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當日, 會議室裏,許辭和祁臧還無法預知此事。
待兩人把需要單獨談的話迅速談完,許辭聯系了負責管理冷鏈倉的經理過來。在等他到來期間, 許辭先大致為祁臧介紹了冷鏈倉的管理情況——
發現屍體的冷鏈倉位于物流園區內,物流園區面向四個方向, 各有東南西北四個大門,疑兇只有先混進物流園區,才有進入冷鏈倉的前提。
物流基地的園區裏有監控、監控的排布還相對密集。
園區的員工如果是通過班車進入其中, 無需單獨刷門禁卡, 因為班車直接走汽車通行的大門進入園區。但員工如果自己走專供人員出入的小門進入園區,則需要額外刷門禁卡。
祁臧當即道:“如果嫌疑人不是冷鏈倉的工作人員, 他很可能穿着工作人員的衣服,僞裝着走進來。坐班車進來的話,會被其他人看到、甚至被詢問是不是新來的……太容易暴露了, 所以他不太可能坐班車,大概率是走的小門?只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樣過的門禁。”
“對。”許辭道, “所以, 最近十五日內,有門禁的東南西北方向的四個小門的監控,是你們重點核查的目标。非登記過的車輛,不得從車行道進園區。兇手只能走人走的門禁通道。他帶着被肢解好的屍體進來……這一定能在監控裏體現出來。比如他很可能拿了一個行李箱。
“此外, 如果他既不是冷鏈倉的工作人員、又不是僞裝成工作人員進來的, 還有一個可能——他是跟随各廠家的運輸車混進來的,那麽疑兇可能是廠方人員。”
綜上, 正常來講, 能夠進入園區的人基本就兩類, 廠家過來送貨的、物流基地的員工。
廠家的送貨司機那邊, 他們要從廠家運走那麽多東西,相對應的,廠家對此一定有嚴格的管理制度,否則,如果誰都可以冒充廠家司機,誰都可以輕松盜走大量貨物了。
此外,物流基地的卸貨員一般都與司機相熟,在卸貨時彼此會打照面、交談,一起抽個煙什麽的,如果遇見一個生面孔的司機,他們很容易就會記住。
綜合判斷,疑兇冒充廠方人員的可能性也很小。
因此,如果疑兇不是廠方人員本身,又不是清豐物流基地員工,那他大概率是僞裝成了物流基地的員工,并找到了通過門禁的手段。
進入園區還只是第一步。進入園區後、還要再進入冷鏈倉,才能完成徹底的藏屍動作。
冷鏈倉則只有兩個門,一個出口、一個入口,出口只能出貨物、入口只能入貨物。
兩個入口各有一個單證員辦理出入庫登記。貨物運進倉庫的時候需經過掃碼,由叉車運往各個地方,再由理貨員存儲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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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鏈倉的管理頗為嚴格,廠家送貨的人無法進入,原則上能進去的只有員工。
理貨員、單證員每日工作時,都會在系統裏用各自己的賬號密碼進行登錄,才能使用各自的設備。這樣一方面是防止監守自盜,另一方面理貨員的工資是計件制,這樣方便統計各個人的績效。
此外,每個員工進出都會登記一次自己的姓名和工號。
大致将管理細則看了一遍,祁臧暫時沒有發現管理本身的問題,如果實際管理嚴格按制度執行,他完全想不出兇手能不留痕跡混進去的辦法。除非兇手就是理貨員、卸貨員、單證員這幾類員工中的一個。
再要麽……那就是實際工作中,大家并沒有完全按照制度執行。很可能就是在新舊倉儲轉移過程中出了問題。
但具體哪裏出了問題,還得詢問了實際在冷鏈倉中工作的人員才能知道。
待祁臧把制度了解清楚,冷鏈倉的經理趕來了。許辭恰到好處地把林景同的一位業務秘書、還有董秘辦的人也一同請了過來,避免顯得他一直在單獨跟警方溝通。
進辦公室的時候經理頭上還冒着汗,這不僅是因為他一路急匆匆趕來,還因為他确實緊張。
清豐集團的冷鏈庫裏居然有屍塊,誰還敢在它家超市的東西?保不齊誰買的一袋凍水餃就是挨着死者的手存放的,二者還一起存放了好多天。
公關部為此急破了頭,集團高層也很憤怒。
而這事首先被直接問責的,當屬管理着物流倉的經理。一定是他的管理出了纰漏,才會導致這樣的事發生。
針對他的處理結果還沒有下來,但他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準備——他很可能直接被開除。
開口說了幾句話,将經理的情緒勉強安撫下來,許辭讓經理放寬心、如實交代。
經理點點頭,坐在了祁臧對面。祁臧問一句,他答一句。
經理提到,倉庫搬遷工作差不多是兩周前開始的,當時在冷鏈倉工作的全體員工都配合財務參與了盤點工作,把貨物盤點清楚、由會計記錄,再開始正式的搬運工作。
聽到這裏,祁臧打斷他:“具體是幾號?”
