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啓帝沖齡繼位,體弱多病。後來服用了不少丹藥續命,可誰都知道他其實活不長久。只是東宮未建,神啓帝便暴薨,在朝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鐘聲傳遍皇城,宮門外車馬如流水,進了宮城的不管是悲是喜,都屈膝跪在地上失聲恸哭。
嬴危心立在哭得不能自已的蓮妃身側,他有些緊張。寬大的袖袍中,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一顆心怦怦地跳動着,仿佛随時都要躍出心口。在那些老臣們銳利的視線掃來時,他更是忐忑,生怕對方看出一絲端倪。
昨夜入宮之後,他便去拜見君父。許是知道玉皇寶箓落入帝朝的手中,神啓帝的心情不錯,在他試圖詢問東宮之事時,也不曾如往常那般動怒。原本神啓帝在夜中都會去母親的宮殿的,只是昨日不同,或許是為了寬慰嬴清言,神啓帝早早地打發了自己,前往湘妃的宮中……這樣正好。天子暴薨于湘妃宮中,怎麽都聯想不到自己身上。
想至此,嬴危心長舒了一口氣,唇角不由得浮現了一抹微笑。
“十三弟笑什麽?”嬴名封瞥了一眼嬴危心,冷冷地開口。
嬴危心眼皮子一顫,他抿了抿唇,低頭沉默不言。
“六娘呢?怎麽還沒有入宮來?”一道威嚴中藏着幾分疲色的聲音傳來,曾經在宮中默默無聞的皇後在神啓帝暴薨後終于多了幾分底氣。她的視線很銳利,掃過了皇女皇子,又落在了群臣的身上。
神啓帝暴薨于湘妃的宮中,湘妃怎麽都脫不了幹系。
在蓮妃以及神啓帝其他寵妃的逼問下,湘妃根本沒等到諸臣入宮,便以死明志,一頭撞死在了殿中。她如此剛烈的性子,讓事情變得棘手了起來。可在許多人的眼中,她并不能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反而是做賊心虛。
“陛下生前言明誰得玉皇寶箓,便是我大秦未來的天子。若是皇六女攜玉皇寶箓而來,我等還擁戴她嗎?”
“荒唐,陛下暴薨于湘妃宮中,這事情還沒個解釋呢!若湘妃是罪人,那身為罪人之女,如何可擔大任?”
“閣下這是什麽話?逼死了湘妃還不夠嗎?”
“什麽叫逼死?她若不是心虛了為何要自盡?旁人不知曉,可湘妃她是完全有理由恨陛下的!萬一她的心中還惦記着趙侯呢?她要為趙侯複仇呢?再者,皇六女的身份不明呢,湘妃入宮不足十月便誕下了她,誰知道是不是趙侯的遺腹子?!”
“諸位大人,慎言!”底下的争論聲越來越放肆,往常忌諱着神啓帝,可如今卻在靈前将過往的醜事挑起。別說是皇後,便連一些臣子都聽不下去了。
“她的确不是我大秦皇嗣。”嬴名封與皇後對視了一眼,倏然間開口道。見臣子們一致轉頭,他又道,“我大秦皇嗣入了始帝陵便得先祖庇護,可嬴清言并沒有如此,反倒陷入了一個又一個機關中,甚至對先祖不敬!”
“這并不能說明什麽。”嬴夢槐嘆了一口氣,轉向了嬴名封,“若陛下尚在,自不會樂意見我兄弟姐妹之間争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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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憑借她在陵中對始帝屍骸不敬,就足以死一萬次!”嬴名封驟然拔高了聲音,大義凜然道,“姐姐,我知曉你幼時與嬴清言親近,可這大是大非,容不得私情作祟。”
“什麽私情?”嬴夢槐靜靜地凝望着嬴名封,眸光好似一汪明淨的冰湖水。
嬴名封別過頭,不看嬴夢槐的神情。他繃着臉冷峻道:“要不是心中有鬼,她為什麽不肯來?”
