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死者名叫李詩蕊, 27歲,是廣告公司的一名文案策劃。
根據李詩蕊的同事和朋友反饋出的信息來看,她剛忙完一個案子, 得到了還不錯的獎金,也被上司批準了假期,于是約上幾個驢友去牛頭山徒步。
李詩蕊為人樂觀開朗,努力工作,所有人都表示, 她不可能自殺。
此外, 據那李詩蕊的驢友反饋,那日晚上,幾個人在山頂紮了帳篷,因為他們想看獅子座流星雨。
不過并沒能等到流星雨,幾人只能無奈睡下。其中, 李詩蕊是自己單獨睡的小帳篷。
次日一早,另外幾人起來,發現李詩蕊不見了,四處尋找她,未果後報警,最後她的屍體被發現在附近的山崖下。
這是祁臧從禹洲西區分局刑警大隊長任夏聽到的一些信息。
任夏是一名留着短發的幹練女士。講述了許多案情相關的東西,她問正在查看李詩蕊履歷的祁臧,問:“祁隊那邊有什麽問題嗎?”
祁臧注意到履歷上的“籍貫”一欄,問任夏:“李詩蕊是錦寧市人?”
“對。據說她是初中的時候轉學到的禹洲, 之後就一直在這邊了。她考的本地大學,畢業後也繼續留在了這裏工作。”
任夏嘆了一口氣, “她的父母很傷心。目前完全無法接受問詢。我正派人在做她父母的工作。祁隊問這個是——”
祁臧道:“既然是連環殺人案, 李詩蕊跟錦寧市尼姑庵的死者應該有某種關聯。現在發現她也是錦寧人, 這種可能性就更大了。”
“話雖然是這樣講,但是……”任夏似乎有些疑慮。
見狀,祁臧便道:“有什麽話,任隊盡管直說。”
“你能确定這畫,一定跟連環殺人案有關嗎?萬一現場有這樣一幅畫,只是巧合呢?”任夏道。
任夏說的不失為一種可能。
許辭之前那幅“殺了我、吃掉我”的畫,以及鳳秋靈死亡現場那幅繪畫者幻想自己是不列颠國王的畫,都有着明确的指向——作畫者的心理、精神方面很可能有很大的問題。
但李詩蕊死亡現場的畫比較普遍,畫上那些飛鳥、以及想要飛翔的話,相對來說比較普遍、比較常見。
祁臧雖然仍然懷疑這是沈亦寒的某個抑郁患者畫下的畫,但他的确不能肯定。有可能這确實是一起巧合。
思忖片刻,祁臧問任夏:“任隊這麽說,是不是有了懷疑的對象?”
“祁隊果然很敏銳。”任夏道,“剛才你看資料的時候,我收到了我們法醫的消息,他們從死者李詩蕊的指甲裏,提取到了疑似兇手的DNA。
“經比對,這個人就是跟李詩蕊一起爬山的驢友,名叫邵奇。他和李詩蕊是在同城交友圈裏認識的。正巧,我們通過問詢其他驢友得知,邵奇應該是在追求李詩蕊。那晚在山上,他曾要求李詩蕊跟他住一個帳篷。李詩蕊拒絕了,當場給了這人一巴掌。兩個人鬧了很大的不愉快。
“邵奇對其他驢友聲稱,他們是情侶關系。但現在看來他的話存疑。因愛生恨,這可能構成他的殺人動機。
“此外,他們當時是六個人一起上山的,另外四個人能組成兩組情侶。兩組情侶分別住了兩個帳篷,可以互相作證。但由于李詩蕊并沒有跟邵奇住一起,邵奇也是自己單獨住的一個帳篷。他那一晚做了什麽,沒有人能證明。
“綜合來看,邵奇的嫌疑非常大。我們會對他進行審訊,祁隊一起來觀察室聽聽?人就在路上了,馬上會到。”
祁臧立刻點頭:“好。我去。”
片刻後,祁臧在觀察室內旁觀審訊。
嫌疑人邵奇,今年32歲,是一名軟件工程師。
他的頭發亂蓬蓬的,黑眼圈很重,兩只眼睛腫得跟魚泡似的,看上去非常憔悴。
任夏負責審問,當即嚴肅地看向邵奇:“你跟死者李詩蕊是什麽關系?很多人看到你糾纏她。是不是你追求她未果,對她有了仇恨?”