經理道:“10月18日吧……花了三天時間才盤點結束。”
“也就是10月21日結束的盤點?”
“對。”
“盤點過程中沒有發現屍塊?”
“沒有。那會兒到處都仔細看了一遍。确定沒有。”
“行。那把10月21日開始到11月5日,進出冷鏈倉的員工、去過物流園做過登記的廠家人員名單,還有相關監控,全都給我。”
“沒問題!”
“那說說你們的門禁吧。”祁臧問他,“照你看來,你們存不存在哪個地方有監控死角,是可能有人翻牆進來的?”
“不太可能。牆上裝了電網。”經理道,“我聽說這裏後面可能要改成3C庫,安保會進一步加強。”
“那誰能通過門禁系統混進來?”祁臧道。
經理道:“員工刷自己的卡,可以過閘機。有種可能是,兩個人緊貼着走,刷一張卡也能進。這個看監控就能看出來。如果不是這種情況的話……”
電光火石間,經理想起什麽,開口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們的物流基地的會計小張,他前段時間門禁卡丢了,他在公司系統裏做了申請補辦,我幫他批過流程!”
聽到這話,許辭皺了皺眉,裝作不熟的樣子對祁臧道:“祁警官,在我們公司,如果補辦門禁卡,新的生效後,舊的依然能使用。這其實是個很大的漏洞,我們內控中心之前要求過信息做優化,不過這個需求被往後排了,目前還沒能實現。”
如此一來,兇手很可能撿到、甚至蓄意偷盜了張會計的門禁卡,再利用這張卡偷偷進園區。
如果他是蓄意偷盜……至少也是很熟悉張會計、乃至物流基地運作模式的人。
張會計這個人太重要了,很可能就是引導大家找到兇手的關鍵之一。
祁臧立刻道:“麻煩你盡快叫張會計過來。我有話問他。”
經理趕緊打了個電話。在等會計來的路上,祁臧又問道:“那麽搬遷過程中呢?有沒有哪個環節,兇手可能鑽漏子混進去?”
“這絕對是沒有問題的。”經理道,“我不是坐辦公室的那種經理,經常都在出入口那裏晃着。警官可能認為,新舊倉庫的貨物搬遷,冷鏈倉混亂,容易讓人鑽漏子吧?
“可其實不是這樣的。越到這種時候,我們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則你說,丢幾包水餃丸子倒沒什麽,可還有很多進口的高級海産品,那我真是賠不起的!”
