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國君在宮裏舉行國宴,我們一家也在邀請之列。當時來了很多王公大臣、貴族公子小姐夫人,濟濟一堂。母親坐在國君身旁,接受朝臣的叩拜,父親也在叩拜的朝臣之列。別的大夫與夫人成雙成對,而母親卻始終高高在上地坐在朝堂上,父親形單影只。
很多人跟父親打招呼,言語雖然客氣,但眼神裏的那份嘲弄和意味深長卻掩飾不住。這讓父親感到很窘迫。從此父親閉門在家,不願在公共場合現身。
父親在家悉心教育我們,待我們的态度像春天的陽光般和煦,父親教導我們:世界上最珍貴的是血脈相連的親情,讓我們兄弟姐妹一定要相親相愛,遇到困難要團結,共度難關。父親的這些教誨滲到我們的骨子裏。
但我知道父親心裏很郁悶,他經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看書、刻竹簡,偶爾在花園裏練練劍術。父親和母親在我們面前仍然盡量表現地像從前一樣恩愛,但我知道他們經常鬧別扭,互相不搭理對方,有時晚上還各睡一屋。這些都是我偷偷地窺視他們的動向,打探出來的。我從來不告訴哥哥姐姐。只是努力地在父母面前賣乖讨巧,來讓他們高興,父親經常誇贊我的才華,喜歡我不經意蹦出來的詩句。
【三】父母的争執
夏日午後,大家都在午休,我百無聊賴,悄悄地溜出卧室,到花園的荷塘邊,拿糕點喂金魚。我隐約聽見父親的書房裏傳出了說話聲,我繞過荷塘,穿過亭子,偷偷地靠近父親的書房,窗戶太高,我看不見裏邊,我在牆角發現有扶梯,我順着扶梯爬到房頂,花園裏的那顆大槐樹,枝繁葉茂,向屋頂鋪展而來,為我擋住了夏日酷熱的陽光。我趴在瓦片上,輕輕地掀開一條細縫,見到了父親和母親在書房裏吵架。
母親手上拿着一塊寫着字的細白葛布,沖着父親說:
“你要休了我?”
“休了你,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得做回你尊貴的太夫人,光明正大地住到衛國的王宮裏,這不正遂了你的心願。”
“夫君,咱們這麽多年來,一直相處的很好,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可這一切自從你兒子回國複位後都改變了。”
“可他是我兒子……”
“他是你兒子,也是衛國的國君,他能給你想要的榮華富貴。”父親沒等母親說完,就大聲嚷嚷道,父親心裏有長久積蓄的委屈,無處發洩。
“夫君,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好,你說國君是你兒子,可我們這兒還有你四個孩子,這些年你有多少時間顧得上管他們,長此以往,你知道孩子心裏會留下什麽不良的烙印嗎?”
“你說得好沒道理,要不是我在外面天天應酬,你們現在能有這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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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們一家以前雖然沒有現在這樣過得豪華奢侈,但生活過得和風細雨,多幸福呀!”
“可是,你我都知道,那樣的日子,我們是回不去了,現在我兒子是衛國的國君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我們重新回到過去,過祥和平靜的生活。”
“什麽辦法?”
“讓國君在遠離都城的地方給我們一塊封地,我們一家在封邑裏過我們悠閑自在的生活,遠離政治鬥争的漩渦。”
母親沉重地搖搖頭,父親沮喪地說:
“你還是舍不得你的權力和地位。”
“夫君,你太天真了,你這是懦弱,是在逃避現實。即使我們逃到天涯海角,在這樣的亂世,哪裏有安寧的地方,若我像你一樣退出朝廷,你知道有多少人,一心想讒害、收拾我們家,到時誰來庇護我們的孩子。”
“可是你能庇護他們多久,一輩子嗎?”
“所以現在才要你盡心盡力地教育他們,讓他們學會堅強,有智慧。等我老了,他們也長大了,他們就能自己去面對周圍殘酷的生存環境。”
父母親的談話不歡而散。
我擡頭仰望天空,午後的天空,高而遠,是安靜的,淡淡的藍,無所謂的藍,無所謂的幾片雲,輕輕地,悠悠地飄着,太陽一如既往地照耀,光芒萬丈像波浪一樣無聲地湧動,天地間一片熾熱,可我覺得自己身上什麽地方,涼飕飕的。
我陷入了沉思,那一年我十二歲。
15
15、許穆夫人(中) ...