“我是在追求她,但不是‘未果’,她答應了做我女朋友的!”邵奇通紅着眼睛道,“她只是……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是怎麽回事!”
“我們之前找你問詢過,為什麽隐瞞你和她的關系?”任夏問。
“我确實怕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嫌疑。那種深山老林,又沒個監控,萬一我真被當做嫌疑人了怎麽辦?除此之外,我沒多說,主要是覺得丢人。我被她甩了。”
邵奇話到這裏,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幾滴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他抹了一把眼淚道:“我沒有殺她。看到她屍體的時候,我也很崩潰。這幾日我都沒有睡好。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案發前一晚,很多人看到你和她争執了。對麽?”
“是。我想讓她跟我睡一個帳篷。她不願意。”
“能詳細說說麽?”任夏問。
“可以。”等平複了一下情緒,邵奇又道,“我們這回是六個人一起去的。其他兩隊都是情侶,雙雙住一個帳篷。那會兒,李詩蕊答應了做我的女朋友,我當然會邀請她跟我一起住。
“我其實非常尊重她的,我可能強迫她做什麽事。再說了,當時山上那麽多人,我不可能公然在帳篷裏對她做什麽……
“我只是想着,其他兩對情侶都住在一起,她不跟我住,我面子上挂不住且不說,我會覺得她也太防着我了。都談戀愛了,她為什麽這麽防備我?我不由懷疑她心裏還有其他人。
“我們争吵了幾句,我氣不過,強拉她去我的帳篷,她罵我流氓,給了我一耳光,我就只有自己回了帳篷。”
“後來呢?是不是你越想越生氣,然後把她約出來,兩人不知不覺散步到了懸崖邊。你們再度就此事發生争吵,然後互相推搡,你把她推了下去?你可以說實話。坦白從寬。”
“我沒有!我、我後來确實去找過她,我們也互相動了手。但那是在帳篷裏發生的事!
“獅子座流星雨是淩晨1點10分降臨。那個時候我們都出來等流星雨了。但李詩蕊沒有出來。我以為她睡着了,就去叫她起床。其實……
“其實我也是想借這個理由給自己一個臺階下。誰知道我一走進帳篷,就看見她在盯着手機上一個男人的照片看。
“我當時就受不了了。我認為,她就是忘不了她初戀。我還在想,是不是她初戀又來找她了,我們開始吵架,動了手。”
話到這裏,邵奇撈起手臂,給任夏展示了自己手臂上的傷痕。“我是那會兒被他抓傷的。在那之後……
“我們吵了可能有15分鐘。我覺得沒意思,就出去了。一直等到淩晨兩點,流星雨都沒看着。大家就陸續回帳篷睡了。我也是。等我醒來,已經是早上9點半。詩蕊她……她……”
邵奇的話語哽咽了。那副傷痛的表情,倒還真不似作假。
通過單面玻璃盯了他半晌,祁臧在耳麥裏對任夏道:“任隊,麻煩問問他,關于詩蕊所謂初戀的問題。”
瞥見任夏的表情,祁臧又解釋了句:“我是在想,如果這個邵奇沒說謊。那麽……或許詩蕊那天晚上情緒确實有異常。她這異常,沒準還真和這個初戀有關。不排除這個初戀那晚去牛頭山找過她的可能。
“對了,她那手機去哪兒了?能不能看到那個男人的照片?”