經理咬死不承認自己管理上有疏忽。
祁臧暫無暇揪着他的事情不放,很快又問起了張會計。
張會計表示,他大概是在10月15日吃午飯的時候丢失的門禁卡。因為下午回園區的時候,他發現卡丢了。
物流園區內有食堂,不過來來回回就那麽幾樣菜。這裏處于開發區,餐飲很少,點外賣也點不到什麽好的。
幸好園區對面有一家面館店,店面簡陋,但老板做的菜相當不錯,他就常去哪裏吃面。
“我的卡很可能就是在面館丢的!”張會計如實說到。
這樣一來,疑兇是有很大可能去過那家面館的。
在清豐集團的問詢結束,祁臧跟張經理去物流基地拿名單、拷貝監控,期間他打了電話給柏姝薇,讓她去那家面館做問詢、查監控,尤其是15號的,看能不能查出什麽問題。
當晚,許辭在集團加班忙項目。祁臧那邊則在熬通宵——他跟着技術圖偵那邊把10月21日開始到11月5日、園區東南西北四個角的監控全部查了一遍。
每人分頭盯兩天,倍速播放,看到天亮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花了,但實在沒看出什麽端倪。
直接通過門禁進入園區的人并不多,每一個都悠閑自在,兩手空空。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攜帶屍塊的可能。
天亮時分,與大家對了一遍核查結果的祁臧難免心生疑惑——怎麽回事?難道他和許辭的分析不對?
或者說,難道兇手真的是內部員工,敢膽大包天在自己辦公的地方行動、給自己染上最大的嫌疑?
祁臧不得不給負責針對廠方運貨人員、以及冷鏈倉員工進行問話工作的李正正、山康二人打去電話。
“問問這些人,有沒有看到自己的同事在這期間有任何異樣。比如冷鏈倉的員工在乘坐班車去物流區上班的時候,是否有人帶了行李箱一類的東西!”
放下電話的祁臧心裏難免有些駭然。
這次兇手難道真能手眼通天了不成?
事實證明,兇手還真像是有點手眼通天了。
次日下午他收到了李正正和山康的反饋——
這兩人也是一夜一天沒睡了,一直在進行問詢、梳理每個人時間線的工作。冷鏈倉、再加上各個廠家,需要問詢的人實在太多,整理起口供資料來也相當不容易。
兩人頂着熊貓眼出現在辦公室,表示所有員工、廠方運貨人員的口供幾乎都能相互印證。沒有人看到有任何一個人帶着行李箱進園區。
此外,大部分情況下,內部員工們的時間線也能互相佐證。他們去過冷鏈倉的哪些區域、動過哪些貨物,全都記錄在了系統裏。
冷鏈倉裏,每個理貨員都有自己負責的區域,整個倉庫有A到F區,A區到F區非常遠,通常情況下他們不會随意亂竄。
李正正總結道:“你看,分局警察找了一天外加一個上午,才把所有屍塊找齊……這表示兇手幾乎跑遍了A到F區。他還把東西藏得很隐蔽。這怎麽着,也得大半天的時間吧?
“我們每個人都問過了,時間線也做了交叉比對。每個員工單獨行動、沒被別人看見的時間,絕對沒有這麽久。再有,沒有人被瞧見過曾拿着行李箱進過冷鏈倉。
“倉庫也負責線上産品的貨物。清豐集團自己有官網,在淘寶也有超市旗艦店,夜晚有訂單的時候,他們的貨物半夜也需要出庫,所以,晚上和白天的管理制度都是一樣的,兩班人來回倒……
“實在是想不通兇手是怎麽把屍塊運進去的!這回真是太奇怪了!奇怪到日了狗的地步!”
太奇怪了。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确實是太奇怪了。
可祁臧知道兇手不會真的能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真有靈異事件的存在。
屍體的消失,是通過時間差、信息差的手法實現的。
現在為什麽找不到一個拿着行李箱進園區的人,一定也有什麽原因。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電光火石間,祁臧想到了什麽。
此時正是晚上9點。他忽然收到消息——許辭過來了。
許辭是以謝橋的身份來的市局。反正最近他們需要配合調查,他來公安局可以來得光明正大。
在辦公室裏看到許辭的時候,祁臧算是已有兩天沒有睡覺,眼圈青得厲害。
猜到祁臧沒吃東西,許辭提了飯盒過來。
向許辭道過謝,祁臧接過飯,在自己的辦公室狼吞虎咽起來。他吃飯吃得極快,但居然還能抽出功夫給許辭講述目前的案情進展。
過程中,許辭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多瞧了祁臧幾眼,“還是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老熬夜的話,腦子會糊塗。比如,在監控沒記錄,也沒有被任何人看到的情況下,兇手是怎麽把屍塊藏進冷鏈倉的,想到了嗎?”
