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抱抱
看着那張熟悉到極致, 又曾經讓她恨到咬牙切齒的臉,棠溪陷入了深深的懷疑當中。
她媽用了那麽多形容詞來描述他,除了相貌, 他有哪一點是符合的。
她盯着程書覓良久,也不開口說話,那直勾勾的眼神對準他, 像是要把人身上看出個洞來。
程書覓本來就心虛,這下更是連頭都擡不起來,垂首喝着茶, 貫徹敵不動我不動的心态。
“茶好喝嗎?”終于, 棠溪先開了口, 平平淡淡的問句。
“啊?”程書覓回味了下, 很認真的回答:“好喝。”
“多喝點,喝完了我們再算賬。”
她越是平靜無波,程書覓就越害怕。
他還是把茶杯放下了, “那個,我可以解釋。”
“那你解釋。”
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程書覓在腦海裏構想了無數個借口, 一個都說不出來。
“方瀚宇說你在相親所以我就來了。”還是如實招供比較好。
又是方瀚宇, 棠溪緊皺着眉頭,這家夥怎麽數十年如一日的八卦加事兒多。
“他怎麽知道的?”
程書覓搖頭。
“那你又怎麽跑到我二嬸還有我媽她們面前的?”這才是棠溪最想知道的, 之前相親那幾個, 都還能搭着八竿子的親戚關系,什麽二嬸的表妹的侄子, 舅媽的哥哥的遠方外甥, 再不濟也是單位裏同事的兒子, 程書覓到底是哪裏跟他們沾上邊了。
程書覓按了下左額, 低聲道:“那不是,咱倆還當了兩年的鄰居嗎?”
棠溪真把這茬忘了,她下意識往某個方向想。
當時住上下樓,他們兩家也沒正經碰見過幾次,住一棟樓沒說過話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媽就算對程書覓有那麽一點點的印象,也不至于說來給她相親的。
除非,他們關系更近了點。
棠溪深吸一口氣,咬了下壓根,擠出一個笑容來,“你不要告訴我你搬回衡水居去住了。”
衡水居就是她爸媽住的小區。
那套房子一直都留着,程書覓爺爺奶奶雖說回了海城去,他們家房産衆多,多這一處也不多,就那麽放着,後來程書覓在京城發展,為了工作便利就在菁華居買了房子,這邊的一直空閑着。
程書覓還想拖一會來着,哪知道棠溪猜的這麽快這麽準。
他梗了下脖子,道:“那房子老空着也不好。”
你想的是房子嗎?!
“程書覓!”棠溪氣的狠了,猛拍了下桌子,甜點上的草莓都被她給震掉了。
“你是不是要死啊!你搬回去住幹什麽!我爸媽要知道我偷偷的結婚再離婚要一刀砍死我我就先把你給砍了!”
她甚少這樣怒形于色,偏偏每次都是因為程書覓。
“別這樣,消消氣。”程書覓拍了下她肩膀。
“手拿開!”棠溪真的很想打死他,每次碰見他準沒好事發生。
“我不管你住哪,你要是敢在我爸媽面前多說一個字,我就,”棠溪杏眼圓瞪,半天也沒想出就怎麽樣,她好像真的沒什麽可以威脅程書覓的。
“我就拉黑你。”
棠溪和周佳肴被傳召回家吃飯,難得棠父心情不錯親自下廚,晚餐就做的很豐盛。
甚至還開了瓶紅酒。
“我爸怎麽了心情這麽好?”棠溪插空去問了棠母。
“他今天跟人下棋,贏了好幾把,跟人聊天也高興,心情也就好了。”
棠父身體不太好,早早從工程院退了下來,平時就是看看書,約上幾個朋友下下棋,不過他是個臭棋簍子,大家跟他下的沒意思的很。
聽了這話棠溪也感到驚訝,“就我爸那棋還有人能輸給他呢?”
棠母拍了她下,面上卻是帶着笑容的。
飯桌上,一直都是周佳肴在說話。
過了好幾個月,她也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依舊開心玩鬧,無所事事。
起初周粵還想着讓她找份工作,見她實在抵觸也就作罷,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又添了兩萬。
她嘴甜,能把棠母棠父哄的開懷大笑,飯桌上氣氛很不錯。
棠母見棠溪一直低頭吃飯,就問她:“你今天跟小程見面,感覺怎麽樣?”