清風動簾帷。
被宮中一衆人惦記着的嬴清言在亭子中小坐獨酌。
至于從宮裏來傳消息的小黃門則是木頭一般杵在邊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庭院中群芳争豔、姹紫嫣紅,可偏生有股刺骨的陰冷,滲着肌膚一點點侵入骨血之中。
“來了?”嬴清言話音落下時,亭子外便多了一道身影,她的眼角眉梢神采飛揚,明豔而又爽利。沒等到對方開口,嬴清言又道,“聽見了宮中傳來的喪鐘聲了嗎?”
“聽見了。”丹蘅大馬金刀地在嬴清言對面坐下。難怪鏡知會說皇城有變,紫薇星動,可不就是大變嗎?!不過對她來說,僅僅是一個不相幹的人歸于黃土。丹蘅将“玉皇寶箓”取出,極為随意地扔在了桌面,問道,“你不争嗎?”
嬴清言搖頭道:“不是時候。”停頓了片刻,她又笑道,“這玉皇寶箓還有用處嗎?”
丹蘅低頭瞥了一眼,坦然道:“沒了。”神性早已經在歲月中磨滅,不管大秦有什麽打算,最終只能夠落得一場空……或者是比這還要糟糕的情況。畢竟玉皇寶箓上,神性磨滅了,但是魔性卻永恒停駐了。
嬴清言舉杯微笑:“天子死得太巧了啊。”
丹蘅反問:“會巧嗎?”大秦帝朝四龍相争,在大勢已成之前,還有一種做法,那就是先下手為強。“你看起來很高興?”
嬴清言大笑,她用力一點頭,語調輕快飛揚:“我當然高興!我期待已久的事情,開始上演了啊!昨夜仙盟道人悄悄地去找嬴危心了!”神啓帝死得太是時候了,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嬴危心,好一個正義凜然的仙盟,不管怎麽說,她都應當為對方鼓掌叫好!但是有的仇,還是需要報。“我的母親,你知道嗎?”
“那個被神啓帝搶奪的‘臣妻’?”
“是!她今日撞死在了殿中了!”嬴清言深吸了一口氣,她的眼中閃爍着晶瑩的光芒,但是很快的,那點情緒就消散了。她知道母親要做什麽,這是要用生命燒成最後一道“恨火”,要她牢牢地記住自己的使命,記住那盤桓二十年的深仇。
“我要把玉皇寶箓送給嬴名封,你不介意吧?”嬴清言霍然站起身,她灼灼地望着丹蘅,滿臉期待地望着她。
丹蘅漫不經心地笑:“不介意。”
誰坐在那位子上都無所謂,反正阻攔她的,不管是誰,都要死。
嬴清言看向了丹蘅,盡管早猜到了丹蘅的答案,可在聽到她這樣回答時,內心深處仍舊是忍不住的高興。“我要入宮一趟了。”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字,她的喜悅收斂,慢慢地轉成了一種悵然,他也不在意丹蘅有沒有在聽,只自顧自地說道,“我要帶她回家。”
那個女人,她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感知到母愛,但是為人子女,她仍舊要盡最後的孝道。
她一生最恨的就是皇城,那就不讓她留在皇城。
接人也好,赴死也罷,總之嬴清言的事情與丹蘅一點兒都不相幹了。
離開了嬴清言的府邸,丹蘅找了一座高樓坐在了欄杆上痛快飲酒。她坐得夠高,能夠将那巍峨的宮城風光盡數收入眼底。仙盟插手帝朝事,亂象疊起,這樣虛假的繁榮與平和還能持續多久?仿佛劫火已經燒遍宮城,丹蘅的心中浮現了一種莫名的暢快。
她伸手拿酒壇子,手中摸了個空。
丹蘅微微皺眉,疑惑地望着悄無聲息出現的鏡知。
這人怎麽這樣麻煩?連喝酒都要管?
