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嬴清言并不在意嬴夢槐的冷臉。
她的這位好姐姐大多數時候都是溫潤的,偶爾有那麽點怒也會很快過去。
她有着自己的理想,她的态度很是堅定,可是她的心總是那樣軟,她的顧慮又那麽多,她怎麽才能夠踏上那條路,斬去道上的荊棘?心要是不恨,怎麽稱孤?又要如何成王?
“你從裴家出來?”路上,嬴夢槐最先打破了那沉凝如鉛鐵的氛圍,望着嬴清言道。
“是呀,剛才不是說給姐姐聽了嗎?”嬴清言噙着一抹淡笑。見嬴夢槐望着她衣上的血跡蹙眉不說話,她又笑了笑,回答道,“是別人的血。”
“你去裴家做什麽?”嬴夢槐又問。
可能裴家的人還覺得嬴清言是當初那個任由他們操控的傀儡,還是那長不大的小女孩,但是嬴夢槐知道,事情早已經與過去有很大不同。嬴清言可從未将裴家放在眼中,她若是得了權勢,裴家能不能存身都不好說,更何況是一步登天?
“去要天樞印。”嬴清言也不隐瞞嬴夢槐,甚至将那一枚小小的金印取出來把玩,她漫不經心地開口,“我跟陛下說,裴家主動交出了天樞印,辭去了天樞主之位。”
嬴夢槐聽得心驚,她想的是裴家,可又不僅僅是裴家。數百年來,司天星主的位置都是世襲的,少有變動。也就先帝時候以私情滅趙家導致司天局動蕩了一段時間,最後是宗室得了好處。如今嬴名封繼位不久,就想大刀闊斧地對司天局進行改革嗎?“為什麽要這樣?”嬴夢槐凝視着嬴清言,她眉頭緊鎖,其實也并沒有太期待嬴清言的答案。
嬴清言将天樞印抛着玩,她慢悠悠道:“姐姐不是一直想要鏟除那些礙事的世家嗎?我這樣也是為了推動姐姐的夢想。不過——”她話語倏然一頓,擡頭對上嬴夢槐的視線,“姐姐坐天玑主位,願不願意交出天玑印啊?陛下一定期待姐姐做出正确選擇的。”
嬴夢槐沒有答話,她只是在想,誰會願意将到手的好處吐出?司天局的勢力可是一個家族立身之基。就連她都不願意,更何況是那些世家?再說了,如今嬴危心流浪在外,隐隐與仙盟往來。陛下這樣做,不是将世家逼到嬴危心那頭嗎?這樣的手段過于激烈,一不小心便會引起整個帝朝的震蕩。
“姐姐難道還想着勸服世家從你之道嗎?”嬴清言看着嬴夢槐的神情,有些好笑。她的手指落在了嬴夢槐的面頰上,輕輕地撥開了垂落的一縷金發,又道,“你還想着‘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①這一套說辭嗎?這些經典連儒門子弟都已經抛棄,誰還會信服?”
嬴夢槐看向了嬴清言,她伸手撥開了搭在了面頰上的手。可嬴清言忽地一翻,将嬴夢槐的手腕扼住。她身體往前一傾,将嬴夢槐壓在了身下:“姐姐,你怎麽還這樣天真?這個世道能允許你實現自己的理想嗎?仙盟不容你、大秦世族不容你,至于散修,你覺得能期待嗎?”
“如果不變,那就永遠是這樣。”嬴夢槐望着嬴清言,吐露心聲。
嬴清言趴在了嬴夢槐肩窩,深吸了一口氣:“那姐姐就往前走吧!這條路,我不奉陪了。”說着,一把松開了嬴夢槐,掀開了車簾對着車夫大喊,“停車。!”
嬴夢槐淡淡地望着嬴清言的背影,沉默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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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馬車回府的時候,堂中的師長琴已經等待多時了。
“殿下出門去了?”師長琴一挑眉,眸中藏着幾分驚異。
“嗯。”嬴夢槐應了一聲,又問,“學宮那邊怎麽樣了?”
