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戲
棠溪的第一反應是, 程書覓又抽風了。
她并未來得及做出什麽舉動，程書覓抱她抱的很緊，像是要把自己嵌入他身體一般, 棠溪有些難受，就算手上用了勁也沒能把人推開。
“你幹什麽？！”
察覺到她的抗拒，程書覓漸漸把手松開, 但還虛扶在棠溪後腰處。
那雙清眸染上幾分潮意，微微發紅，寂靜無聲許久, 他才哽咽開口。
“文硯, 對不起。”
棠溪的疑惑只維持了三秒。
文硯, 這個名字她很久沒有聽到過, 但是又很熟悉。
程書覓當年走紅，是因為出演了一部電影，那裏面他飾演一位緝毒警察, 文硯正是他的愛人。在他的卧底身份暴露後，毒販當着他的面虐殺文硯。
電影的最後，警察被救出, 他的愛人卻永遠回不來,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凝視漸落的夕陽, 選擇了自殺。
電影充滿悲劇色彩, 在上映之前沒多少人關注，可那是程書覓從業以來第一次當男主, 他用盡全力去把那部演好, 他也做到了, 電影上映後, 經過各大平臺的推廣宣傳，票房客觀，他也徹底走紅。
只是留下了後遺症。
程書覓入戲太深，很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在後期也沒有再接過類似的片子，就是怕引起情緒波動。
他這個問題反複又不确定，誰都不知道他會在什麽時候又變成了電影裏的那個警察。
棠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情況出現過。
那一天她工作結束回家，公寓裏靜悄悄的，什麽動靜也沒有，她以為程書覓是出去了，就自顧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一直到晚上快十一點，她也沒等到人回來，棠溪有些着急，電話也打不通，聯系秦時他們也說不知道。
如果不是客房裏傳出動靜來，她可能就跑出去找人了。
程書覓一個下午都縮在客房的角落裏，窗簾拉開一半，他看着外面的天一點點變黑，光影落在身旁，甚是冷清。
他也不說話，那樣安靜失落的坐着，有種稍微碰觸就會被傷害的破碎感。
棠溪被他這個樣子吓到。
她小心翼翼的蹲在程書覓身邊，問：“你怎麽在這呀？”
程書覓終于擡起頭，只看了她一眼，便眼眶濕潤，嗓音半啞。
“文硯，對不起。”
棠溪用了一會反應他在說什麽。
程書覓的每一部作品她都看過，那部電影是他的成名作，她當然知道。
所以是入戲了嗎？
那晚棠溪就坐在地上，陪着他說了很久的話，到他累了，困了，睡着了，棠溪才向秦時打電話求證這件事。
過去了這麽多年了，棠溪沒想到那後遺症還在。
有過那麽幾次，她知曉這種時候不能刺激程書覓。
造的什麽孽啊。
棠溪默嘆一聲，緊抿了下唇，對上程書覓的視線有些複雜，總不能真的不管他吧。
畢竟她曾見過程書覓坐在窗邊，搖搖欲墜。
“我……”她想開口說些什麽，程書覓一直低頭看他，那種眼神，叫她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他難得這樣可憐，把棠溪那點恻隐之心全都勾了出來。
就，就一次？過了今天也就沒什麽了。
棠溪給自己做了會心理建設，表情一變再變，最後是認命般的無奈。
“我不怪你。”順着往下說吧，流程倒也算熟悉。
“文硯，”程書覓輕聲呢喃着，最後低下頭，将頭埋在她頸側。
過分了啊！
棠溪強忍着把人打死的沖動，眼睛連着眨了好幾下，心想他現在跟個病人差不多，不能跟他計較。
萬一他從這樓上跳下去了，她不得冤死。
“我熱。”她咬牙說了句。
程書覓聞言，果然離她遠了些，順手把她圍巾摘了。
“抱着不舒服。”
去你大爺的。
棠溪伸手就要把圍巾拿回來，程書覓并不松手，兩人就那麽僵持着。
“對不起。”有那麽一會，程書覓卸了力氣，又把頭低下去，轉身走到角落裏蹲下，弱小可憐又無助。
棠溪：“……？”
蹬鼻子上臉了屬于是。
翻白眼的欲望怎麽都控制不住了，棠溪打開房門就要走，愛誰誰，跟她有什麽關系啊。
客廳裏方瀚宇跟陳易肩并肩坐着，見她出來，還是帶着火的，趕緊上去攔人。
“哎哎哎棠妹妹我知道他是很讨人厭，但是，你不能真的不管他吧？”
“他這樣你又不是沒見過，你忘記那次你不在，他差點拿刀捅自己的事兒了？現在他跟一智障沒什麽區別，你就哄哄他，成嗎？”
“你總不想讓我們仨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吧，棠妹妹~”
他一個大男人，撒起嬌來可是一點都不含糊。
陳易看的那叫一個目瞪口呆，回神之後立馬跟上。
“那個，棠溪啊，到底這麽多年交情在，你看他那樣，你也不忍心是不是。”
“我很忍心。”棠溪語氣不善。
陳易：“那一就當幫我一忙，《Galaxy》明年的雙月刊，我幫岑歡拿到，怎麽樣？”
“成交。”棠溪回答的特別幹脆，一個華麗轉身，又進了房間去。