周佳肴幸災樂禍的笑了笑,她姐相親這事她也有所耳聞。
棠溪夾菜的動作停頓下來,她抿了下唇,只能說:“還好。”
“還好是什麽意思?你對他感覺怎麽樣,下午我跟書覓在一起下棋,他可是很喜歡你的……”
棠父還在自顧自的說着,對面棠溪和周佳肴同時愣住。
棠溪:那個棋下的比她爸還爛的人是程書覓?
周佳肴:今天跟她姐相親的人是程書覓?
世界都亂套了。
“我瞧着那孩子是挺好的,他好像還是影帝吧,糖糖你應該也認識他,又是一個圈子的,多有共同話題,而且我聽說他現在已經退圈了,那也挺好,你工作那麽忙,他這樣也可以照顧你啊,糖糖你怎麽想,糖糖?”棠母叫了她好幾聲。
棠溪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覺得一點都不好可以嗎。
兩位家長顯然是對程書覓滿意的不得了,羅列了他的一系列優點。
“而且他就住在我們家樓下,就算結婚了也跟在家裏沒什麽兩樣啊。”
“而且他還能陪着我下棋,這年輕人能靜得下心來真的很不容易。”
“要不找個時間叫他來家裏吃頓飯吧。”
“……”
棠溪和周佳肴的表情一個比一個怪異。
怎麽事情就發展成這個樣子了。
周佳肴滿臉的不解,她扯了扯棠溪的袖子,瘋狂朝她使眼色。
周佳肴:到底什麽情況啊?!!
棠溪:我怎麽知道……
飯桌上只剩兩位家長再說話,再好吃的飯菜今天棠溪也沒心情品嘗了。
飯後兩人一起跑進了房間,把門鎖上。
周佳肴激動到不行卻還得壓低聲音問:“你倆幹什麽呢?怎麽就相親去了,離婚夫妻相親,你們有沒有搞錯啊?”
純屬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棠溪單手叉着腰,也是一頭霧水的:“我哪知道他搬回樓下住了還跟我媽關系處上了,今天居然還跟我爸在一起下棋,我整個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最迷惑的人是我好不好?”
“不是我就幾個月沒助攻你倆就發展成……”周佳肴着急上火的,說話都不過腦子,想收回來已經是不可能了,她捂上了自己的嘴。
真是欠的慌。
棠溪斜睨她一眼:“別捂了,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棠溪在房間來回踱步,再不想個辦法程書覓就真的要上門了!
她才這麽想,外面客廳就有了動靜。
周佳肴趕緊扒門縫去了。
“小程,你怎麽來了?”
程書覓這種人就挺讨長輩喜歡的,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容貌過甚但又是十分柔和的五官,讨喜的厲害,加上嘴甜,會哄人開心,作風又正派,沒什麽不良嗜好,家境也不錯,絕對是萬千岳母心中最合适的女婿形象。
他站在門口,手上捧了個挺大的盒子。
“下午跟叔叔在一起下棋,我就想起來我爺爺留了一副棋在這邊,他現在也不下了,放在家裏積灰,我就想拿上來送給叔叔。”
“這怎麽好意思的。”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岳母大人。
程書覓在心裏默念了句,緊跟着棠母就叫人進了門,還對着裏面喊:“糖糖,佳肴,有客人來了。”
棠溪:“……”
那算個狗屁的客人。
她差點就拿把菜刀出去砍人了。
“冷靜!冷靜!”周佳肴察覺到她的意圖,趕緊把人按住。
“你也不想姨姨姨父看出點什麽來吧?”
我忍。
她倆出去的時候,程書覓都跟棠父擺上棋了。
周佳肴的眼睛在看到程書覓那一刻就開始放光。
她的偶像穿着香芋紫的大衣,長度到膝蓋那裏,內搭白色高領毛衣,寬肩長腿,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風景。
冬日穿搭也被他給玩明白了,又暖又奶,周佳肴的腦子都不能正常運轉了。
她隐約想起來什麽,碰了下棠溪胳膊:“這件大衣,你是不是也有同款來着?”
