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渡河上號稱萬物不渡,可青銅刀能渡河,那人呢?只是先前的情況已經吓破了一些人的膽,他們根本不願意再去嘗試,但又不願意眼睜睜地看着旁人從河上飛度,搶得了先機。四面一時間靜默了下來,殺機暗湧。
丹蘅兀自收起了枯榮刀。
那些如游魚般在半空巡游的刀刃失去了控制,紛紛揚揚地墜回了原先主人的懷抱。
丹蘅輕嗤了一聲,垂眸望着如銀練般蜿蜒曲折的不渡河,率先飛掠而出。
鏡知緊緊地跟随在了她的身後,她們姿态從容,袖袍飄拂如神人臨世,幾個眨眼間便越過了那條恐怖的河流,逼近了燈火幢幢的宮闕。外圍的修士如夢初醒,也将功法一運轉,各顯神通越過了不渡河。
厚重的青銅門在萬千明珠下散發着幽幽的、冷峻的光芒,青銅刀嵌在了門縫中,還在嗡嗡嗡地顫動。在這刀身搖擺的動靜中,依約還有沙沙的輕響。推開這道門,可能見到的始帝的棺椁,也有可能踏入新一重危機裏。
千百道吞吐的氣焰自身後如游龍一般沖出,尚未等到走在最前方的人推開那扇門,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從後頭沖了出來。轟隆一聲爆響,氣焰狠狠地撞在了青銅門上,青銅在烈焰之中被消融,宛如一灘水落下,而那柄青銅刀也咚一聲墜落在了青石地面。
“咚咚咚。”
這聲音并沒有随着青銅刀的落地而消失,反倒變得更加明晰,好似有一個巨人邁着沉重的腳步由遠及近。那率先出手的人已經傲然沖入了宮中,可不過是數息他便被扔了出來,四肢扭曲,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咬噬痕跡。一只黑色的硬殼角蟲噗一下從他的胸膛鑽了出來,伸出了兩對透明的翅翼。
它的口中發出了一道奇異的鳴聲,這仿佛是一個開端。之後,一只又一只角蟲從軀幹中鑽了出來,那副破布娃娃似的軀幹瞬間就變得幹癟,只餘下了一層表皮裹着枯骨。
“這是食靈蟲?!”一道尖銳的叫喊從人群中傳出,有的人祭出了法器想要驅逐着密密麻麻的蟲子,也有的人開始朝着反方向狂奔。
食靈蟲是一種極為古怪的蠱蟲,以修道士的血肉之軀為食,身上的靈機越是旺盛,對它來說越是滋補。而在暴食後,食靈蟲會在血肉中産卵,不過數息,新的蟲子便能夠長成。靈力支起的護罩沒有任何的用處,短短的時間內,食靈蟲的族群便壯大了,如陰雲一般填充在不渡河與玄宮之間。
丹蘅的眉頭微微蹙起,她以極為清正的清微神雷來消滅這種邪惡的蠱蟲,可每每殺滅一只便會有新的食靈蟲奔湧而來,殺不盡趕不絕。鏡知腳步不停,她始終跟丹蘅保持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琴已經在來的路上破碎,因而她的手中空空蕩蕩。可就算如此,食靈蟲也沒辦法近身,每每臨近便會被一道道盤桓的凜冽罡氣撕成碎片,那分明是修到了無形的劍意。
“進還是退?”丹蘅漫不經心地詢問。
鏡知沒有回答,已經有人替她回答了。
身後一道金色的如□□般的光芒飛旋,在半空中顯化出了一個佛門的“卍”字法印。看着是朝着那成片的食靈蟲而來的,可實際上暗暗封住了鏡知的退路。許是覺得一個法印尚不能阻鏡知,緊接着又結成了新的法印,化作了一個“佛言降魔陣”,一旦鏡知向後退去,就會變成陣中被降服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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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當心!”一道驚呼聲響起,說話的是一位持着拂塵的蓬萊弟子,他周身數十枚散發着金芒的符箓懸浮着,化作了一個騰挪的陣法,但凡靠近他的食靈蟲都會在頃刻間被騰挪出去。他凝望着周身尚存着幾分邪氣的丹蘅,又嘆息道,“師姐,為何不願與我們同行?”
