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了。
這時候,我非常懷念母親。若她在,她肯定能為我做主。
我被送親的隊伍擁進了裝飾一新的馬車,揮淚作別了細心呵護我成長的兄長,離開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今生今世将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回來,從此我成了一株無根的浮萍,在天地間漂浮,他鄉怎能是故鄉?我心裏填塞地只有痛楚和不安。(春秋時期,按當時的禮制,嫁給別國國君的女子,若父母在,每年可以回家探親一次,父母死的時候,要回家吊喪。除此出嫁女子再不能随意回家。)
從此,我被別人稱呼為許穆夫人,而我的乳名也随我幸福的年華一起被時光帶走。
許穆公與我的心儀之人相比,實在差得太遠,身材矮胖,胸無點墨,眼大無神,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心胸狹隘,氣量窄小,在夫妻生活中處處跟我計較。
日子在壓抑和苦悶中逝去,不覺間一晃十年過去了。我從一個少女熬成一個少婦,成了兩個孩子的母親。兩個孩子的出世,讓我的生活有了寄托。我一心照顧孩子,不屑于取寵許穆公,經常以照顧孩子為借口,不讓他在我的寝宮留宿,他有時很氣惱,又把不住隔三差五地到我寝宮裏噓寒問暖。我相信他是愛我的,但他低劣的品性,是天生的,是骨子裏的,不但改變不了,還不願意別人觸及。
【六】亡國的痛楚
我嫁到許國後,與哥哥的聯系,也越來越少了,但我的心裏一直都記挂着他們。
去年哥哥讓使者捎了一封信給我,信上說,當今國君,無心朝政,在宮裏豢養了很多仙鶴,給仙鶴建豪華的處所,提供最好的食物,甚至還按自己對仙鶴的喜愛程度賜予仙鶴不同的爵位,耗費國庫資金,朝中大夫頗有怨言。且現在衛國邊境經常遭到北狄的騷擾,國家處在外患內憂中,偏偏國君親信佞臣,對真正關心國家命運的朝臣警惕又防範,哥哥對國家的安危很是擔憂。我獲悉這些情況後,心裏也悒悒不樂,更擔心國君昏庸,哥哥賢德,易遭小人陷害。我想等來年派個親信去趟衛國,跟哥哥通通氣。
開春後,孩子染上感冒,我心裏很是着急,也把派親信去衛國探望兄長的事擱置了。
這幾天,很是奇怪,衛國的使者頻頻來許國,我想見見衛國的使者,順便打探一下衛國現在的情況,可國君不斷以各種借口搪塞我,有時會見他們也躲躲閃閃生怕我知道似的,我很困惑,我知道衛國肯定出什麽大事了。
我派下人去打探,可他們回來都對我搖頭,說什麽也不知道。我知道,即使他們打探到什麽,若國君不讓他們告訴我,他們是不敢告訴我的,我決定自己出面弄個清楚。
我偷偷地溜到前殿角落的屏風後面潛伏,我知道今天國君會在這裏接見衛國的使者。
我知道這麽做不太體面,但事關重大,我也顧不上許多了。
一回國君和使者寒暄着,相繼步入前殿,面色沉重地在堂前坐下。
許穆公問:“衛國現在情勢如何?希望貴國使者坦誠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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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的使者低聲下氣地說:“衛國情勢緊急,自從懿公在荥澤一役戰死後,衛國全軍潰敗,北狄攻陷朝歌,屠戮洗劫了朝歌,現在衛國殘存的難民已經在公子申的帶領下,由宋桓公協助渡過黃河,暫居漕邑,等待諸侯救援。”
許穆公沉默良久,才說:
“許國國小兵弱,恐怕幫不上什麽大忙,你們怎麽不求助晉、齊、魯等大國。”
“衛國生死一線,希望君侯能考慮一下,若蒙你援助,衛國人民将世代對許國感恩戴德。”
“衛國,哪裏還有衛國?聽說整個衛國渡過黃河到達漕邑的只有七百多人,共、滕兩個封邑的百姓共五千人。雖然你們現在在漕邑擁立公子申為君,可憑這麽些人,你們怎麽複國?恐怕以後在諸侯中再也沒有衛國了?”沒想到許穆公如此刻薄。
使者很生氣地站起來說:“告辭!”然後憤然離去。
我沖出角落指着許穆公質問道:
“衛國被北狄侵略,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你為什麽要對我隐瞞?”
“你怎麽會在這?”看着我憤怒的樣子,他似乎有點膽怯。“我這不是怕你擔心嗎?”