情侶裝哎!媽媽我磕到糖了!
如果說周佳肴看見程書覓時眼睛在放光,那麽棠溪就是在噴火。
上午才見過,晚上又來了,他怎麽不上天呢。
“那個,姐,暫且容我叛變一下。”周佳肴很誠懇的說完,棠溪還沒來及伸手抓人,她就跑過去了。
“哥哥你能給我簽個名嗎?”雖然已經退坑了但這不妨礙她對帥哥的喜愛。
“呀,佳肴還是小程的粉絲呢?”棠母見狀問道。
“是呀是呀,我上學那會還有他好多周邊呢。”
這一晚,除了棠溪,所有人都很融入氛圍。
棠母拼命的給兩人制造話題,程書覓答的勤懇,棠溪三句話都嫌多。
趁着家長沒注意的時候,棠溪狠狠的踩了程書覓一腳,人差點背過去。
“你該走了。”棠溪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
他裝作自己聾了,然後,時不時的,被掐下腰,被踹下小腿,被砸下手。
大概是都青了吧。
後來程書覓坐的離棠溪老遠,看着她氣呼呼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胸腔生出不少喜意。
這會她又是鮮活明媚的了。
就是沒以前那麽乖巧,小姑娘長出了爪牙,死命的抓人咬人。
棠溪和程書覓重逢沒多久後,他就出事了,那些負面新聞把他壓的喘不過氣來。
那個時候年輕氣盛,受不了冤枉氣,他微博上發了不少澄清的話,還跟幾個罵的最兇的噴子對罵過,結果自然是牆倒衆人推。
程書覓沮喪壓抑到極致。
那個時候秦時也是初出茅廬,看着程書覓這樣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拼命想保他也擰不過公司要雪藏程書覓。
程書覓把自己悶在家裏好幾個月,每天睡覺看書做做飯什麽的,秦時不讓他看手機,家裏就留了部座機,讓人能聯系的上他。
那種日子真的很難熬,睜眼閉眼,每一天都漫長無比。
他不敢出門,也害怕聽到電話鈴聲,被網暴的時候,手機都被打爆了,還能受到無數條帶着無窮惡意的短信以及恐吓信。
那是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
程書覓後來實在受不了,他出了門,把自己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奇異的打扮引來行人注目。
他連這種目光都害怕,他走的很快,最後甚至跑起來。
耳畔有風呼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
最後停下來,已經是夜晚了,在一座櫻花盛開的公園角落裏,程書覓終于覺得累,蹲在地上,去看那些墜落的花瓣。
那一刻,他大腦完全處于放空狀态,那些謾罵嘲諷全都消失,他眼前只有落了一地的粉色櫻花花瓣。
還有向着他奔來的棠溪。
夜色正好,她穿着米色的風衣,有微風拂過,內搭的白色連衣裙的一角被帶起。
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很清脆,她大抵還是穿不慣的,跟很低,五厘米的樣子,比起那些精致的職場麗人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她小跑過來,程書覓本來是擡頭望着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照顧他的目的,棠溪在他身邊蹲下。
那晚她是跟程書覓說了很多話的,程書覓清楚又深刻的記得的,只有三個字。
“我陪你。”
她就一直陪着他了。
把他送回家,住進他的公寓,和他同居。
棠溪從小到大都沒幹過這麽出格的事情。
那時候她還住在家裏,夜不歸宿,也只敢跟父母說是工作太忙,在公司加班。
哪有人一連加班那麽久的,被父母問的緊了,她就說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住。
程書覓那公寓離她公司是挺近的。
棠溪一直都是好孩子,好學生,不說謊,不幹壞事,那麽多年的乖巧溫順都積累在那時候爆發。
她當然也想告訴父母自己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但是她不敢。
程書覓醜聞纏身,她相信他,她父母不一定,萬一,父母不讓他們在一起怎麽辦。
現在只有她陪着他了。
雖然這段感情進行的很小心謹慎,棠溪和程書覓依舊樂在其中。
沒有特殊的原因,那個時候,他們很相愛。
會一起看電影,一起鑽研美食,程書覓不缺浪漫細胞,甚至有些豐富了,那些旖旎情話他總說的比所有人都動聽。
程書覓的生日在六月,所以他們相戀兩個月後,在一起過了第一個生日。
應該也是意義最深刻的一個。
棠溪老早就在做準備了,情況特殊,他們也沒有去外面,蛋糕是棠溪自己做的。
她愛吃甜品,也很擅長做。
棠溪主動提出要喝酒。
程書覓嚴厲拒絕了她,“不行。”
“為什麽?”棠溪不樂意了。
“你還小,喝什麽酒?”