蓬萊的弟子領到的并不是鎮殺,而是活捉鏡知的命令。
如果鏡知真的是元綏,那就趁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将她帶回蓬萊。
“瞧你們這廢物的樣子,跟着你們走,是要我帶一群拖油瓶嗎?”就算是與蓬萊同門說話,丹蘅也絲毫不客氣,幽深的眉眼間是那化不去的譏諷和嘲弄。她往前行走,在驅逐殺戮食靈蟲之間,枯榮刀驟然斜斜刺出,青芒翻滾,頃刻間便割斷了一個趁亂偷襲者的喉嚨,将他的軀體挑到了上空。
丹蘅的周身殺機漸濃,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掐訣使了個“五行搬運術”,将那圍繞着周身的挪送到了那具抛棄的軀體上方。食靈蟲中響起了一陣快活的嗡鳴,口器開合間,咔擦咔擦的聲音猶為清晰。
“再不長眼睛,下一回就是将食靈蟲直接送入諸位道友的身軀中了。”丹蘅恐吓道。
其實她的五行搬運術修成的時間并不長,想要做到那一步猶如登天。可她周身邪意奔湧,妖冶的眉眼近乎攝人心魄的鬼魅,後方的弟子一時間被她的話語吓住,看着那具墜落在地的屍骸,靜默無言。
“阿彌陀佛。”眉目慈祥的高僧雙手合十,目光從丹蘅身上轉過,又落在蓬萊修士的身上,似乎在惋惜什麽。
“聒噪!”丹蘅聽了佛號,只覺得耳中嗡鳴聲更甚,那股兇煞與斬殺一切的暴戾之氣幾乎要定壓不住。啪地一聲,左腕那系着菩提子的紅繩斷裂,只是在墜地之間,一只修長的如白玉般的手将它接到了掌心。
鏡知握住了丹蘅的手腕,溫聲道:“往裏走。”
菩提子硌着手腕柔嫩的肌膚,像是要嵌入了血脈中。
鏡知的動作很輕,只要輕輕一拂,便能将她的手指拂開,只是丹蘅周身翻滾的氣機驟然平息下來,好似在外的游子找到了歸宿。
玄宮之中堆疊着各色法器玉石,光芒交錯,琳琅滿目,迷離而又夢幻。
只是在那堆積如小山的寶堆上,坐着一個高三丈的兵傭,一手持盾一手握着石斧,在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如人首般大小的食靈蟲,它那雙猩紅的複眼中閃爍着詭異的光芒。在它們的後方,則是九層白玉臺階,上頭擺放着一具青銅棺椁。
丹蘅淡聲道:“是空棺。”她的目光落在了兵傭的身上,看着那下落的如怪物咆哮的詭異盾面,左手将枯榮刀向前橫推。青色的刀芒如浪潮般洶湧,撞擊在了盾面上,如洪鐘震響,連帶着地宮都跟着搖晃。
那只懸停的食靈蟲也悄無聲息地飛了起來,死死地凝視着另一個人。
“怎麽沒有其他人進來?”丹蘅分出了一抹心思跟鏡知交流,她縱身躍起,提着刀撞上了那柄巨大的石斧,又是擊響了一片震動天地的長鳴。兵傭雖然身着重甲,身材高大,可行動間頗為靈活。在一開始的時候石斧略有些笨拙,可慢慢的,那揮動的石斧勾勒出了一連串的流星。低垂的枯榮刀從斧刃上下滑,帶出了一連片炫目的亮光。丹蘅腳踢在了盾面上,借着那股沖勁扶搖而起,她從上向下墜落,枯榮刀再一次撞上了巨斧。
兵傭怒目猙獰。
細微的開裂聲傳出。
丹蘅輕笑,枯榮刀起落間,那光芒更是奪目。
在一次又一次地劈落中,枯榮刀嵌入了那柄用天地寶材祭煉出的石斧。身後是兵傭悍然朝着身軀砸下的盾面,丹蘅不管不顧,像個肆無忌憚的瘋子一樣将枯榮刀向前推去。石斧斷裂落地,枯榮刀仍舊在向前。
刀刃切入了兵傭的脖頸,猛地一扭旋!兵傭的腦袋高高飛起!