“擔心?難道我不應該擔心嗎?我的國君戰死了,我的故國滅亡了。我故國的人民遭到屠戮,我的哥哥,在陣線上拼死奮戰,這麽大的事,你居然不讓我知道。”
“你已經嫁給我了,你現在是許國人,衛國跟你已經沒有關系了。”
“怎麽沒有關系?衛國是我的宗國,那裏有我的父母,我的祖宗。我在那裏出生、長大,那裏有我血脈相連的兄弟和同胞。”我幾乎是咆哮地沖着他喊。
他也被我喊急了,也高聲地嚷嚷道:
“是你們衛國國君玩物喪志,是你們衛國的大夫無能,是你們衛國的男兒懦弱。衛國的國家已經覆滅了,現在我們出兵幫他們有用嗎?難道你想靠漕邑的那麽點人,來興複衛國,你做夢去吧。”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姑且不論衛國能不能複國中興,至少現在衛國需要援助,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多少給予一些救助,你怎麽反而在使者面前說那麽刻薄寡情的話。”
“看在你的面上?你不是天天在我面前擺你衛國大公主的譜嗎?現在衛國沒了,看你拿什麽神氣。回宮去,國家大事還容不得你一個女人家來指手畫腳。”
我憤怒地奔回後宮,想到自己的故國遭逢大難,生靈塗炭,想到哥哥姐姐們站在一起并肩為衛國奮戰,而我卻躲得遠遠的,什麽忙也幫不上,我心裏五內具焚,任淚水在臉上恣意橫行,随我陪嫁來許國的衛國姐妹,也陪着我傷心落淚。
晚間時分,許穆公來到我的寝宮,見我傷心欲絕的神态,上前說了一番好話勸慰我,我一句也沒有聽見耳朵裏,他見我沒有反應,也覺得沒趣,準備出去,到門口時,回頭說:
“我已經吩咐下去,準備一千擔糧食運往漕邑,救助衛國。衛國有什麽新情況,我第一時間告訴你。事已至此,你放寬心吧。”
我的心裏稍微有些安慰,畢竟夫妻一場,他還是顧念我們之間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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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許穆夫人(下) ...
【七】歸國無望
二哥申在阻擊北狄中受傷,傷口複發,被擁立繼任君位不到一個月就駕崩了。噩耗傳來,連日的焦慮引發的虛弱,讓我昏倒了。
寝宮裏慌作一團,我被吵鬧聲驚醒,許穆公怒斥我道:
“你幹嗎這麽糟踐自己?你這樣對衛國有用嗎?你整天拉着一張臉,孩子也顧不上管了,把許國後宮搞得凄凄慘慘的,我們所有人的生活都被你打亂了。你到底想幹嗎?”
“我要去漕邑吊唁哥哥。”
“胡鬧!”許穆公甩袖而去。
我心意已決,把來自衛國的姐妹叫上,打點行裝,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們潛出許宮,馳馬往大道上飛奔而去。出了許國國都,我在馬背上回望建在高臺上的殿宇,飛檐翹角高入雲漢,畫廊亭閣掩映樹叢中。一顆顆木棉樹的枝頭鮮花怒放,呈現出夢幻般濃麗的色澤。
第一次發現這個地方很美,可是這個地方卻不再讓我留戀,我快馬加鞭奔往漕邑。
大道兩邊的山丘向我們蜂擁而來,又很快被我們抛卻在身後。
眼看離黃河越來越近,渡過黃河距離漕邑就不遠了,不料許國的大夫率領衆,攔在馬前。
我沖他們呵斥道:
“你們給我讓開!”
“夫人,國君有令,不允許夫人私自離開許國。”
“我們去漕邑吊唁我的哥哥戴公。”
“按照禮制,身為國君夫人,只有父母過世,方可回國吊喪,如今只是你的兄長駕崩,由許國大夫去吊唁即可,請夫人回去。”
“如今衛國遭逢大難,你們不施加援助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阻撓我回國。”
“國君下令,不追回夫人,要将我等抄家滅族,請夫人諒解。夫人前去漕邑憑你一人之力對于已經支離破碎的衛國,根本無濟于事,而你的任性和固執,卻有可能因此讓許國遭到北狄的報複,許國國小兵弱,經不起打擊。”
我“嘩”的一聲拔出劍,橫在脖子上,厲聲說道:“你們敢阻擾我,我就死給你看。”
許國大夫被我的氣勢震住,他們齊刷刷地跪下,口氣也平和了,說:
“夫人,國君不許你去漕邑,是怕那邊時局動蕩,戰争随時都會爆發,國君擔心你的生命安全。再說,兩位公子年紀還小,大公子還在病中,他們離不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