棠溪睜大了眼睛,都二十一了,不小了,她跟着周粵出去偶爾也會喝一點的,程書覓只比她大一歲,也沒見他少喝。
程書覓潛意識還把她看作那個穿着校服,乖巧文靜的不行的小姑娘。
後來實在架不住棠溪撒嬌,抱着他胳膊搖啊搖,哥哥叫個不停。
程書覓哪裏受得了這個,“就,一點點。”
“沒問題!”棠溪立起手掌做保證。
事實證明,女人的話信不得。
他就去廚房洗個碗的功夫,出來半瓶酒都沒了。
棠溪酒量就是很差,腦子暈乎乎的,臉頰通紅,靠在沙發邊上,嘴裏念念叨叨也不知在說什麽。
程書覓想抱她回房休息的,剛一湊近,小姑娘就伸出胳膊過來攬着他肩膀。
發梢從他露出的手腕間劃過,有些癢。
她伏在程書覓耳邊,說話還是含糊不清的,就是微熱的氣息一直在那處盤旋,勾的人心猿意馬。
程書覓真沒那麽好的定力,他想把人放下的時候,耳邊的呢喃又突然清晰起來。
“我想,我好想……”
“想什麽?”程書覓望向她。
“想,想跟你結婚。”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沾染了局促,程書覓放在棠溪腰間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結婚嗎,他這樣不好的人,她也很愛嗎。
在黑暗裏待久了,出現了那麽一丁點的光明他都不舍得放走,更何況,她是他的太陽。
他最落魄,最不堪的時候,只有她在。
只有她說,會陪着他。
說,想跟他結婚。
他沒有理由拒絕,也做不到。
程書覓滾了下喉嚨,漸漸松開棠溪,他去拿了手機,開着錄音。
其實他還是個很惡劣的人,想要留下一點被愛的證據。
他扶着棠溪的脖頸,在她唇邊輕啄,連着好幾下。
“糖糖,再說一遍行嗎?”
她小名叫糖糖,程書覓一度認為這個名字很好,确實很甜。
棠溪被他鬧得稍微清醒了一點點,阖上的眼眸睜開了些,透着迷茫,還有幾分濕潤的感覺,看着就很好欺負。
“說什麽?”
“說你想跟我結婚。”
她哪裏還有什麽思考的能力,聽了也就跟着說了,還把頭埋在程書覓胸前,不甚規矩的蹭了兩下。
“我想跟你結婚。”
後面的事發生的就順理成章了。
程書覓沒學過正人君子的做派,雖說同居,兩人也沒什麽過分的舉動,一直分房睡着,了不起就是程書覓言語逗她兩句,把人鬧得面紅耳赤也就算了。
可是今天,棠溪說了要結婚,不管她怎麽想,程書覓是當真了,就算改天她反悔,拖也要把人拖去民政局。
未婚夫妻,做點什麽也正常了。
棠溪一整晚意識都是起起伏伏的,回想起來能串聯的就是程書覓抱她進房間,把門踢到關上,然後三兩下就把她衣服剝光了。
計生用品還是程書覓哄着她打開的。
據說是他買東西的時候拿錯了。
真假在此刻也無所謂了。
後面,棠溪真的沒什麽印象,因為昏過去了。
她醒的時候還被程書覓抱在懷裏,看了他一眼後,拿被子蒙了頭,裝了半天的鹌鹑,死活不肯下床。
之所以是半天,是因為下午的時候,程書覓把她拖起來了。
“要去哪裏?”棠溪好奇的問,程書覓正在給她穿衣服。
“民政局。”
棠溪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以後,激動到語言系統完全紊亂。
“誰,誰誰要跟你結婚啊!”