師長琴苦笑:“這條路太難走,并非每個人都有舍生取義的決心。”
嬴夢槐也猜到了這般可能,她嘆氣道:“那師姐你就先留在老師身邊吧,不必來來回回。”
“無妨。”師長琴搖頭,她凝視嬴夢槐片刻,試探性問道,“殿下情緒不高,可是見了什麽人?”
嬴夢槐聞言神情微微一變,猶豫一會兒,才道:“嬴清言。”
師長琴變色,急促道:“怎麽又見她了?!”嬴清言就是一只陰險狡詐的小狐貍,無情無義,沒心沒肺!
嬴夢槐嘆氣,緩緩将裴家以及天樞印的事情說出。
師長琴生怕嬴夢槐被那點兒“親情”所迷,忙急切道:“裴家只是個開始,那位定然也會想要其他人将大印交出!殿下,若是宮中來問,你可不能順他們的意!”
“我知道。”嬴夢槐點頭,面上滿是憂色。“黜私學”之後,眼見着各州歸于平靜,可那是反對的聲音被鎮壓了,并不是十二州子民心悅誠服!外亂不止,而眼下司天局之內,竟然也要生出風波!
師長琴沉聲不語,片刻後心念一動,道:“嬴危心已經靠向了仙盟了,是嗎?”
“師姐,你——”嬴夢槐吃驚地望着師長琴,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那就亂得徹底一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師長琴眼中閃過了一抹寒光,“既然有人願意開這個頭,那我們也可以做推手。只要世家膽敢靠向仙盟那處,便有足夠的理由将他們鏟除!很多人認為嬴危心下落不明,那就給他們一顆定心丸。”
嬴夢槐沉默一陣:“那之後呢?”沒等師長琴應聲,她就嘆息一聲,“大争之世啊!”她有什麽看不明白的呢?只是不願意那般施為罷了。
師長琴觑了她一眼,不再勸說。
那頭嬴清言下了馬車後,在街上游蕩了一陣子才回到了府中。
“天樞印”落在她的手中,裴家一定會給其他世家報信,唯有司天局的星主聯合起來,他們才有機會要回“天樞印”,逼得天子向後退一步。以嬴名封的心性,保不準還真會退縮,這不是她想要見到的結果。
眼神閃爍了片刻,嬴清言忽道:“趙一,想辦法讓那些人知道嬴危心如今的日子,都是先帝的子嗣,靠向誰都是一樣的,是吧?”
帝朝之中,暗潮洶湧。而皇都外的學宮,倒是顯得十分清寂。
丹蘅既不想與學宮的弟子往來,也不想在書齋中研讀那些經典,索性拉着鏡知尋樂子。
鏡知半抱琵琶,坐在了蒲團上。
琵琶聲急,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回旋,宛如鳳凰盤桓。
丹蘅撐着下巴,心不在焉地撥弄着封玉。
是嬴清言發來的消息,将皇城中的事情一一說來,聽着可笑而可悲。
一時間她忘記了替鏡知喝彩。
鏡知抿了抿唇,琵琶聲戛然而止,她擡眸瞥了丹蘅一眼,眉頭微微蹙起。
丹蘅沒太在意鏡知的情緒,她伸了個懶腰道:“結束了嗎?”說完一撥身上的落花,也不看鏡知,起身就朝着外頭走去。
她總是這樣捉摸不定。
要聽曲的是她,不聽曲的還是她。
鏡知抱着琵琶,怔怔地望着,直到丹蘅的身影才消失不見,她才垂眸望着搭在了琵琶弦上的手。她近來對丹蘅越發在意了,那股子悵惘自內心深處生出,可一時半會兒也辨不分明。
罷了。
鏡知這樣想着,坐在蒲團上入定。
丹蘅一直向外走了一段路,才發現鏡知這一次沒有跟過來。
她輕呵了一聲,卻沒有往回走,而是加快了腳步,如掠空的驚鴻,向着皇城的方向飛去。
她行事無所拘束,在短短的時間就得罪了不少同道,半路上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她。可見她身影融入濃墨中,一襲紅衣好似暗夜中的血月,桀骜又詭異,一時間來人卻步,不敢再攔。
“無趣。”丹蘅“啧”了一聲,哪會不知道有人盯着自己?他們盼着自己落單,可又不敢向前,這樣的心性能争出個什麽來?她輕輕一撥,刀光如彎月乍現,驟然斬在了那塵土飛揚的官道上,劃下了一道深痕。四溢的刀氣橫掃草木間,原本在肅殺秋風中即将枯萎的草木,瞬間便被奪了生機,只餘下一片蕭瑟。
“青木主生機,可她的刀法怎麽看都沒有那種蓬勃的生機。”
“不是蓬萊宗主的獨女嗎?怎麽會練這樣邪門的、殺氣騰騰的道術?”