銳利的刀氣向着四面奔湧,激得地上的奇珍異寶紛紛揚揚地飛起,又叮叮咚咚的落地。
火光照耀着丹蘅的眉眼,她的後背抵在了那厚重的盾面上,怕是被那猙獰的獸面撕出了裂口,并染上了地宮中銅毒。
她伸出了左手,将一縷垂落的發絲撩到了耳後去,她短促地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內心生出産生了一股空茫和倦怠。
鏡知淡然地捏死了一只想要從傷口鑽入骨血中的食靈蟲,應聲道:“應該有騰挪陣法在。”
她用的是從地上撿起來的青銅劍,就是這樣一柄普普通通的劍,劈開了食靈王蟲堅硬的甲殼,斬斷了王蟲飛翔的翅翼。只是她的身上多了不少淌血的傷痕,鮮血淅淅瀝瀝地淌落。
玄宮之中一片狼藉,在那刀風劍氣中甚少有東西能夠完整無缺,除了白玉階上首的那一具青銅棺。丹蘅笑了一聲,她提着枯榮刀走近了鏡知,握住了她的手邁步登上白玉階。
這是一具空蕩蕩的棺椁,并不大,僅僅容得下一個七尺高的人獨自躺卧。
青銅中不知道熔鑄了什麽寶材,使得它在氣浪中完好無缺。
鏡知忽然道:“這青銅棺能隔絕陰陽。”
丹蘅還沒接腔,就聽到外頭傳來了一陣喧嘩的打鬥聲,其中似乎還有昆侖承淵劍主的聲音。丹蘅心中微凜,她身上的傷口還隐隐作痛,氣機在一場厮殺後降落到了低谷,并不适合與人纏鬥。她觑了身上滿是細碎傷口的鏡知一眼,想也不想便拉着她跳入了青銅棺中,驀地拉上了棺蓋。
棺中實在是狹窄,兩人勉強能側身并卧。棺中黑暗,丹蘅的後背抵着銅棺,感覺到了一股冰涼,身軀不由得顫栗起來,她不由自主地朝着鏡知靠近,感知到那股如幽蘭般的吐息,她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那股冰寒也漸漸變成了滾燙,好似是烈火灼燒。
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切感官都清晰了起來,往常從未生出的念頭,也莫名其妙地冒出頭來。若是在醉生夢死樓的小閣中她可放肆調笑,如今卻是被自己的心緒淹沒,多了幾分嬌羞和懊惱來。
隔着那單薄的衣裳,鏡知能夠感知到丹蘅身軀的起伏,以及聽見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她伸手攬住了丹蘅的腰身,将她往自己的懷中拉一些,手指則是纏着一抹靈力輕輕地點在了丹蘅那被銅盾砸出巨大傷口的後背上,緩慢地拔去上方籠罩的污染傷口的銅毒。
“你忍着些。”鏡知湊近了丹蘅的耳畔低語。
丹蘅咬着唇,有些心馳神蕩,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将那翩然浮蕩的心思壓了下去,探出右手要去推開摸着自己後背的鏡知。她輕聲道:“傷口不礙事,你不用管。”
鏡知低聲道:“若是有人動了青銅棺,還需一番打鬥,帶着傷終究不好。”棺中空間小,丹蘅手腳施展不開,随意挪動幾下,都可能碰着一些尴尬的地方。在一陣掙紮後,她伏在了鏡知的懷中,任由她來拔除後背上的銅毒。
棺外嘈雜,打鬥聲逐漸逼近,不絕于耳。忽然間,一道聲音傳了出來:“此處宮殿寶器散亂,兵傭倒地,想來已經有人造訪過來,道兄何必再同貧道争?”
“我看這間宮殿裏也沒有‘玉皇寶箓’在。”
“道友們可曾見了秦人?他們乃始帝血脈,或許就被送到了寶箓所在地呢!”
