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皓轉頭就拿給趙焺看了。
趙焺的性向他是不了解的,或者說随着時間推移,他變得不确定。所以即便趙焺喜歡的是男人,他也不算太意外,趙焺這樣的人,什麽沒見過?要什麽沒有?要什麽都不奇怪。
至于是不是真的在追求別人,這就要打個問號了。
作為趙焺的左膀右臂,第一時間察覺自己老板的細微變化是職責所在。比如最近,他發現趙焺又戴起了眼鏡。
初次見趙焺的人肯定會說這樣一張臉,戴眼鏡擋住了多可惜,其實恰恰相反,大多數人見過之後都會想多看幾眼。
只有秦皓認為這副眼鏡像一把鎖,趙焺刻意在隐藏些什麽。
他總覺得趙焺這個行為是有些規律的,但他跟了趙焺這麽多年既沒分析出結果又不好問,畢竟不是什麽要緊事,權當是趙焺的個人愛好了。不過從趙相言去世以來,趙焺是最近才又撿起了這個習慣。
确切地說,是昨天以後。
直覺讓秦皓選擇性地隐瞞柯衍發來的部分信息,只給趙焺看了前半段。薄薄的鏡片泛着光,趙焺似乎在鏡片後眨了眨眼,随口說道,“既然他找你,就去聊聊看吧,他似乎跟郭鳴義的投資對象有什麽關系,你可以觀察觀察。”
還有這種事?秦皓心裏念着柯衍發過來的最後一句想:所以老板在釣魚?
這件事有三個疑點,昨天見到的場面,趙焺對這條信息的處理方式以及不算明朗的态度。
秦皓從業多年,思考能力強于提問技巧,提問技巧高于提問頻率,有些事,他知道界限在哪。就像上次趙焺“鬧”着要提前回國,他敢在電話裏嚷嚷,但這次,他也很清楚不好多問,既然趙焺讓他去聊聊,那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不過對方只是個高中生,斷沒有說見就見的道理。
-我很忙,你平時要上課,下周六看情況吧。
趙相言握着手機心像螞蟻爬,要等一個禮拜這麽久!?而且還不确定?
周六趙焺離開後他回去取了鑰匙在家一等就是一整天,晚上他生疏地跟秦沛容寒暄了幾句就直奔主題,秦沛容倒是為他難得主動聊天感到高興,如果不是一直問雇主家的事情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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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趙先生的母親?她嗓子沒問題,就是話少,頂多就叫我一聲秦姐,嗐,也不知道我們倆誰大,可能你媽不如有錢人家會保養,看着顯老。”
一邊說秦沛容一邊從沙發到卧室,挨着個撿他脫下來的衣服,插了一句,“你長蟲蛻皮吶,換這麽多衣服?”
趙相言看着那一堆,挺不好意思地解釋,“我沒找着洗衣機……”
“洗衣機?哦對你忘了,以前的壞了就沒買,夏天衣服搓兩下就行,手洗也一樣,你這一天換一身也太勤了點,我看這都挺幹淨的……”說着把手裏的T恤抖開前後翻了翻,又塞進懷裏繼續撿下一件。
別說夏天一出一身汗的季節了,就是冬天,四季,他也天天換衣服,心情好了像個花孔雀,心情不好了整個就一黑白無常輪班,顏值拯救衣品說的就是他了。
不過柯衍的衣服不是洗得發白就是開線,幾件尺寸稍大一點的他猜測可能是章鶴送的,應該沒穿過幾次,被他輪了個遍,禮拜一他還要再拿五天的衣服去學校,能穿的就這幾件。
他見秦沛容從床底下撈出來個大盆,把一堆衣服扔進去,接水,倒洗衣粉,拎了個小板凳坐在逼仄的浴室開始搓洗,動作利落又連貫。
他想起白天秦沛容說的,大概周末兩天都要去別人家服務,所以沒時間做自己家的家務,又念着他周日下午要帶走,不但沒有阻止他這種每天一張皮的行為,還幫他提前洗好,方便他帶。
趙相言有點過意不去。
可他從來沒手洗過衣服……也說不出幫忙的話。
浴室特別窄,秦沛容一坐下幾乎連人帶盆把浴室占滿了,只露個後背擋住門口,肩膀一聳一聳地賣力搓着衣服。趙相言在外頭看了一會,最後還是厚着臉皮說了句“我先去睡了,您也早點休息”後回卧室去了。
屋裏沒空調,單人床夾在牆和書桌中間,顯得擁擠又悶熱,趙相言在床邊坐了一會,第一次仔細觀察這間屋子。