“你是沒瞧見她身上的業障,上輩子到底殺了多少人,才會導致業障纏身?她遲早會堕入魔道中,是我輩的大敵!”
貪生怕死的修士還在那兒議論紛紛,丹蘅已經借着一陣好風入了巍峨氣派的皇城,進入了嬴清言的府邸。樓閣高高低低,長廊回轉,草木競相争放,整個府邸中窺不見秋日的冷寂,反倒是“富貴逼人”。畢竟是天子的“女兒”,如今又獲新帝信重,日子怎麽都不會過得太差。
揮退了伺候的下人後,嬴清言親自給丹蘅倒酒。
丹蘅散漫地坐在了椅子上,有種“理當如此”的傲然和從容。
“司天局要亂了。”嬴清言開口。
丹蘅聽了嬴清言的話語,只覺得有趣。她托着下巴道:“你要是堅持一下,坐在帝位上,就是你了。”
嬴清言謙遜一笑:“還不是時候。”她素來果決,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事情。即便是觊觎至尊之位,那也要在恰當的時機坐上,如此才能命長。
“靈山十巫離開皇都了?”丹蘅又問,她極為率性,都是想到什麽就問什麽。
嬴清言點頭笑道:“是。”
丹蘅:“怎麽?不敕封秦神了?”
嬴清言定定地望着丹蘅:“他們推說‘玉皇寶箓’上有浸潤千年的屍氣,需要靈山之水先淨化一變。”頓了頓,又道,“近來亂得很,嬴名封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靈山十巫,他跟神啓帝不一樣,對祖宗之遺訓不太在意。”
丹蘅道:“看起來像是好事情。”
嬴清言聽着丹蘅的語氣,總覺得有說不出的怪異,她想了一會兒,笑道:“至少目前看到的是好處。”靈山十巫回靈山後,迎神司山海閣便沉寂了下來,不怎麽管帝朝的事情。如果靈山十巫在的話,世家的那群人會有第二個選擇。
丹蘅拍掌大笑:“看來有熱鬧看了。”
嬴清言眸光逐漸幽沉:“就看道友願不願意添把火了。”
丹蘅笑容一止,散漫的神情斂起,浸潤着豔色的眉眼間竟寒峭如刀。
“你想要什麽?”丹蘅問。
嬴清言一點都沒将丹蘅當外人,直言道:“一種可以讓嬴名封下定決心的利器。”
“你怎麽知道我有?”丹蘅又問。
嬴清言吐出了兩個字:“《文藏》。”她笑了笑,“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想拜入學宮看看。”
丹蘅笑而不語,她從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簡扔在桌上,她道:“這是神照弓的制法,能夠射穿修士護身靈光。以天工部的實力,應該能夠打造出來。不過——”丹蘅停頓數息,拖長了語調道,“直接投放玄兵不好嗎?”
“不好。”嬴清言搖頭,“玄兵的造價太高了,而且在凡俗之地投下,整座城池會毀于一旦。”就算她願意看到天崩地裂,嬴名封也不會這樣做,“還有就是修道士早知玄兵的存在,我不信他們會沒有反應。”
丹蘅輕嗤了一聲:“想得倒是周到。”
嬴清言沒在意丹蘅的譏諷,她好奇道:“神照弓一出,仙盟恐怕又多了個要除去大同學宮的借口,你不擔心嗎?”