“老龍死後,帝運潰散。天子之氣并未重新在皇城的上方聚集。”鏡知輕輕地開口。
“然後呢?”丹蘅托着腮,懶洋洋地詢問。
鏡知又問:“你将玉皇寶箓送出去了?”
丹蘅點頭,輕哼了一聲。
鏡知道:“她不是始帝血裔,坐不上那個位置。”
丹蘅反問:“跟我有什麽關系?”
鏡知語塞,半晌後才道:“那你留在這裏幹什麽?”
丹蘅揚眉,笑容肆意風流:“看熱鬧。”
神啓帝死後,帝朝不再安靜了,熱鬧得像是草野市井。
謙謙君子們為了争權奪利,開始唇槍舌劍,甚至拿出了無賴的撒潑本事。
只是這一切的鬧騰都在嬴清言将玉皇寶箓獻給嬴名封的時刻終結了。
嬴名封是中宮所出,乃先皇的嫡子,他又不像皇長女那般固執,有着自己的堅持。若是他坐上那張龍椅,一切都會沿着過去早已經鋪成的軌跡走下去。他的出身沒有問題,他的道念沒有問題,現在連玉皇寶箓也有了,世家大族們拿什麽再去阻止?!
神啓帝的死就在三言兩語中消弭了。
備受神啓帝寵愛的蓮妃知曉真相,不敢再鬧騰;而最有理由質問的中宮将心思轉到了兒子的繼位之事上,哪有心思關心神啓帝怎麽死的?畢竟人死了也不能夠複生。整座皇城因新君的出現轉悲為喜,而嬴清言也如願将湘妃帶出了宮。
有人皆大歡喜,也有人怒氣沖霄、暴跳如雷。
“先帝金口玉言,你持有玉皇寶箓,為什麽要放棄?你這樣對得起阿湘嗎?”一身绛紫色長袍的中年銀發男人對着嬴清言大聲吼道,眉眼間不見崇敬。
他口中的“阿湘”便是嬴清言的母親。可真正對不起她的不是裴家人嗎?不是那位驟然薨逝的先帝嗎?
這樣的話語嬴清言聽了無數次,她早已經習慣了裴偃的态度。她的唇角挂着一抹淡笑,溫聲道:“舅舅稍安勿躁。”
裴偃冷聲道:“已經來不及挽回了,我們在你身上白白耗費了二十年。”
“舅舅,他們已經發現我藏得最深的那個秘密了,我就算取到了玉皇寶箓,那也沒有機會了。”嬴清言嘆了一口氣,平心靜氣道,“與其等着他們來揭穿,倒不如我識趣一點,将玉皇寶箓奉上,如此還能換一身榮華富貴。”
“你、你——”裴偃被嬴清言的話語氣得夠嗆,擡着手指着她,渾身打哆嗦,半晌後猛地一甩袖,“你怎麽自作主張?!!”
“我為什麽不能呢?”嬴清言坐在了銅案後,光影在她純淨無暇的面龐上流淌,她唇角浮着一抹笑,一雙眼底卻凝結着寒冰。四目相對間,裴偃打了個寒顫,不知不覺間,昔日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小丫頭長大了,好似一個危險的深淵,讓人寒毛直豎!
裴偃接受不了自己在嬴清言的跟前怯場,他面色一沉,眼神陰鸷:“你長大了,翅膀硬了。”
嬴清言不想再聽裴偃的廢話,她微微一笑,偏着頭詢問:“舅舅覺得,嬴名封和嬴夢槐,誰更棘手?”
“那自然是嬴夢槐!嬴名封那個蠢貨!”
“那蠢貨坐那個位置不是更好嗎?”嬴清言笑了笑,“舅舅覺得,接下來的重心是什麽?帝朝要對付的是仙盟,還是那座拔地而起的學宮?”
