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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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黎明之前，莉莉絲才回來。
冷冰冰卧房裏，突然旋出一陣風。突兀的從地板之下長出一片金色薔薇花海，黑暗力量在古堡上盤旋。
肆意金色薔薇撬開地板裂隙，順着古舊的牆壁攀附竄上屋頂。
地上黑暗力量彙聚成一個傳送法陣，一陣黑煙彌漫之後莉莉絲姣好的面容慢慢顯現。剛剛回到屋子裏落了腳，莉莉絲就聞到了一股活人的味道。
.......
有人睡在她的房間。
莉莉絲沒想到自己出去一天，竟然還能捕獲到一個有勇氣睡在惡魔巢穴中的羔羊。莉莉絲鎏金色的眼眸劃過，暗色調床上小小隆起包。
她走到床邊，掀開被褥。
入眼先是看到淩亂銀發，然後是雪白的單薄後背。
精致的吊帶睡裙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無論是沒有安全感縮在一起的身體，還是漏出來的手臂和小腿都顯得很纖細。
蜷縮在被褥中安睡的艾倫，幹淨的就像是一個甘願獻祭給惡魔純白少女。
深色的被褥蓋在甘願獻祭的純白羔羊身上，加上黑夜的籠罩光影的折射衍生，在他纖細的身體落下了黑暗的陰影。
過分純潔的美好，容易激起人的破壞欲。
莉莉絲看着肆意占據她床鋪安睡的少年，詭異的沒有說話。她沒有吵醒艾倫，但是失去溫暖的被褥，敏感少年很快就從睡意中被蘇醒。
“莉莉絲....你回來了！”
安睡的少年迷蒙的揉着眼睛，一睜眼就看到站在床邊熟悉的身影。艾倫對于莉莉絲的依戀是刻在骨子裏的，哪怕莉莉絲現在是魔神形态。
一半姿态是少女，一半姿态是骷髅。
卧房窗口洩露進來清冷冷的月光披在她身上，照的她整個人在少女和骷髅之間詭異轉換。剛剛睡醒的少年，聲音還帶着虛軟的軟糯。
比起聲音的親昵，先表示出熱情的是艾倫的姿态。他像是雛鳥一樣，近乎本能的依賴，讓他下意識想投入莉莉的懷抱。
只是艾倫還沒來踏入那片金色薔薇的花叢，就從莉莉絲身後看那個魔鬼的影子。
艾倫一瞬間瞌睡全沒了。
他本來就白，這種時候吓得臉上，呈現近乎病态慘白。艾倫對于公爵的畏懼是刻在骨子裏的，對待公爵順從也是刻在骨子裏的。
這是蒙蔽他一生的陰影，所以當公爵站在他面前時候。
艾倫脆弱像是水晶瞬間被摔得粉碎，滿地碎屑全是他殘破的靈魂。
“馬爾斯....公爵....”即使陰影已經籠罩了他的人生，但是艾倫依舊無法掙脫舊日的鎖鏈。
尤其是當往日噩夢重新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殘存本能控制他下意識漏出谄媚笑。那一種摻雜着色獄和引誘的魅笑，蒼白的艾倫這個時候單薄就像張紙一樣。
仿佛風一吹就破了。
“不開心嗎？”莉莉絲這個時候往艾倫身邊走進了一步，她在月光下被照成白骨的手壓在了艾倫單薄肩膀上。
惡魔尖牙已經咬住了這只純白羔羊的咽喉，默不作聲将他的戰栗與脆弱看在眼裏。
莉莉絲繞道到艾倫身後。她垂下身來壓着艾倫單薄肩膀，逼着驚慌失措的羔羊直面舊日的夢魇。
“不用害怕，”
“他不會再殘酷的對待你，你将是他最‘愛’的珍寶。”
莉莉絲言語和面容都有蠱惑能力，她趴在艾倫身邊慢慢蠱惑。
她是暗夜魔神，這一刻那雙金雙眸中流露出殘酷，仿佛金色毒蛇伸出尖牙咬住了艾倫的咽喉。
她欣賞着這只金絲雀瀕死時的最弱姿态。
她拉着他防止他墜入深淵，卻又将他放在懸空在深淵之上的鋼絲上，時刻驗随時能掉下去恐懼。
莉莉絲是惡魔，喜歡玩弄獵物是天性。傾聽他們的恐懼，欣賞他們絕望的姿态，再最後在瀕臨崩潰的時候一口吞下他們的靈魂。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艾倫現在脆弱到近乎透明的表情，卻讓她詭異停頓了一瞬間。
“我以惡魔名譽起誓，他永遠都會匍匐在你腳邊，不會背叛。”
莉莉絲尖銳的白骨指尖細細摩挲着艾倫肩膀和細膩側頸，感受着他戰栗皮膚透出獨屬于人類的溫暖。
也感受着他纖細脖頸上血管中奔流的血液芬芳，莉莉絲言語頓了頓。
“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給他的靈魂上烙下印記。”
她罕見的态度堪稱溫柔，白骨指尖輕輕撫摸着艾倫的肩膀。只是惡魔的手冰冷且殘酷，就算是溫柔也帶不來任何溫度。
“不...”