“這跟我有什麽關系?”丹蘅一臉漠然,“既要傳道天下,總該背負一些東西,不是嗎?”
嬴清言定定地望着丹蘅,只不過從那張臉上看見的是對天下、對衆生的漠然,以及一股絕世獨立的寂寞。原本想要調侃的話語到了唇邊,又咽了下去。她起身望着高空,長嘆道:“聽聞修士千載不得飛升,是天道不許嗎?”
丹蘅笑:“或許是吧。”
丹蘅孤身一人入皇城,到了黃昏的時候,又一個人回到了學宮中,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神照弓的事情。許是帝朝、仙盟之間有了新的謀劃,或許是被鏡知闖仙盟駐地的行為吓住,接下來的一個月,不管是帝朝還是仙盟都不曾為難學宮。一時間,那些驚懼不安的人也鼓起了勇氣,學宮的弟子從稀稀落落的十多人增加至近百之數。
臨近十二月,萬物凋零,寒風峭冷,雪滿群山。
丹蘅收到嬴清言訊息的那一日,天氣還算是清朗,冬日的光芒落在了雪地上,折射出一團炫目的明光。丹蘅換上了一身燦金色的衣裙,肌膚如玉,朱唇如丹,她坐在了窗邊輕輕地撫着枯榮刀。
腳步聲傳來的時候,丹蘅擡頭。
鏡知也換了一身裝束,黑白色的道袍如陰陽雙魚環抱,眉眼間不見彈琴唱曲時的妩媚,反倒是在雪色的映襯下,沉着冰霜寒意。
“這是要幹什麽?”丹蘅偏着頭,明知故問。
鏡知:“你近來跟嬴清言聯系得很頻繁。”
丹蘅反問:“所以呢?”
鏡知從丹蘅沉如水的面龐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她的眉頭蹙了起來,露出了幾分為難的神色,可她還是開了口:“她請你做事了嗎?”
丹蘅笑了起來,像是一幅冷寂的水墨圖潑上了色彩,陡然間變得生動起來。“我跟她就不能——”丹蘅思索了一會兒,才找到了合适的詞,“志趣相投?”
鏡知平靜道:“她不會彈琴給你聽。”
丹蘅訝然,她伸手一拂,将枯榮刀收起。
輕移蓮步,環佩琳琅,眨眼間便到了鏡知身前,伸手撫了撫鏡知的面頰,她笑吟吟道:“彈琴的人會難找嗎?還是說,你只希望我聽你的琴?”
鏡知的耳垂顫了顫,面色微微泛紅。
丹蘅像是掐着上瘾,窺見了那抹緋色後,又稍稍用了點力。
只是見鏡知像是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她突然間又覺得索然無味。松開了鏡知,她從她的身側繞過,想要離開屋子。鏡知卻是在這個時候發力,一把拉住了丹蘅,将她帶入了自己的懷裏,問道:“你要去哪裏?”
“你管我啊。”丹蘅撞上了柔軟的胸脯,她低低地笑了一陣,才眯着眼仰頭看鏡知,“元鏡知,你不會真将自己當成我的道侶吧?”
鏡知的眼前忽而出現過去丹蘅的模樣,她總是安靜地坐在了書房的窗紗邊,淡得像是一陣煙氣,而不似如今,仿佛被造物主濃墨重彩地塗抹。那時的她渾渾噩噩的,看不清丹蘅也看不明白自己。
“沒有。”鏡知說出了這兩個字,可見丹蘅笑容一止時,她又莫名地有些生氣,不知道在氣自己還是其他。
丹蘅冷聲道:“不想被捅一刀的話,就松開我。”
她對鏡知還算是客氣,要是碰到了那些膽大妄為的狂徒,枯榮刀早已經出鞘了。
鏡知依言松手。
她的心劇烈地悸動了起來,一股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悵惘幾乎将她淹沒。
好像這一松,就會永遠失去什麽。
鏡知的動作比她的思緒快,一松後又是用力一抓。在情急之下她用上了幾分靈力,只聽到一陣極為清脆的裂帛聲響起,鏡知低頭看着手中那一截布料,面上緋色更甚。“抱歉。”她讷讷地開口,有種手足無措的無辜。
丹蘅擰眉,她都要被鏡知氣笑了,也沒管那斷裂的袖子,她問道:“元鏡知,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鏡知定了定神,她輕聲道:“帶我一起去。”說出這句話後,她又長舒了一口氣,覺得說出後頭的話語也沒什麽為難的了,“我替你解決仇人!”