祁臧點了頭。吞下嘴裏的食物,拿紙巾擦了擦嘴,他再看向許辭。“可如果我的想法要是成了真,你們員工就算不是兇手,幫兇手忙的可能性也很大。”
頓了頓,祁臧又道:“比如那位經理的嫌疑就很大。他昨天的表現很不對勁,一直在強調搬遷工作沒有任何異常。可我不信一點纰漏都沒出。他物流基地有最大的權限,也最熟悉那裏。他完全能做到秘密藏屍塊。”
聞言,許辭卻是搖頭。
祁臧問:“怎麽搖頭?”
許辭:“經理有問題,我同意。至于他是不是兇手……查了再說吧。先看看結果到底是怎麽樣的。”
兩人的對話并沒有點明什麽。
但顯然對于對方的想法都心裏有數。算是典型的心照不宣。
能憑空把屍體變到冷鏈倉裏,如果疑兇沒有辦法做到手眼通天、不會靈異術法,而員工們又不可能集體撒謊……
排除這些不可能,只剩一種可能——
監控被人造了假。
“我這就去查監控。那你在辦公室等我?”
“我是建議你睡一個小時再去。或者半個小時也可以。”
祁臧只是笑笑:“不用擔心我。把這事兒盡快落實,我今晚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聞言,許辭還不及說什麽,小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自從上次許辭實在看不下去幫祁臧收拾過後,祁臧就重新啓用了這個小辦公室。一般來講,祁臧的下屬不會随便推門進來,他們會敲門。那麽這推門的人——
祁臧一擡頭,果然看到了張雲富。
看見辦公室裏還有其他人,張雲富也是一愣,然後問祁臧道:“這不會也是你家屬吧?”
祁臧:“……”
許辭:“……”
祁臧摸摸鼻子,問他:“張局,什麽事兒?”
“知道你忙,我都沒喊你過去,我來問問進展,現在網上——”
張雲富話還沒說完,就見祁臧起身跑路了。“我有個想法,馬上要去印證。印證完馬上向你彙報!”
“诶你這——!”張雲富氣不打一處來。
卻見已經跑出辦公室的祁臧居然又折回來了。
張雲富以為祁臧總算能學會尊重自己幾分了,以為他改了主意、決定先向自己彙報。
哪知祁臧看的是許辭:“那個,你沒問題吧?”
這句話張雲富聽不懂。
許辭卻是聽懂了。
祁臧擔心留他一個人獨自面對張雲富,他的情緒會失控。
許辭緩緩搖頭,擡頭看他一眼。“我沒事。你去吧。我把餐盒收拾一下。”
祁臧深深看他一眼,朝他安撫性地一點頭,這才轉身走了。
許辭低下頭,也不看張雲富,兀自收拾起東西了,期間的幾個動作帶着些許刻意,能讓張雲富認識到他是左撇子。
張雲富打量他一會兒,問了句:“你是……”
許辭站定,擡眸迎上張雲富的目光,神态裏有刻意僞裝出來的商業精英的奸猾感。“清豐集團內控中心,謝橋。之前因為劉娜的案子認識了祁隊,我算是交了他這個朋友。這次清豐的物理基地……我來問問情況,以便思考公關策略。不過祁隊鐵面無私啊,什麽都不肯告訴我。你看,為了讨好他,我還特意做了吃的。”
在外人面前,張雲富倒是難得誇了祁臧幾句。“他這麽做才符合規範。他是個嚴謹正直的警察。作為他的朋友,你要理解他。”
“嗯。我理解。”許辭若有所思看了張雲富一眼,倒是未露聲色。
往周圍看了看,辦公室有監控,電腦有開屏密碼鎖,各櫃子也全都上了鎖,張雲富這便放心對許辭道:“那你在這裏等他,我先走了。”
“再會。”許辭平淡說出這麽一句就繼續低頭收拾餐盒,辦公室裏一時只剩叮叮當當的聲音。
他如此平靜、少話,反倒是惹張雲富多看了幾眼。
許辭意識到什麽,擡起頭看向他問:“怎麽了?”