【四】小人的迫害
姐姐風風光光地嫁到了宋國,成為宋桓公的夫人。
那年冬天,父親久咳不止,藥物調治無效,撒手而去。父親留給我印象最深的畫面是,夕陽的光輝映照下,父親須發蒼然,光影中挺拔的五官深深地蘊藏着一絲無法排解的悲涼。那樣的背影孤獨而蕭索。送走了父親,母親也病倒了,在臨終前,母親請求國君将共、滕兩個別邑分封給二哥申、三哥燬。國君答應了,我們随即遷往封邑。
在共、滕封地,我們善待奴隸,減輕平民的徭役,用心治理封邑,頗得封邑百姓的愛戴。
在封邑的那些歲月,如詩如畫的日子在不知不覺間流淌而去。
衛惠公受左右佞臣的挑唆,說哥哥們在封邑收買人心,有所圖謀。國君對哥哥的猜忌之心漸長,才不到三年,就以莫須有的罪名,廢除哥哥的封邑,派重兵到封邑将我們一幹人拘捕回朝歌,哥哥在朝歌的好友,不顧生死,捎信來讓我們趕快逃離。
二哥和三哥對何去何從産生了争議。
燬說:“我們帶着朵兒趕緊逃到齊國,看在母親的面上,齊桓公一定會庇護我們。”
申說:“不行,自古男兒遭陷害流亡,哪有讓妹子随我們流亡,流亡的前途困頓,危險重重,不能讓他們受這個罪。再說,你我的家室怎麽辦?”
燬說:“難道我們只能等着被別人誣陷,不明不白地被折磨至死。”
我說:“哥哥,你們別管我們,國君他沒理由殺我們,你們趕緊逃難去。我已經長大,我會照顧自己的。”
申說:“我是兄長,你們聽我的,燬趕緊連夜出城去齊國,我和朵兒留下,有什麽罪責我來承擔,如果我們都走了,勢必在朝中落下口實,說我們畏罪潛逃,那我們妻兒勢必遭到連累。”
燬說:“哥,那幫人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地折磨你,我不能丢下你,要受罪咱們一起受,我絕不貪生怕死,退縮。”
申說:“你別傻了!我們兄弟倆若都出事,誰來保護我們的家人,再說你逃走,可以請求齊國,或者到魯國,魯國的太後是母親的妹妹,她兩從小關系好,讓她派使者對國君施壓,或者可以讓國君放我們一馬。”
我說:“二哥說得沒錯,三哥,你趕緊走。”
燬連夜離開封邑,奔往齊國。我們一幹人被押回朝歌,二哥被逮捕入獄,飽受折磨,其他家眷軟禁在原先我們居住的別苑,在這裏我能聞到父母生前的氣息,我日日在父母靈堂前祈禱申能平安無事。
文姜阿姨派人會見衛惠公,說當年是齊君和她主張,要将母親下嫁給我父親,國君如今要殘害我們,将來有何面目見母親于地下。衛惠公終于将哥哥無罪釋放,不過哥哥在獄中遭到了殘酷的刑罰。在家休養半年才得以康複,我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們,我們兄妹的感情在經歷這番劫難後,變得更加深厚。
三哥燬,沒有再回來,一直留在齊國,過着寄人籬下的漂泊生活。
【五】婚姻的可悲
我到了及笄之年,因為美貌和才情,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向國君提親。
在封邑的時候,我在淇水河畔揮灑着我的青春和激情,我有自己心儀的人,他有一雙冰冷而清澈的雙眸,像春日的河水一樣,湧動着萬千的激情和憂傷。
那日傾城日光将大地揉進溫熱的懷裏,年輕人輕巧的心事早已被微鹹的季風吹散成細碎的香屑,在空氣中徒勞地上下浮沉。我是在如此缱绻舒展的夏初午後,在淇水邊釣魚,差點滑入河水中,他扶住了,我回望了他一眼,他微微一笑,一縷柔情缭繞在他的笑容裏,很柔和,很溫暖。 那不經意的瞬間,便足以讓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他俊挺的五官,神情裏透露出的溫良。他那如甘泉躍于岩峭之上的靈動利落的聲音。讓夏日所有慵懶,都消融在那一霎那。
可王室之女接受政治婚姻是注定的命運。可我沒想到放着那麽多大國的求親者不顧,衛惠公硬是把我嫁到了又遠又小的許國,那個名不見經傳的許穆公。不是因為許穆公厚重的聘禮誘惑了國君,是國君不想我們家因為我的婚姻得勢。
我有點郁悶,我還是委曲求全的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