聽到了“學宮”兩個字,裴偃的心神一凜。在近些時日落成的學宮中,有一座號稱“大同學宮”,最令文武百官忌憚。這跟往常随便蓋個屋舍、邀請三兩書生便號稱“學宮”的破學齋不一樣,它背後的主人是經緯儒宗十二賢人之一的“一經無缺”見秋山。她自離開了蓬萊之後便着手編纂《文藏》,一旦落成,那學宮中的典籍便會浩如煙海。那些在各大宗派、在各大世家被珍重的道典将會變成凡物。
要是凡夫俗子都可登仙入道,那他們怎麽做人上人?!
“那些人為何不支持嬴夢槐?還不是因為她的道念有違大道金旨?一旦嬴名封上位,那些人便會推着嬴名封去鎮壓想要變法的人!而嬴名封忌憚着嬴夢槐在十二州的聲名,豈會不借這機會動手?舅舅,我們安靜看着他們姐弟相殘,不好嗎?”嬴清言的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嘲弄。
“對了,嬴危心已經與仙盟勾結了,我猜嬴名封登基之後,那小子會逃離皇都吧。”
裴偃心中巨震,錯愕道:“你怎麽知道?”她什麽時候有了自己的人了?什麽時候開始,她的事情不被裴家所知了?
嬴清言站起身,她輕輕地拂落了白衣上的數瓣落花,噙着淡笑望向了裴偃:“您覺得呢?”她的話語中藏着一抹淡淡的殺意。裴偃神經緊繃,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片刻後,裴偃聽到了嬴清言那沒有規矩的大笑,惱羞成怒,拂袖便走。
嬴清言淡淡地望着裴偃的背影,一抹銀光出鞘,氣機翻動如雪白的浪。
“世間無道,如何能仁?”
“她怎麽把玉皇寶箓給了嬴名封?!”師長琴在屋中來回踱步,時不時拿起鵝毛扇拍着自己的腦袋。四位帝女帝子中,嬴清言與誰的關系都不好,她那張嘴不饒人,而嬴名封又是氣量狹小之輩,那點點舊恩怨早已經醞釀成了大恨。可偏偏,嬴清言主動将嬴名封推向那個位置!
嬴夢槐溫聲道:“她的想法猜不透。”
“可是不應該啊!”師長琴想不通,她驀地轉向了嬴夢槐,“就算沒機會了,她也知道給誰更好!她怎麽對得起您?”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說這話的時候,嬴夢槐免不了想起幼時的一些舊事。有很長一段時間,嬴清言都是住在她的宮中,與她同進同出的。湘妃的心思不在帝王身上,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極為刻薄淡漠,沒有母親護着,在這深宮之中要活下去,就得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就算如今與嬴清言分道揚镳,她也不後悔當初對她的庇護。
“老師的《文藏》編纂好了嗎?學宮也要開門招生了?”嬴夢槐主動地轉了一個話題。
到了這時候還惦記《文藏》?豈不知缺了帝主的支持會比往日艱難百倍?師長琴心中暗想,到底沒将這樣的壓力放在嬴夢槐的身上,她擠出了一抹笑容,點頭道:“是。”
嬴夢槐“嗯”了一聲,又道:“有幾日沒見老師了。”
師長琴:“那就去見吧。”
小竹院裏,茶煙袅袅,竹影蕭蕭。
師長琴踏入院子中的時候,沒有瞧見見秋山,反倒是窺見了捏着棋子與鏡知對弈的丹蘅,不由得失聲驚叫道:“你怎麽在這裏?”
丹蘅垂眸望了眼棋盤,正愁着如何“翻盤”呢,窺見了師長琴、嬴夢槐二人的身影,頓時狡黠一笑,故作匆忙地站起身,袖擺輕輕地往棋盤上一拂,便聽見棋子噼裏啪啦落地的響聲。“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丹蘅滿臉懇切地望着鏡知。
鏡知搖了搖頭:“無妨。”捏着棋子半刻鐘不落子都等的了,還有什麽是不能容的?
嬴夢槐拉了拉師長琴的袖子,她往前走了一步,柔聲詢問道:“老師今日不在嗎?”