張雲富眼睛眯了一下,表情裏帶點皮笑肉不笑的味道。“沒什麽。謝先生給人第一眼的感覺,像是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人。你跟祁臧交朋友……不像是單純交朋友那麽簡單。他身上有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你剛才看到我,也并沒有掩飾身上的這種氣質與鋒芒。然而你并沒有要主動結交我的意思。名片都沒有遞一張——”
多年刑警生涯,張雲富何其敏銳、又何其直接。
“謝橋”一副奸猾商人的模樣,卻又不給他名片,簡直像在直接表達對他有敵意了。
看到張雲富這樣的反應,許辭自然會擔心,他的敵意會讓張雲富警覺,繼而察覺到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他很快冷靜下來。他心知,謝橋就是許辭,這種聯想對于張雲富來說,絲毫沒有根據。
張雲富之所以這麽警覺,恐怕另有原因——
現在針對清豐集團,淮海省和雲海省共同成立了經濟偵查專案組。張雲富無非是擔心這件事已被清豐集團察覺到。
祁臧只是個支隊長,不知道省廳辦理機密案件的專案組的情況很正常,但在“謝橋”的視角裏,張雲富多半知道。
所以,“謝橋”作為清豐集團的一員,如果他察覺到了專案組的事,在面對張雲富時有防備,是很合理的。
如此,許辭略露了破綻。
但他的反應也極其敏銳,迅速揣測到張雲富的心理後,就能夠扳回一成。他針對張雲富的心理給了一個非常合适的答案——
“誤會了張局。其實我剛很想掏名片的,又怕時機不對。你看,回頭你要是把這事兒跟祁臧一說,他肯定覺得我不是真心拿他當朋友的。我們後面還怎麽處?至于你那邊……
“不瞞你說,我還真做過關于你的功課,知道你喜歡喝大紅袍、喜歡吃紅燒肉、還喜歡聽黃梅戲……這些東西,我是想後面有機會再派上用場的。你這樣的‘朋友’,誰不想結交?
“但你既然全都點明了……我那些功課是白做了。這也确實有點丢面子。讓你見笑了啊張局。不過咱們這些從商的,有時候也是沒辦法,就是一身銅臭味。”
·
另一邊,祁臧離開辦公室後,直奔技術部找圖偵。
“大家再檢查一遍監控,看有沒有存在造假、剪切的可能。”
祁臧道,“一定要仔細了。另外,大家別按之前的分工來,互相交換一下!”
沒過多久就有了結果——
有個叫小王的圖偵,之前負責看的是10月29日、30日這兩天的監控,現在他負責的是10月23日和10月24日的。
他立刻發現了問題。“祁隊,10月23日和10月29日,這兩天的監控是一模一樣的!有人把23日的監控複制到了29日……也可能是反過來!總之監控确實被造假了!”
心裏的猜測成了真,祁臧迅速把物流基地安保組負責監控的管理人員、以及統管物流基地的那位經理全部叫了過來。
祁臧親自參與審訊。
安保負責人立馬說了實話,說是物流基地的經理讓自己這麽做的。
那位經理昨日在清豐集團的辦公室裏,還信誓旦旦說自己的管理沒問題,今天就被發現篡改了監控,他身上實在有很大的嫌疑。
祁臧立刻安排人直接将他送進審訊室。
之後他想到許辭之前在辦公室裏的遲疑,給他發了條微信,在審訊正式開始之前,他讓許辭見了那經理一面。
——許辭當時的表現,像是知道經理為什麽造假監控的原因。那麽把他請過來,會事半功倍一些。
那經理現在已是面如土色,身體甚至有些發抖。
許辭問他:“你是兇手,或者幫兇嗎?”
