離開蓬萊的師姐,壓根不打算回儒門。
“師姐,姬贏将白玉圭之事傳出,現在天下修士将不能飛升之因怪到師姐你的身上,蓬萊那些人可是無情得很呢。”溫長應又道。
“她如何跟我有什麽關系?”見秋山蹙了蹙眉頭,她斂起了笑,對上了溫長應的目光,“儒門要你來做什麽?”
溫長應笑容越發僵硬,她有些局促不安地低頭,慢慢地吞着那被她嗤之以鼻的粗茶,半晌後才揚眉笑道:“是我自己要來的。儒門十二賢至今缺一位,要是師姐願意回頭——”
“可我為什麽要回頭?”見秋山打斷了溫長應的話,她的眼眸中掠過了幾分失望,“我想你應該更清楚那一切才是,你好不容易從泥潭中走出來,卻要将天下人推入泥潭中嗎?”
聽了這話,溫長應不笑了。
“我如今有了權勢之後,就不再苦了。”她對上了見秋山的視線,“山巅就那麽點空位,他們變強了,怎麽願意聽話呢?難道我要自己拿起繡線織錦衣?難道我要自己下山洞挖礦石?”
見秋山反問道:“別人可以做,你為什麽不可以做?”
“我追逐一切是為了讓人瞧得起我,是為了享受的。”溫長應的語調很慢,那張玉雪可愛的臉露出了怪誕的神情,“師姐,你是人人羨慕的存在,一生順遂,我不懂你為什麽非要自找苦吃。想要學那舍肉喂鷹的佛陀嗎?可就連傳出這個故事的佛宗都對此嗤之以鼻。
“或許你覺得現在的一切很糟糕,可是你看,天還是那樣藍,地還是承載着萬物,至于那些哭聲,本就是大道運行中的常事,師姐為何要去傾聽呢?”
見秋山搖頭:“天要塌了。”
她的面上出現了一抹罕見的認真,只是在溫長應看來,這些都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困苦。
“來之前孟師兄跟我說不要勸,你不會聽。但我還是想要見一見你。”溫長應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二十年前的樣子太模糊了,我想要在刀劍相向前記住師姐的模樣。”
見秋山溫聲道:“那你現在看見了。”
“是啊,我看見了。”溫長應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竟是打着幾分苦澀。“我一直在想,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回報師姐的救命之恩,可如今想來,卻是那樣難。”
見秋山:“我施恩并不圖報,不必挂懷。”
“好好好!”溫長應一連道了三個“好”字,她将那杯苦澀的茶飲盡,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同學宮。
見秋山輕輕嘆息。
道侶反目,親友殊途,這些都算什麽?
她手腕一番,一張彩繪的面具出現在了桌上,那半枚白玉圭的碎片正落在面具的額心。
這歷史裏的舊物似乎有很多話語想要傾訴,快了,再給她一段時間就能揭開那籠罩在了瘴霧中的過去了。金烏禦日,東升西落,自大荒有日月以來便是如此,是什麽導致了十日并出?是什麽導致了神魔戰場現世?先人們又做了什麽樣的回應?
溫長應一口氣奔出了學宮數裏外才回頭看籠罩在燦燦明光中的學宮。
這樣坐落在郊野的學宮比不上昆侖崚嶒的劍閣,比不上蓬萊那在海潮中巍峨聳立的浩淼神宮,比不上須彌佛宗的八十一尊金身大佛,比不上須彌儒宗如林立錯落的書閣……可就這樣的一座學宮讓她心中生出了一股悚然之感,她越看越覺得學宮巍峨,仿佛一根支天之柱。
“你去見她了?”冷漠的話語打斷了溫長應的沉思,她凝眸望向了一身金衣、面容端肅的姬贏,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們不一樣。就算是道途不同,師姐也會請我喝茶,但她不會再見你了。”看着姬贏面色轉為鐵青,溫長應因見秋山生出的郁氣消散一空,放聲大笑,“你當初做那麽多,沒想過只會将她越推越遠嗎?你為了她答應的事情,本身就是與她背道而馳,你沒有想到過今天嗎?姬贏啊姬贏,你真是可悲!”
點滴往事在心中浮動,她在與見秋山結契之前,就對着蓬萊的長老立下了大誓。少年時以為“改天換地”就在揮手之間,後來才知道命數浮沉,人皆蝼蟻,世間沒有兩全的事情。冷淡地望着大笑的溫長應,姬贏寒聲道:“那又如何?”
溫長應笑聲戛然而止,她安靜了下來,良久後才道:“不如何。”
原野上長風掠動,她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學宮。
種種過往,譬如朝露。
金風玉露一相逢後,只餘下生死不同歸了。
作者有話說:
①神會,滑臺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