“不用了....”
殘破的靈魂即使笑，也投不出任何喜悅。艾倫像寶石一樣紫羅蘭眼睛失去光澤，他精致的面容單薄身形被黑暗籠罩。
他像是機械化的提線木偶，又像是被馴化金絲雀。谄媚的站起身熱切走向舊日操縱生死的主人，“這樣就好....”
......
艾倫的拒絕是微弱的，無法掙脫的夢魇扼住了他的咽喉，即使全身都在抗拒但是馴化的本能被浸入了骨骼。
......
所以莉莉絲看着那纖細純白的身影，被那個如魔鬼一樣的男人籠罩。
她只是靜靜站在那裏，如的火焰般的紅發在她身後肆意如火焰般舞動，鎏金色眼睛漠然的看着這一切。
直到艾倫穿着單薄衣服跟公爵消失在僻靜房中。
随着門扉關上的瞬間，隐匿在暗處的黑金這才化作從樹梢上飛如窗口。魔氣肆意彌漫，它在無數飄零的黑色羽翼中，化作一個身影高挑的年輕男性。
“這可真是殘酷的決定。”
阿黑漫不經心的站在餐桌旁邊。
他有着一張俊美的臉，微微卷曲的黑發淩亂的垂在臉上，暗色調翠綠色的眼睛。
穿着一身複古的黑色禮服，胸口還有一根金燦燦懷表露在外面。他言語頗帶遺憾，但是卻毫無憐憫之心。
“那麽個純白的羔羊，你居然親手将他推向了惡魔的懷抱。”
阿黑的臉上帶着戲虐的嘲諷，他的面容俊美，但是說出來話就不那麽好聽了。
“不是我親手将他推向了惡魔的懷抱，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莉莉絲糾正黑金的措辭，她轉過來金色眼眸帶着陰沉沉暗色調。這表示她不開心，而莉莉絲憤怒的時候是很狂躁的。
黑金戲虐的看着她眼中黑暗，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不在多言。
“反倒是你。”
“我是讓你守着他，為什麽會讓艾倫會睡在我的床上。”
莉莉絲沒有收回魔神的形态，她漫不經心拂過裙子坐在狹窄的床上。被那只籠中鳥拱過的被褥，還帶着他身上的芬芳。
艾倫的靈魂并不純粹，但是他有一幅美麗的皮囊。這份美貌令人喜愛，即使是莉莉絲也不得不承認。
莉莉絲質問着黑金。
伸手去擺弄被褥的時候，她的手幾乎能感覺到那溫熱的感覺，就跟她手搭在那單薄肩膀上的時候一樣。
一瞬間莉莉絲感覺有點燙手，她好像想起艾倫那副被黑暗籠罩，變得死氣沉沉且病态的臉。
“有什麽關系，惡魔又不需要睡覺，這個床鋪并不是你的床。”黑金說話的時候，語調帶着古怪音調，這讓他聲線起來有點特別的味道。
“再說，惶恐的不安純白羔羊心甘情願鑽入惡魔的身旁，甘願獻出靈魂的虔誠姿态。”
“你不覺得的很有意思嗎？”
黑金的話招致了莉莉絲壓抑的怒火。
她似乎将心裏那點不舒服全部纏在荊棘上，抽像了站在一旁賤兮兮的黑金。俊美青年見勢不妙，頓時憑空化作一陣煙霧重新變成了偌大黑鴉。
“哇哦——不過開個玩笑，您大可以不必這麽惱怒。如果您覺得這麽處置不合适。”
“可以現在追回來。”
“反正獲得愛情的方法有很多種，不一定非得那個腐爛的公爵才行，沒必要那麽古板。”黑金丢下一句話就化作烏鴉迅速逃離了房間。
只留下一臉陰沉的莉莉絲靜靜坐在殘留餘溫的床上，那雙鎏金色眼眸似乎有陰霾醞釀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
一連接下半個月都平安無事。