“我絕對不是!”經理道,“我、我只是……”
許辭一點頭。“明白了,你只是不想丢工作。你昨天怕的是我?”
“是……是……”經理戰戰兢兢地承認了,“我昨天不敢當着你的面說實話,甚至篡改了監控……誰都知道你鐵面無私……大家都說內控中心總監格外冷血……我是真怕你聽完當場就要開除我!”
聽到這樣的評價,許辭沒什麽反應,祁臧倒是摸了摸鼻子,多看了許辭幾眼。
——嗯,許辭有時候确實挺兇的。雖然他老是這麽說自己。
許辭淡淡看祁臧一眼,也不知道有沒有從他眼神裏看出什麽。
面不改色轉頭再看向經理,許辭道:“警官問什麽,你如實回答。不要想着,如果暴露出自己的問題,我們會向你追責。幫助警方盡快破案,盡快将兇手繩之以法,對公司也有好處。否則,一直拖下去,輿論沒完沒了,所有人都盯着咱們清豐,那才麻煩。你如果有所隐瞞,公司本來不會開除你、最後也許也不得不開除了。
“你看,你現在的問題很嚴重,已經涉及犯罪了。”
“我、我……”
“本來你可以保住工作的,這下恐怕保不住了。不過……你好好配合警察。我可以幫你寫推薦信找下家。畢竟你之前的其他工作還算不錯。”
許辭面冷、言辭犀利,但似乎竟是個好心人。
一聽他的話,經理眼淚都掉下來了。“我配合!我一定好好配合!我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因為我家裏人生病了……我怕我母親會死在醫院……”
其後,在審訊室裏,經理總算對祁臧吐露了實話。“有一件事,我之前确實沒有上報給公司……”
“什麽事兒?”祁臧問他。
經理道:“物流基地停過一天半的電。”
祁臧立刻嚴厲道:“一天半的電?那可是冷鏈庫。食品安全出問題怎麽辦?這種事情怎麽能瞞着?”
“我……”經理急得又出了許多汗,最終只得選擇承認一切,“那天我帶着大幫人搬東西去往了新庫,本來該再回舊庫一趟,再運一趟東西……可是我當時母親突發心髒病、住院了,我父親那個人不靠譜,我不放心,就去醫院盯着了……
“本來我該請假的,可我那個月的假期額度用完了,再請就要扣工資,我就鑽漏子跑了。我想着,舊庫的人以為我在新庫忙,新庫的人又以為我回了舊庫,不會有人發現。就算有人發現了,我是他們的經理,他們也不會說什麽。
“後來我在醫院的時候,接到電話,說園區停電了,我這才趕緊跑了回去,不過一來二去耽誤了時間……回去後我找了電工師傅檢查,查了老半天,最後說是變壓器的問題,師傅修不了,得找電力公司的人。但那會兒電力公司人手不夠,去主城區換什麽線路了,就又拖到了第二天……
“本來基地也有備用發電機的,但柴油不夠了,怪我,我沒及時安排人去補,這就沒補起來……
“我不敢上報,主要是怕上報了,我借搬運貨物的由頭曠工、玩忽職守、還有渎職的事情就會被公司知道……
“那監控我是改了,但不是昨天臨時改的,是在電修好後,我想起來,怕這事兒被集團上面的人查到,這才讓人改的。”
“那其他員工呢?為什麽沒有任何一個人看見兇手?”祁臧問他。
經理答:“可能問題就出在23號這天吧……我也是後來看了監控,又找人問了幾句才知道,交接班沒到的時候,白班的人已經離開了。”
“也是。你這個當經理的都跑路了,倉庫又斷電了,大家什麽也看不見,橫豎無法幹活,幹脆都提早回家?”
“是……是。”
“真正的監控,你又是否還有留存?”
“抱歉……沒有了。”
“那麽真實的停電,到底發生在哪一天?”
“10月23日下午2點左右,到24日上午11點半。我把29日的監控覆蓋到了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