陳易站在原地搖搖頭：“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方瀚宇戳了他下：“什麽東西你說的？”
他不混這圈子，自然不甚了解。
“《Galaxy》這個雜志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它被譽為通往國際時尚圈的敲門磚，它的創始人可是時尚界的元老級人物，只要上了它的封面，從此時尚圈的大門将為她敞開，全國不超過十個女明星上過。”
更何況還是雙月刊。
方瀚宇眼睛亮了：“你可以啊，為兄弟兩肋插刀。”
陳易低頭笑笑，他從來不做虧本生意。
後面程書覓肯定是要還的，他又算賣了棠溪一個人情，兩面讨好，穩賺不賠。
“哎，岑歡有這麽個經紀人，想不紅都難。”
拿了好處的棠溪明顯配合工作許多。
程書覓想說什麽她都陪着說，在她眼裏，現在的他跟那些資方大佬沒什麽區別，就當是加班了。
真的是年紀大了吧，過了兩點，棠溪實在困得不行，眼皮子直打架。
程書覓看出她的困倦，柔聲道：“文硯，上床睡吧。”
不行。
棠溪勉強清醒一點，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程書覓略顯愕然：“這不就是我們的家嗎？”
還沒出戲呢。
“那個，我今天在我父母家睡啊。”
“都這麽晚了，發個消息吧，要不，我送你回去？”他小心問着。
怎麽就沒完沒了了，棠溪張了張口，竟是不知道怎麽去圓這話。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我下次一定不會讓你等我太久的。”他咬着唇，低聲呓語，怎麽看都純良無害，反倒是像被棠溪欺負了一樣。
這樣不是為了那雙月刊，棠溪絕對走人。
她回想了下劇情，現在好像是程書覓飾演的警察因為任務錯過了他跟文硯的約會，那時文硯并不知情，等了他許久沒等來人，挺生氣的，跟警察大吵一架，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關系鬧得有些僵。
“我，我氣還沒消，你要是不想讓我再生氣的話，就讓我回去。”
“可真的很晚了，要不，我睡客房，你睡在這？”
怎麽就說不通啊？！！
棠溪确實很困了，一點勁都沒有，聽見睡這個字，困倦加倍。
她真的沒工夫應付程書覓了。
睡就睡吧，外面還有兩個人呢，能出什麽事。
兩點半了都，天王老子來了她都要睡覺。
達成一致後，程書覓展露笑顏，“那我出去了。”
棠溪沒意識的點了兩下頭，直接倒在床上，把被子卷了卷。
好歹是她睡了半年多的床，也不認生。
棠溪沾床就睡，眼睛是再也睜不開，所以，程書覓在門邊站了很久很久，到來到她身邊，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程書覓半跪在床邊，托着腮看她。
棠溪長的漂亮，這是公認的事情，上學的時候嫩的像能掐出水來，一雙杏眼，看誰都溫柔靈動，長到二十七歲，皮膚仍舊很好，素顏也完全抗打。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影響，鼻翼小巧精致，半張臉埋在被子裏，怎麽看怎麽可愛。
那麽乖的長相，醒着的時候又容易生氣。
程書覓看了有一會，确認她是真的睡着了以後，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外面兩個人已經開始喝上茶了。
程書覓這人過的頗為養生，不熬夜不抽煙不酗酒，愛喝茶飲食清淡，時不時練練太極，老年人的生活作息，偏又一副透徹的年輕人朝氣蓬勃的樣。
他家裏收藏各種茶具，好茶更是不少，方瀚宇來的多，對于這些東西放在哪都熟悉的很，這會就給陳易弄上了。
兩人喝大紅袍跟喝白開水一樣，一點不講究。
程書覓扯了下唇角，慢悠悠走過去，道：“別糟踐我茶行嗎？”
方瀚宇擡頭，瞥了他眼：“喲，這會出戲了。”
“……”
就沒見過比這還不要臉的人，想這種招騙他前妻，是個人才。
“我倆這大晚上的跑過來陪你演戲，喝你點大紅袍怎麽了，小心我跟棠妹妹打小報告。”
給你能耐的。
程書覓拍了他一掌，還是帶着笑容說：“謝了。”
“就你這樣沒我們這些人幫着，我看你哪年才能娶上老婆。”方瀚宇嫌棄他嫌棄的不行。
陳易：“我這回人情賣的可是夠大了，你最好是拿出讓我滿意的報酬來，要不然，我嘴可是很不嚴的。”
都在這等着呢。
“行，以後我慢慢報答你。”
程書覓的視線定格在那扇關上的房門上。
明天早上醒了肯定又要鬧。
她一困就會變得特別好說話，能睡覺說什麽都聽。
看，又上勾了吧。
他心情變得很好，晃了會就往旁邊走。
“你幹嘛去？”
“做草莓蛋糕。”
“……”
方瀚宇看向陳易：“他怎麽娘裏娘氣的？”
陳易：“那你到時候別吃啊。”
“當我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