牆皮有些脫落泛黃,沒有張貼青春期的中二海報,桌上沒有玩具,角落也沒運動器材,唯一的書桌壓着玻璃板,底下是幾張零散的照片,基本都是和秦沛容的,只有一張是和章鶴,可以看出,柯衍和章鶴在一起的時候是輕松愉快的。
他随手拉開書桌的抽屜,裏面躺着各種教科書練習冊,往下掀開幾層,有個淡藍色的皮面筆記本,要麽是新的還沒開始用,要麽就是被保護得特別好。
趙相言抽出來打開邊扣,随便翻到一頁,居然是柯衍的日記。
這是他了解柯衍的好機會,而且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窺私欲,他給自己找理由,他現在就是柯衍,看自己的日記沒什麽不妥,于是靠在床頭從第一頁翻看起來。
日記比想象中無聊很多,但可以看出柯衍并不是個心口不一的人,他沒有因為校園暴力對學校這個地方心生怨恨,也不在日記裏發洩情緒,通常只記錄些生活中的小事,有時候是路邊烤紅薯的大爺,有時候是一起交通事故,也怪不得趙相言會覺得無聊。
沒等他看到章鶴出現,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半夜他被蚊子咬醒,聽到秦沛容好像很晚才回房。
第二天一早,他眼還沒睜就聽到章鶴在門外一邊敲一邊叫他起床,睡眠不足心情極差,氣得他翻坐起來跳下床,沖過去拉開門見章鶴笑得一臉燦爛,五指張開沖他搖搖手,“嗨。”
嗨你大爺,趙相言礙着屋裏還有長輩,不好直接開罵。
章鶴上下掃了他一眼,見他只穿條內褲,眯起眼睛,不懷好意地盯着某處,那地方好死不死還翹着。
趙相言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用口型比了個“滾”就要摔門,被章鶴一手撐住,回頭沖廚房喊,“阿姨,柯衍他還不起來,您要不要來叫他一下啊。”
趙相言徹底沒脾氣,回屋穿衣服去了。
早餐三個人一塊吃的,才剛過七點,秦沛容随便吃了兩口就要走,因為要趕去蘇韶韻那準備早餐,匆匆忙忙但看上去比平時整潔利落許多,趙相言猜測是“那邊”居住環境比這裏好太多,秦沛容有意捯饬了自己,不想讓雇主看着不舒服。
等人一走,章鶴放下筷子反客為主,“昨天你去哪了?臉怎麽回事?你別用給你媽那套說辭,她也不信,只是不敢問你罷了。”
趙相言自動忽略前一個問題,沒跟他撒謊,“打架。”
“你打別人了嗎?”
趙相言想了想,鼓着腮幫子回答,“沒打着。”他早晚把那幫孫子收拾了。
章鶴輕輕嘆了口氣勸他,“別住校了,你這樣我不放心,你就當行行好,別讓我難受行嗎?”
趙相言差點被一口蛋湯嗆到,咽下去剜了他一眼。
“我沒開玩笑,柯衍,我不能再讓之前那樣的事發生了……”
他說的是這具身體被強暴的事,趙相言見他提起這事整個人都變得消沉,垂着頭半天也沒下文,心裏難得生出一絲同情,不過安慰人的方式卻很欠揍,“你這麽好的條件,既然我都被那個了……感覺配不太上你啊……”
章鶴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接着眼神就變了,好像眼前的柯衍在用另一個人的視角,說着侮辱他所愛之人的話,“不會說話就閉嘴吃飯。”
“閉嘴怎麽吃飯?“
要不是章鶴眼中的痛色太過明顯,趙相言可能會繼續口吐芬芳。後面兩人都沒再說過話。
不過章鶴這人自愈能力很強,一頓飯的功夫臉又變回去了,主動收拾了碗筷回來問他,“今天有什麽安排?帶你出去玩怎麽樣?”
趙相言算回過味了,章鶴大概不是要“玩“,而是要跟他”約會“。他還沒忘記自己之前的”計劃“,想了想點點頭,”行吧,感覺不答應你一次這事兒沒完了。“
章鶴露出滿意的笑容,跟着他進了房間,趙相言背對着他脫掉背心換上T恤,聽到章鶴問,“這是什麽?“
趙相言沒理他,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衣服都顧不上拉就轉身要去奪章鶴手裏的本子,日記這種東西,總歸不太好給別人看。
然而章鶴翻開才知道這是柯衍的日記,并且恰好翻到了最新的一頁,上面除了日期和天氣,只寫了一句話。
我想我大概有點喜歡章先生,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