很快,祁臧收到了任夏發來的短信。“任夏的手機被摔得粉碎,目前信息還在嘗試恢複。”
審訊室內,任夏還是按祁臧的建議,問了邵奇關于李詩蕊初戀的問題,邵奇道:“我對那個人也不了解,其實……其實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算她的初戀。說起來都很可笑,那是她上初中的時候暗戀過的人。那會兒她才多大?初一也就12歲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她把小說裏的男主的優點,都想象到了那個人身上……
“李詩蕊長這麽大,在我之前,沒有談過戀愛。因為她看誰都有落差,覺得跟她心裏的人比不了。現在她父母催婚,我又一直堅持不懈追求她,她才勉強松口答應了我。
“說實話警官,現在秋冬,山上那麽冷,大家穿得都很厚,又各自有各自的睡袋,睡一個帳篷完全不會有什麽。何況李詩蕊經常和驢友出去玩,十幾個人一起睡大通鋪都有過。她本來不是在意這個的人。而且來之前,我們也說好了會一起住一個帳篷……
“她這突然變卦,我怎麽能不懷疑有問題?我都懷疑她暗戀的那個男人也在營地裏等流星雨,她怕那人以為她不純潔了什麽的,才那麽激烈地反抗我……”
任夏思索了一會兒,又問:“她是怎麽描述那個男人的?相關的外貌特征有嗎?你提供的确實是一個可能。我們會繼續調查當晚去過牛頭山的其他人。如果你能提供樣貌信息,這會對我們十分有幫助。
“對了,你剛才說,你在李詩蕊的手機上看過他的照片?”
邵奇道:“那照片我就瞥了一眼……我一進帳篷她就收起來了,确實沒看清。至于她對我的描述……
“我們還是朋友那會兒,我确實經常聽她花癡這個男生。至于她的形容,無非是帥、好看、驚豔、小神仙、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男生。她不知道在哪個網上看到的一句話,也用來形容他——
“什麽‘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之類的。反正我覺得挺中二的。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了。她的描述就很虛幻,都是小說裏形容男主的詞兒。”
任夏問:“這個人年紀呢?”
邵奇道:“比她大個幾歲吧。按她的意思,她覺得那人又帥又成熟懂事。相比之下,她覺得同齡的男生都很幼稚。”
在聽到邵奇的描述後,祁臧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人就是許辭。
在他看來,誰還能有許辭的長相讓人驚豔?
緊接着他就想到了那個跟許辭長得很像的、疑似叫“井望雲”的人。
李詩蕊現在27歲,初一12歲那年遇見的那個男生,也就是15年前。15年前……許辭差不多14歲、15歲,年齡倒也可能符合。
這會是巧合嗎?
等等,15年前?為什麽偏偏是15年前?
15年前,也是鳳秋靈出家當上靜元師太的時間。
這難道也是巧合嗎?
待審訊結束,祁臧找到任夏,為的是要李詩蕊父母的電話。
“可是他的父母……”
“我只問他們一句話,李詩蕊在轉到禹洲之前,初中在哪裏上的學。”
祁臧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這些日子他把鳳秋靈的履歷查了個底朝天,幾乎都要背下來了。
鳳秋靈出家那年24歲,是錦寧市第一中學的語文老師。
該不會、難道、有沒有可能……
腦子裏轉過許多念頭,祁臧聽見任夏打完了電話。
“怎麽說?”祁臧立刻問她。
任夏便道:“李詩蕊在錦寧市第一中學上過初一,沒有待滿一個學年就轉來禹洲了。”
連環殺人案裏兩個受害者的聯系總算找到了。
死者鳳秋靈,是死者李詩蕊的老師。
那麽……15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會導致她們在15年後的現在相繼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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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清豐集團高管公寓。
許辭已經很久沒過這邊了。今天他是來整理東西的。
他并沒有這間房子的産權,如今清豐集團出事,急需變賣資産,這處房産即将被賣走。
許辭剛打包了兩箱東西,全是他那些烹饪所需要的精致廚具。
敲門聲倒是意外響起來。
走上前推開門,許辭看到門外站着一個和自己從前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許辭驀地皺起眉,一雙清冷的眼睛愈顯冷冽。
卻見那人朝他一笑。“聽說你要搬走了?我來蹭頓飯。我想吃你做的松鼠桂魚。”
許辭靜默了三秒,側過身,竟似乎是在邀請他進屋。
可就在他踏進玄關的那一剎,許辭一把抄起鞋櫃旁放着高爾夫球杆,毫不留情朝那人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