“你昨天自己說的。”程書覓一臉淡定,把那段錄音放了出來。
很久之後,實情被說出來,棠溪氣都要氣死了,那時候圖好看,做了指甲,給程書覓撓的一背紅印,還冒了點血。
肩頭上也多了好幾處牙印。
也就是在床上,別的時候她可沒膽子發洩。
所以,棠溪也有兇的時候,以前是偶爾,現在是經常。
程書覓回憶往事許久,唇邊帶笑坐在落地窗旁,端的是恣意風流的樣。
“你發什麽颠?”棠溪把茶放在他旁邊,冷眼問他。
程書覓收回思緒,擡眼的時候,視線從她手指拂過。
做美甲的話她偏愛淺色系,有次轉了性,弄了酒紅色,那樣濃豔瑰麗的顏色,落在她白皙瑩潤的指甲,美到極致。
尤其是,那雙手扣在他肩頭的時候。
“你現在怎麽不做指甲了?”程書覓開口問了句。
話題怎麽跳轉到這兒來?棠溪皺了下眉,沒領會程書覓腦子裏那些龌龊思想,随口答了:“麻煩,不想做了。”
以前愛美,現在怕麻煩。
“哎,你到底什麽時候走。”棠溪臉色不虞,這人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
“急什麽,以後我來的次數多着呢。”
簡直找打。
棠溪看父母都沒在,直接踹了程書覓腳,“趕緊走!”
再鬧又發飙了。
程書覓動了下眉梢,慢悠悠的站起身來,“那我去跟叔叔阿姨打個招呼。”
棠溪翻了個白眼,正想着世界終于要清靜的時候,棠母開口傳喚她。
“糖糖啊,你送小程下去吧。”
棠溪:“……”
就住在樓下要送什麽啊?!!
“快去啊。”
“……來了。”
家門被關上,棠溪板着張臉要按電梯,身旁的人忽然開口:“就一層,走樓梯吧。”
這種問題棠溪懶得跟人争執,她自顧往樓梯間走,程書覓不見不慢跟着。
他上揚的嘴角根本壓不下來。
誰能想到,他追妻路上最大的助攻是他岳父岳母。
跟他們比起來,周佳肴陳易方瀚宇簡直弱爆了。
鄰裏之間,以後還是可以多走動的。
“以後你別來我們家。”剛想着,棠溪就極為冷淡的開口。
“我現在是無業游民,每天也沒什麽事幹,我覺得跟叔叔下下棋,跟阿姨說說話就挺好的。”
棠溪:“你不是宜南分公司的總裁嗎?那麽大一公司還不夠你折騰?”
程書覓:“我對公司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
燈光幽暗,半明半昧,程書覓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眼睛很亮。
“你啊。”
又開始了,棠溪瞪了他眼,往下走的步子都重了不少。
他們兩家隔着一層樓,連戶型都是一樣的。
棠溪:“到家了,請你進去吧,我好回去交差。”
程書覓走過去,按開密碼鎖,偏頭問:“不進來坐坐?”