莉莉絲化作古板的家庭教師海利，她上午教導着安格斯一點點從母語開始學習。安格斯出生不好，小時候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導致有點跟不上課程。
幸運的是他有一個慈愛的母親，将他性格教養的很好。
熱情開朗陽光，而且很勤奮，海利握着他的手一筆一劃的指導。午後的陽光和煦，照在身上很暖和。安格斯練習的很認真，所以進步的飛快。
至于艾倫。
自從上次他從自己房間裏出去，莉莉絲就沒怎麽見過他。他白天在睡覺，晚上跟馬爾斯公爵厮混在一起。
莉莉絲常常能在古堡裏看到那纖細的身影，穿着美麗裙子緞子一樣銀發在身後飛揚，精致的臉蛋上帶着病态的潮紅。
艾倫在笑，但是他笑的不好看。
好似被摔碎的靈魂拼不起來，空留下一具軀殼一樣。莉莉絲本來就不喜歡艾倫的靈魂，現在就更不喜歡了。
這種情況延續到了下午的時候。因為艾倫這半個月都不上課，所以莉莉絲幹脆全天教導安格斯。
莉莉絲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安格斯培養成個品德高尚的人。因為的惡魔喜歡純淨的靈魂，她一定會将安格斯好好養大。
最終為了一口吞下的他的靈魂。
莉莉絲秉持着這個想法，從身後攏住安格斯的手指導今天功課。她彎腰的時候，有發絲順着額頭滑落，古板的裙子緊繃漏出姣好曲線。
突然她感覺到旁邊的一道尖銳的視線射在背脊上，幾乎要燒焦她牽着安格斯的手。莉莉絲下意識側頭。
沒有看到迅速消失的淺色裙擺，只看到晃動花叢。
而在高聳綠植之後，捂着胸口脆弱到佛被刺穿的是一臉蒼白艾倫。莉莉絲和安格斯待在一起！她還牽着安格斯的手！
在他不在這段時間，被他視作信仰，當做精神支柱莉莉絲被那個卑賤蛆蟲引走了視線。
扭曲的嫉妒，讓艾倫那雙紫羅蘭寶石一樣眼睛透出不一樣光芒。
他躲在高聳綠植後面，雙手緊緊揪住裙擺，精致的臉透着不正常的蒼白。安格斯竟然敢，迷惑他的信仰。
艾倫自從上次被莉莉絲迷惑了心智的公爵帶走，他就好像回到了舊日陰影。
艾倫順從公爵是因為刻入靈魂的陰影，但其實他骨子裏渾身都在抗拒那個男人。但這是他掙脫不了牢籠，況且這是他自己許下的願望。
恰恰是因為他的願望，莉莉絲才将公爵帶了回來。
艾倫覺得自己應該滿足，但是他總覺得哪裏不滿足。就好像原本平靜下來心裏空洞被重新撕裂，脆弱與敏感重新時刻充斥撩撥着神經。
他腦袋裏總是出現莉莉絲那雙鎏金色的眼眸，以及那張妩媚的面容。她搭在自己肩膀上冷冰冰的手，将自己推出去的時的殘酷。
艾倫感覺自己像是被毒蛇扼住了咽喉。
而恰恰因為莉莉絲抗拒的動作，艾倫感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地獄。這也導致他舊态複發，艾倫在古堡中肆意宣洩着自己不滿。
他敏感尖銳歇斯底裏而且沉迷于享樂。
然而外在金錢根本不足心裏空洞，特別是當艾倫面對馬爾斯公爵的時候。渾身每一塊皮膚都在叫嚣着抗拒。
所以半個月艾倫雖然跟公爵呆在一起，但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艾倫嫌惡公爵黏糊糊，令人作嘔的視線看着自己。
以前他為了活下去願意争，現在是看着就惡心。