“當務之急,是趕在帝朝之前搶到寶箓。”
……
殿中的修道士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逐漸靠近了白玉階。
他們沒有人提起青銅棺的事情,可手掌已然拍上了銅棺,留下了嗡的一聲悶響。
棺中的丹蘅、鏡知神情俱是一凜,屏神靜氣,一旦有人開棺,便率先沖出。
“每一間宮室都擺放了一具青銅棺,道爺我這雙手已經開了七八具了,什麽都沒有,真是晦氣!”
“升官發財,怎麽就晦氣了?這些青銅棺其實不錯的,能夠隔絕陰陽,不知用什麽熔煉的。”
“道友,你若是喜歡就再取一具回去?到時候一家老小都有着落了。”
“你——”
“諸位別動氣。”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開口說話的正是昆侖的承淵劍主,他微微一笑道,“萬一東西在這副銅棺中呢?我輩不可錯——”餘下的一個“過”字尚未說話,地面便劇烈地震顫了起來,好似是某個機關被觸動,地上石板驟然化作了碎石向下塌陷!一股沉重的近乎于不渡河的吸力自下方傳出,一時間在場的修道士以及青銅棺都被拽着往下面堕去。
地宮下上的暗淵之中卷起了一片暗紅色的火光。
勉強在凸起的黑石上落腳的一位紅色鶴袍修道士又驚又怒地望着不遠處優哉游哉的嬴清言,拔高聲音道:“你不是始帝血脈嗎?怎麽這一路來到處都是危險?!”他是一位借着仙盟名義進入地宮中的散修,倒不是想奪取什麽玉皇寶箓,而是要借機搜刮點好東西。他找到了機會擒住了落單的皇女,逼着她為自己開道,可這一路上什麽寶器都沒見着,地火天風倒是接連不斷,要不是他的功行夠高,早已經魂飛魄散了!
鶴袍修道士越想越是憤怒,将飛刀一祭,作勢要朝着嬴清言身上砍去。
嬴清言先前對鶴袍修士的柔順都是裝的,只不過要借着他加快開啓地宮機關的速度。
她銀發白衣,抱着雙臂立在了炎炎烈火中,不見白衣仙人的清聖,反倒是被火光映襯得妖媚而邪氣。根本不待她出手,那些追随着她的人也落到了這炎炎的火海中,如同鬼魅般向着鶴袍修道士殺去。
“地宮內圍機關都打開了,所有人都要堕入這炎火流沙中了吧?”嬴清言笑着問道。
昔日始帝建造陵寝時,備受始帝信重的王侯将相都參與到了其中。他們守着誓約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帝陵機關圖,誓死效力于大秦。可随着帝王與臣子之間信任的破滅,那不該出現的東西,也通過趙家人落到了嬴清言的手中。
從暴烈的火芒中滾出了一團狼狽的人影,他法冠散亂、形容憔悴,見着嬴清言就破口大罵:“賤婢!你果然是個孽種!”
嬴清言沒在意這樣的謾罵,她勾了勾唇,笑眯眯地開口道:“喲,這不是二哥嗎?你的追随者呢?不會都跟着長姐跑了吧?”
嬴夢槐、嬴名封一母同胞,都是皇後嫡出,可他們的關系并不好。嬴名封天賦不高,自卑又自大,始終活在長姐的陰影下。要不是因為嬴夢槐的道念不讨朝臣的心,大概那些重嫡庶尊卑的人,也不會選擇跟随嬴名封。
“賤人,你——”
嬴名封的叱罵聲尚未完全脫口,一道銳利的劍芒便擦着他的面頰掠過,留下了一道細長的血痕。要不是嬴名封身後七手八腳爬上來的侍衛拉他一把,可能這道劍氣能将他枭首。
嬴清言按着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笑眯眯地看着嬴名封道:“二哥方才在說什麽?我沒有聽清。”
“你、你——”嬴名封驚駭地望着嬴清言,一閃身躲在了侍衛後方。
在入帝陵之前,君父叮囑皇室子弟不可互相殘殺,可方才的嬴清言,她真的起了殺機!