棠溪的眼睛裏布滿了冰碴子。
“好吧,再見。”
棠溪回家之後免不了被周佳肴拉着問東問西,她精力好得很,半夜兩三點都不停。
“大姐,我明天還要上班。”棠溪有氣無力的說。
“你怎麽一天到晚都在上班呀?你沒有假期嗎?你們老板這麽吸血鬼的?”周佳肴發出三連問。
你又不用工作怎麽能明白社畜的苦。
棠溪一把按下周佳肴的頭,“閉嘴,睡覺。”
假期這種東西,棠溪當然是有的,畢竟她也是盛唐的高管,薪水豐厚,年假三倍工資,葉傾硯覺得她太累的話,還主動提出讓她帶薪休假。
棠溪有休息過一段時間,她剛走沒兩天,盛唐的藝人就出了大亂子,匆匆被召回來忙死忙活。
其實這就是特殊情況,那麽大一公司,沒了她也能轉,只是她已經習慣了忙碌的工作。
後半夜她睡的不錯,去公司之後精神還算飽滿。
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棠溪去了趟雜志拍攝現場找岑歡。
岑歡在時尚圈她也挺吃得開的,幾次去時裝周的造型也被拉出來反複稱贊。
年輕漂亮,實力也不錯,不怎麽作妖,天時地利一到,爆紅只是早晚的事。
棠溪就把寶押在《沉襄傳》那兒了。
“拍了多久了?”在攝影棚裏,棠溪問岑歡的助理。
“四個小時了。”
棠溪看了眼時間,神情有些嚴肅。
現在是下午三點,五點就得回劇組那邊,路上大概要一個小時,最多只有半個小時的拍攝時間了。
“怎麽拍了那麽久?”棠溪問敏敏。
敏敏回答:“剛開始歡歡姐狀态不太好,然後後面攝影師一直說找不到感覺,就耽誤了,中間還補妝打光什麽的,拖到現在。”
這次的攝影師是圈裏出了名的難搞,脾氣不怎麽樣,出片也少,奈何技術過硬,經他手的明星照片,總是能帶起無數好評。
有才華的人多少有些傲氣,他就傲的過頭了。
棠溪又看了五分鐘左右,攝影師又叫重來。
她走過去,跟那邊的負責人說了下:“先休息會吧,我跟歡歡說兩句話。”
棠溪帶着岑歡回化妝間。
岑歡的臉色算不上好,一個下午了,角度換了又換,背景調了再調,她今天情緒不太好進入狀态慢,她承認這是她的錯,但是後面那攝影師左一個動作僵硬又一個笑容太假,再好的脾氣都給磨沒了。
棠溪看出她的煩躁,拍了下她的肩膀,“收拾東西吧。”
岑歡愕然擡頭看她:“可是……”
“現在你主要任務是把《沉襄傳》演好,別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讓敏敏陪你過去吧。”棠溪對着她笑了下,“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知道你最擅長什麽,你的新戲對你,對盛唐,都很重要,去吧。”
岑歡看着她,眼神有些複雜,最後輕點了下頭:“我會的。”
那兩個人的出走到底還是給了盛唐重創,棠溪沒日沒夜的加班,也就這兩天稍微空了點,今天的雜志也是從冉蘊夕那裏搶過來的,很重要的一個封面,就這麽丢了。
可那也是她們主動丢的,沒必要看人家臉色。
她們走了之後,棠溪對着鏡子理了下頭發,練習了一下微笑,信步走出去。
那攝影師在外面跟人說話,看上去挺生氣的,見了棠溪,将聲調揚了揚:“這還沒紅呢就開始耍大牌了,什麽貨色也敢叫我拍。”
放你媽的屁。
棠溪這幾年學了不少罵人的話,面上雖不顯,心裏把人罵成狗。
她提着包過去,在那人身前站定。
“我們家歡歡是還沒到大紅大紫的地步,配不上您這麽高端的攝影師,您拍的都是最紅的女明星,我們家高攀不上,只是,”棠溪頓了下,頭顱微偏,“風水輪流轉,誰知道誰火不起來呢,但願将來我們家岑歡紅了,您不會過來求我們,那時候,我們說話,一定會像你今天說的這樣不客氣的。”
她沖人揚了下眉,高調離去。
她的藝人不是受氣包,憑什麽要送上去被人奚落。
其實娛樂圈就是如此,拜高踩低,誰紅誰的待遇就最好,棠溪一直都明白這一點,所以,她一定會讓岑歡紅到讓所有人的羨慕的地步。
一天忙碌過後,棠溪帶着滿身疲倦回了家,是她自己的公寓那邊。
熱水将滿身疲倦都洗淨,棠溪披着浴袍出來,歪在沙發上,找了個紀錄片出來看。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獨特的解壓方式,棠溪的解壓方式就是關掉所有燈,一邊看紀錄片一邊吃零食和甜品。