特別是艾倫看着公爵那張衰老的臉，跟自己光潔皮膚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年紀歲月的反差，以及心頭那種尖銳的不滿，近乎将他撕裂。
公爵的臉跟保羅那張被死亡籠罩灰敗的臉，交替出現的時候。記憶化作鋼刀将他千刀萬剮，時刻提醒他晦暗悲慘的過去。
惡魔喜歡純潔的靈魂。
這個膚淺扭曲金絲雀，也會因為自己肮髒污穢不夠純潔而感覺到自卑。
艾倫不知道如何面對莉莉絲，這種近乎撕裂的情緒幾乎将他割裂。他總是在靜谧的無人處，把自己幾乎搓掉一層皮。
過度清潔導致他的手上身上全是破口在滲血。所以他總是不來上課，卻又偷偷觀察着瞧着莉莉絲的身影。
偶爾只是遠遠看到一眼，就是能讓他支撐下去的動力。
直到，艾倫看到莉莉絲拉着安格斯手寫作業這個午後。一切平靜都被撕毀了，艾倫嫉妒的幾乎燒紅了眼睛。
他不信，他視作信仰的莉莉絲會跟那個貧民窟的蛆蟲待在一起。
他都沒有牽過莉莉絲的手，只是禮貌卻疏遠擁抱過她的腰，躺過沒有她氣息的床。而莉莉絲和安格斯的親近，卻像是利劍一樣刺穿了艾倫脆弱內心。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竊取了信仰的囚徒，又像是陷入了淤泥的籠中鳥。
莉莉絲看着安格斯眼神，總是格外贊賞？他們在自己不在的時候，會不會發生什麽？如果莉莉絲別安格斯引誘走，那他要怎麽辦？
這種焦躁與嫉妒纏在一起折磨啃食他的內心，直到入夜了之後公爵用一雙充滿色獄盯着他的時候。
艾倫腦袋裏那根緊繃的神經終于斷了。
他面色陰沉跟鬼一樣的回到了卧室，穿上了最單薄衣裙，漏出纖細的身段。
艾倫站在樓梯口引誘了公爵，将十指放在嘴邊。順着下巴一點點滑到胸口，還裝作不經意勾了下衣領往下拉。
那雙紫羅蘭寶石般的眼睛勾人的時候，一瞬間像是回到以前那種低賤獻媚的時刻。
公爵好色一定頂不住。
然後就如艾倫所料公爵伸出了皺巴巴的手。然而就在馬爾斯抓住他手臂瞬間，艾倫瘋了一樣開始尖叫。
他跟瘋了一樣打砸馬爾斯，他把自己撞得遍體鱗傷，将周圍一切全部摔得粉碎。
整個古堡裏面，都回蕩着他的慘叫。
然後就在馬爾斯茫然的視線中，艾倫突然擡頭視線中目光陰冷極短促說了句‘再見’。然後他就從樓梯上直接滾了下去。
古堡的樓梯很陡，而且都是石頭的臺階。
說的不好聽點，摔得角度不好，艾倫脖子和腦袋當場就能斷。艾倫就那麽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從三樓滾了下去。
艾倫鬧的的動靜非常大。
不是因為他重，而是因為他哭的撕心裂肺，整個古堡幾乎都回蕩着他帶着神經質的哭聲。
“好疼——好疼——”
莉莉絲就是被哭聲吸引，她正在卧房中批改安格斯的作業。感覺到古堡內的騷動，她下意識推開門出來查看。
入目就看到衣衫不整的艾倫，赤着一雙瑩白的腳，渾身挫傷挂彩。捂着肚子指縫滴着血，哭的撕心裂肺的艾倫。
“莉莉絲——”
艾倫身上帶着恐懼戰栗，像是受驚的純潔羔羊。
他虛弱的叫着莉莉絲，一腦袋紮進了她的懷裏。肩膀和膝蓋上有大片锉開的血跡，右臂呈現不正常折斷的姿态。
纖細的左臂死死抱住莉莉絲腰，努力把自己藏到她身後。漂亮的紫羅蘭眼睛蓄滿了淚水，哭的極其凄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