這個孽種陰險而又虛僞!嬴名封恨得不行,只是在實力懸殊之下,他選擇了閉上了嘴。
烈火炎炎,赤紅色的流沙緩緩地挪動。在流沙上方懸浮着一塊塊的黑色玄石,是僅有的能夠落腳的存在。始帝陵中殺機四伏,食靈蟲是一種,這炎火流沙又是一種,一旦身陷流沙中,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以脫身。
地宮上方隆隆聲響傳出,下墜的身影逐漸地多了起來。其中不乏互相鬥殺者,拼了命要将對手置于死地。但是在衆多的堕落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具銅棺,“咚”一聲砸在了玄石上,頓時将它砸出了道道如蛛網般的裂痕。與青銅棺立于一處的修士心驚肉跳,毫不猶豫地運起靈力向着外側狂奔,想要重新占據一處立腳之地。
“那是什麽?難道是始帝的棺椁?”說話的修士心中大熱,雙目凝着青銅棺一瞬不移。
“始帝的棺材怎麽可能這破陋寒酸的模樣?那得堆金積玉吧?”
“這裏都是炎火流沙,出口在哪兒?”
……
在熊熊的烈焰中可沒有什麽寶物能争的,故而打得心火熱的修士那滿腔的熱血也冷卻了下來,紛紛尋求出路。
嬴清言微微一笑:“這玄石雖然能浮在流沙上,但也不是永恒存在的,到了時間都會開裂,到時候諸位落腳的地方可就越來越少了。”
嬴夢槐蹙眉,轉向了嬴清言:“六娘,你這是要做什麽?”
嬴清言嫣然一笑:“陛下不是要我們來奪玉皇寶箓嗎?仙盟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對手,只要他們死了,不就不用擔心玉皇寶箓落入旁人之手了嗎?”
“好大的口氣,怎麽就知道你帝朝的人能贏?區區司天局的披甲士,還敢與我仙盟争鋒不成?”
嬴清言笑容柔媚:“誰生誰死,諸位試試不就知道了?”
火焰舔舐着玄石,赤色的流沙緩緩摩擦着石上的裂隙,留下了一串又一串哔哔啵啵聲。
嬴清言的話語引起了仙盟修士的怒火,那些修士毫不留情地朝着嬴清言出手。只是在他們身形一動時,別有用心的修士也随之而動,腳下玄石開裂,他們能占一塊是一塊,還管到底是哪一方的?所謂仙盟修士的情義,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嬴清言見狀笑得花枝亂顫。
皇室子弟在争,仙盟不也在争?
偌大的天地間,還剩下誰是可信之人?
青銅棺中。
鏡知擁着丹蘅,默然無聲。
這始帝陵的鬥争比神魔戰場要酷烈,是人的墳場。
丹蘅不知道鏡知在想些什麽,她只是覺得有些熱,像是周身都要燒起來了。
鏡知的手指還搭在了她的背上,好似也變成了一團點着肌膚的赤火。
她動了動身軀,貼近了青銅棺,一股冰涼寒意直沖肺腑,可卻壓不下心間的火。
外頭的喧嚣好似跟此刻的自己無關,丹蘅的眼中只有鏡知那模糊的面龐,她忽然間道:“我想看看你。”只是沒等鏡知應聲,她又嘆氣道,“罷了,不看了。”
到底是誰,有什麽要緊?
鏡知忽然道:“對不起。”
丹蘅有些莫名其妙,可還是回答了一句:“不用。”
她主動地攬過了鏡知的腰,貼着她的面頰低聲道:“該說這句話的人是我。”
一張法符從袖中飄出,驀地落在了鏡知的後背。
丹蘅左手推棺,右手摸刀。
在驟然掀開的青銅棺中,一道凜冽的刀氣如青龍出世。
棺蓋咚一聲回落。
丹蘅提刀站在了青銅棺上,左手一翻便祭出了鎮海印。
“來啦?”嬴清言輕笑,好似詢問一個交心已久的舊友。
丹蘅淡淡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