上了年紀後,一點點的熱量都會導致體重增長,在這方面,棠溪向來控制的很不錯,她每頓吃的都很少,總體還算營養均衡,倒也沒整出什麽毛病來。
那些高熱量的食物,她一個月只會大吃特吃一次,為解壓,為解饞。
棠溪面前的茶幾上擺滿了東西,甜品是她常去的一家店的,口味不錯,也很新鮮,往常吃都很喜歡,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比起新華路73號來,好像沒有那麽驚豔了。
那個地方總是能讓她輕易的想起程書覓來。
那個時候感情好,程書覓總想哄她開心,知道她喜歡吃甜的,專門去那裏學。
他為棠溪做的第一份甜品就是草莓蛋糕,因為意義深重吧,棠溪覺得,那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蛋糕,以後怎麽吃都沒有那種感覺了。
“你說我這麽愛吃甜的,以後會不會變成大胖子啊?”棠溪總是一邊吃着蛋糕一邊問程書覓。
“沒事,做點運動消化消化就好。”
棠溪以為是跑步游泳之類的,每次還懵着就被程書覓抱進了房間。
她就再也不問這種問題了。
所幸棠溪沒有變成大胖子,在某段時間長胖四斤後控制住了自己對于吃的欲望。
離婚後棠溪吃的甜品越來越少了,起初是一看見就會想起程書覓,後來太忙,飯都來不及吃更何況是這些東西,一個月一次,已經是對她的喜好的最大尊重。
追憶往事,棠溪忽然發覺自己餓的厲害,面前擺的都不那麽合乎心意了。
就是想吃草莓蛋糕。
沒有吃的,紀錄片她都看不下去了。
棠溪橫躺在沙發上掙紮了許久,最後滾回房間睡覺。
最後的快樂也不見了。
快睡着的時候,手機響了下,棠溪對這聲音很敏感,她把手機摸過來看,是方瀚宇發過來的消息。
方瀚宇:[棠妹妹,睡了嗎]
棠溪:[怎麽了?]
方瀚宇:[我這出了點情況,可能要麻煩你過來一趟]
方瀚宇:[江湖救急棠妹妹!!]
怎麽就江湖救急了,棠溪失笑。
明天她放假,也沒什麽事,這會十一點左右,換個衣服出去也行,方瀚宇難得找她幫忙呢。
外面夜色深重,天邊一輪圓月,銀輝遍地。
棠溪打了個哈欠上了車,再看一眼消息,方瀚宇叫她去菁華居。
嗯,菁華居,程書覓的住處。
棠溪的眼神忽然暗了下。
棠溪:[你不要跟我說你大半夜叫我起來就是去程書覓那]
方瀚宇:[。。。。。。]
方瀚宇:[勇士,我們需要你]
棠溪已經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眼睛不往上翻了。
我們?還有誰。
棠溪差點就伸手砸方向盤了,但是害怕擾民被投訴,她忍不住了。
這都什麽事啊。
棠溪想,都已經出來了,就這樣吧,去一趟死不了人。
她到菁華居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四十了。
因為已經卸妝洗臉了,棠溪素顏出門,戴着口罩,還加了條米色的圍巾。
風刮得人難受。
她有六年沒來過菁華居了,位置沒什麽變化,只是小區裏多了些休閑設施,樹種的更多,長椅又添了好幾張。
在1702門前,棠溪停頓了有一會,下意識的去按密碼鎖。
響了一下後,她後知後覺,這些年密碼都沒換過。
門被拉開,棠溪和陳易撞了個正着。
知道兩人的關系,對于她自己開門這件事陳易也沒表現出太多驚訝,他身後站在方瀚宇,兩人直接給他讓了路。
“他情況不太好,在房間裏,你去看看吧。”方瀚宇說道。
棠溪不知道他這個情況不太好是什麽意思。
往前走了幾步,房門微阖,棠溪推開進去,反手把門關上。
程書覓坐在地上,面朝落地窗,懷裏有個抱枕。
他應當是青春洋溢,活力無限的,永遠帶着笑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零零坐在那裏,眼睫低垂,似乎被全世界抛棄。
“程書覓,你怎麽了?”
聞聲,程書覓擡起頭來,把懷裏的抱枕往床上一丢,然後起身向着棠溪來。
他身高腿長,就兩三步的功夫,棠溪還沒來及開口,整個人就被他攬在懷裏。
“要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