“不在。”丹蘅不想搭理橫眉冷目的師長琴,但是對着一副笑臉的嬴夢槐,她還是笑着應了一聲,“或許去學宮能瞧見阿娘吧。”
丹蘅要在皇城看熱鬧,想買個院子,可惜皇都米價貴,買了也浪費。思來想去還是回阿娘的小院,一來有個清淨的落腳地,二來可以避開想方設法要将自己帶回蓬萊的母親,三嘛——是最重要的一點,她要看看這“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學宮會落得個什麽凄慘的下場。
不是這個理想不夠好,而是這個天下不配。
“你怎麽在這裏?”師長琴一臉執著地追問。
丹蘅瞥了眼師長琴,面帶假笑:“我怎麽不能來?”
“蓬萊二十年不聞不問,何必帶着虛情假意的關懷。”師長琴眸光銳利,聲音中是隐藏不盡的不滿,“你不會是替蓬萊打探消息的吧?!就是仙盟最容不得學宮建立!”一句話出口,空氣驟然間緊繃了起來,一時間院子安靜至極,連風都停滞了。
“師姐!”嬴夢槐壓低了聲音,她蹙着眉,覺得師長琴的話語有些過分。
丹蘅靜靜地望着師長琴片刻,忽然間展顏笑了。
“山崩川竭,覆亡無日,我只是來看個熱鬧,不行嗎?”
這在師長琴的耳中就是一種唱衰聲。
師長琴吸氣又吐氣:“我就知道在蓬萊長大的人,沒安好心!”
“阿娘不在,我替阿娘送客咯。”丹蘅拖長了語調,笑嘻嘻地看着氣急的師長琴。
師長琴捏着鵝毛扇的手指驟然縮緊,恨不得一扇子拍在丹蘅的身上。嬴夢槐眼見着兩個人要吵起來,忙不疊拉住了師長琴的手腕,柔聲勸解道:“師姐,老師不在,我們先回去吧。”她托着不甘不願的師長琴離去,丹蘅看着她們,在師長琴最後回頭的時候扮了個鬼臉,挑釁的意味十足。
“你覺得大同學宮不會成功嗎?”鏡知将最後一枚沾着塵土的棋子放回棋盒中,她看着滿面笑容的丹蘅輕聲詢問。
“誰知道呢?”丹蘅聳了聳肩,她背着雙手踱步走近了鏡知,偏着頭看她,“喂,你怎麽想的?我看你之前和嬴夢槐同行,怎麽,是想走一走那條千夫指的道路嗎?”
鏡知對上了丹蘅的視線,放空了好一會兒,才道:“有些想。”千萬條大道到了最後無非是“生死”“陰陽”。有的人恨不得這個世道毀滅了才好,而有的人則是孜孜不倦地救世。嬴夢槐她們就是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就算是身死,那種變革時産生的旺盛生機也會在後來者的心中長存。或許她們真的能走出一條路,辟出一個清平世。
“想了就去做吧,總比在神魔戰場渾渾噩噩要來得好。”丹蘅意思意思地給鏡知偉大的念頭鼓掌,她挑眉,“我們終究道不同,我喜歡日暮與凋零。”
鏡知認真地看着丹蘅,銀灰色的眼眸好似天山之上沉靜的冰湖,是清淩淩的吹過太古蒼山的風。她扣了一個響指,背在了身後的右手忽地捧着粉白色的花枝遞到了丹蘅的跟前:“那這樣的呢?送給你,你也喜歡它凋零嗎?”随着話音的落下,花瓣也撲簌簌地下落,丹蘅還沒伸手接呢,那一束芳華瞬間變成了幹癟而又可憐的枯枝。
丹蘅從鏡知的手中取過了枯枝,手腕一翻,又将枯枝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肩膀。
對上那雙真誠澄澈的眼眸,她嘆了一口氣道:“元鏡知,我真是謝謝你啊。”
鏡知一頭霧水,還是答道:“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