丹蘅淡漠道:“我不是依附旁人的菟絲花,不需要別人幫我。”
鏡知:“可朋友之間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嗎?”
丹蘅望了鏡知一眼,冷冷一笑:“誰要跟你做朋友?”她頭也不回地離去,一縷縷金線浮動,好似一只無形的手将斷裂的袖口補全。風中裙擺晃動,她的背影毫不留戀。
皇都外,逝水邊。
那不舍晝夜奔流的水在厚重的冰層底下潛動,時不時傳出一陣響聲,好似要化作怒濤洪流沖破這厚重的寒冰。
今日,在這裏有一場盟約。
“他們果然是選擇了仙盟和嬴危心。”師長琴立在遠處聳立的山石上看熱鬧。
在嬴清言将裴家的天樞印交給皇帝後,那年輕的天子果然有了自信,開始對司天局的修士步步緊逼。皇族的宗室很容易松口,只剩下陳家、王家、李家以及嬴夢槐沒有将印信交出。這些世家并不想成為待宰的羔羊,在得知了嬴危心的蹤跡後,也萌生了投靠之心。而仙盟恰到好處地展示能解決血誓的儀軌,他們最後的那點兒顧慮也消除了。
“朝廷會在這裏設伏。”嬴夢槐眯着眼,她望着下方茫茫的雪色,“天工部一直在忙碌,如果使用玄兵——”她的眉頭緊皺着,語氣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幾分憂色。
師長琴應道:“就算當真使用玄兵,數目也不會多。不管是帝朝還是仙盟,眼下都不願意去擔摧毀一座城池的罪責。也不知道世家對仙盟許了什麽承諾,才會讓他們放棄最在乎的事情,轉而針對帝朝。”
這件事情看着暗中進行,可是那大喇喇的姿态,顯然是不怕對方知曉。
到了如今,兩方設伏,其實就是一場光明正大的交鋒。
作為學宮的支持者,師長琴自然願意見到仙盟和帝朝兩敗俱傷。
風吹來,雪屑漫天。
一道銀光如水波扭曲,一群穿着披風的人驟然出現在了雪地上,留下了一長串的腳印。
“我們來了。”為首的是個一身錦衣的中年人。
“儀軌在此。”一道輕煙自雪地上拔升,緩緩地化作了一個道人的身影。他手中托舉着一個球形的、外罩雙環的法器,樂呵呵地開口。
錦衣中年人沒有說話了,而是朝着道人一拜。
“王家與仙盟勾結,是何居心?!”一道暴喝聲驟然響起,一艘戰舟破開了低沉的雲色,出現在了雪地上方。沒有神光甲的披甲士只是個會些拳腳功夫的凡人而已,根本不會引起修道士注意。可當這一群凡人聚集在一起,就會爆發出猶為強勁的力量,當初的仙盟也是吃了好大一個虧才明白這一點。只不過這次,他們不會在重蹈覆轍了。
道人溫聲擡頭,微微一笑。
一陣浩渺玄奧的歌聲在雪地中響起,堆雪飛濺,洋洋灑灑,一條條人影破雪而出。
“呵。”在逝水邊看熱鬧的丹蘅不屑輕嗤。
對于這一場交鋒雙方都心知肚明,結果還在這裏做一場無聊的戲。
她手腕一翻,驀地取出了一張玄鐵打造的神照弓了,彎弓搭箭,一氣呵成!
箭矢如流星,長長的氣焰轉瞬間便吞噬了箭身,只餘下了一個黑沉的玄鐵箭簇。在那手捧着儀軌的修道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瞬間将他身上的靈光穿透,“砰”一聲釘入了他的頭顱。
一蓬血色驟然炸開!
作者有話說:
①《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