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魂

第41章

“是魂魄。”溫向小聲回答道。

冷季聽到溫向這麽一說側目望了她一眼, “他們為什麽那麽小？”

溫向聞言，回望了她一眼，回道：“是小孩子的。”

冷季聞言, 目光回轉過去, 仔細的打量着穿着蓑衣的瓜農婆婆的身旁, 那些小東西，沒頭沒腦，甚至連胳膊都是從圓滾滾的魂體裏随意伸出的，“怎麽看着不像是人的？”

“是人的，只是未成形的人。”溫向說的時候臉上帶着幾分凝重。

大量出現嬰靈的地方, 必然是有一場大災難，同時讓許多身懷六甲之人殒命。只是這麽多同時存在，為何從未聽說過有什麽樣的災難發生？

而且為何沒有別的魂體出現？譬如承載他們肉身的母親。

溫向一時沒弄明白, 她想要上前是幫助婆婆，但還未邁步，便看見老婆婆抖了抖身上, 将蓑衣上的泥巴抖掉, 而後便看見微弱的火光燃燒起來。

此時的季節天氣雖熱, 但夜晚又加之落雨，空中的氣溫下降，婆婆點了一根旱煙。

“這麽多, 你豈不是賺大了。”冷季瞧着溫向要上前，笑着說道。

溫向聞聲看向她, 臉上神情琢磨不定。

婆婆蓑衣上的泥巴雖然抖落掉了, 可不妨礙那些小東西繼續往裏塞, 以至于婆婆每隔一小會兒便要抖一抖, 溫向有些看不下去, 她快步走過去，站到了婆婆的身邊，假裝沒有看到那些小東西，對婆婆道：“婆婆，回去休息吧。”

婆婆聞言，吧嗒了一口旱煙，開了嗓音，只是一開嗓音将溫向吓了一跳，這不是婆婆，是位老伯。

“不妨事，我待會兒回家便是。”粗重又響亮的嗓音。

溫向聞言左右看了一眼，掩蓋方才的一絲尴尬，丢失了一只手臂，眼神也不好使了，道：“此地荒蕪，并無村落，老伯歸家也需要些時辰。天黑路滑，不如将就一夜。”

老伯聞言，擡頭看着溫向，眉眼彎起了些，道：“不妨事，姑娘深夜宿在這裏多有不便，我老頭子就不進去了。”

“這……”溫向忽覺自己強占了他人的住所，雖是給了銀子，可心中還是過意不去。

“你這碎銀子，都夠買我老頭子的半畝瓜田了，讓你住處，又有何不可。”老伯看出了溫向心中所想，忙幫着她消釋心中的那點不安。

溫向聞言，尴尬了一瞬，看着老伯起身，半彎着腰，将手中的煙杆子就着自己的手背上輕輕扣了扣，煙鍋裏的燃盡的灰燼磕出來後，他将煙袋子圍着煙杆子繞了繞，直起了身。

“姑娘去休息吧，老頭子我要回去了。”老伯說着要走，步子擡起又想起什麽似的道，“這地裏多是些小家夥，整日與我為伴，還請不要打擾。”

溫向聞言立時明白了，老伯從一開始便是知道的，看着他臉上毫無懼怕之意，溫向點了頭。

冷季在一旁看着。待老伯走後，溫向轉身面向那群小家夥的時候，那群小家夥像是有恃無恐般全都湧了過來，漂浮着圍住了溫向。

“你還挺受歡迎的。”冷季看着溫向被圍住，并不擔心。

這些小東西沒有什麽殺傷力，只是看着溫向的神情似乎還有別的什麽事。

“怎麽了？”

溫向站在那裏盯着那些圍着她的小家夥，靜立着，聽到冷季問她，側目看向她，道：“我們跟過去。”

她要跟着老伯走，看他住在哪裏。

兩人一直跟在老伯的身後，走了足有半個時辰才看到夜幕下的村落。村落不遠處有一條南北縱向的大河，村子就落在河岸邊。

乍一看倒是一個風水絕佳的寶地，村子裏的房屋也很多，比一般的村落要大上兩三個。不過這地方靠着河岸，每年在上流沖下來的淤泥是農作物的絕佳肥料，都擠在這一處倒是不稀奇。

但古怪的是，這樣靈氣的地方，怎麽會顯得空蕩蕩的？

不是人空蕩，而是動物。

都說人傑地靈之地，多靈物，就算是一顆草，有修煉的心，也不是不可能成精，可此地莫說草，連野外的動物都是少見的。

溫向察覺出了可疑之處，又想起了瓜地遇見的那些嬰靈魂體，總覺得這個村子修建的古怪。

翌日一早，從昨夜回來便在瓜地茅草屋內休息的二人，被外面輕輕的敲着稻草門聲吵醒。

冷季不情願的挪開貼着溫向的身體，翻滾到了一側。

溫向起身推開茅草屋的簡易門，看到了昨日的那個老伯。

老伯手中正提着瓦罐，看到溫向出來，黑黝黝的臉上有了溫和之意，将瓦罐往上提了提。

“給我的？”溫向看着瓦罐，裏面似乎是些吃食。

老伯聞言點頭，道：“今兒我家老婆子天不亮便熬的，趁熱吃。”

冷季從屋內出來，聞道了香氣，她沒說話，但她知道溫向會接過來的。凡是吃食，溫向基本不拒，因為冷季不吃，她的靈侍也要吃。

溫向伸手接過了老伯給她的吃食，微微躬身道：“多謝老伯。”

溫向接過，放在一旁，打開蓋子，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雞湯香氣，“這……”溫向覺得自己受之有愧，鄉下之地，能吃上雞肉，除非是逢年過年的時候，她何德何能讓他們這般破費。

老伯看出了溫向臉上神情的之意，道：“我家老婆子說要謝謝你，又幫我們看瓜，還給銀子，我也難得在這個時節，晚上回家陪她。”

聽到老伯列出這麽多言謝的理由，溫向忙道：“老伯肯借寶地予我過夜，是我該道謝才是，讓您破費了。”

老伯聞言，只是笑笑，并未繼續這個話題，他道：“昨兒那些小東西，沒給你添麻煩吧？”

昨晚老伯走後，溫向便跟着去了，回來的時候早已經不在。溫向知曉它們會藏在何處，但卻沒有故意是尋它們。并非她不想尋，只是眼下她有些疑惑還未解開。

“沒有。”溫向回答後，将瓦蓋又蓋上，對老伯道：“我可否——”可否去屋內吃。

溫向話才說一半，自己剛放下的瓦蓋便又被挑起來，随即別在上面的兩根長筷也動了起來，直直朝着瓦罐內掏了些雞肉上來……

溫向怔楞須臾，以為會吓到老伯，忙側目想要解釋，卻看到老伯楞了片刻後，看向她時，一副明白了的意思。

“不妨事，我見慣了。”

見慣了？是那些嬰靈嗎？

溫向聽到老伯的回答，心裏的疑惑愈發的多了起來。

冷季打開了瓦罐沒形象的撈着裏面的肉塊吃，香氣濃郁的雞湯，也饞的碧目蛟龍從溫向的袖中爬了出來。

看着松軟的熬的入口即化般的雞肉，一塊塊的消失，碧目蛟龍扯了溫向的袖衣。

溫向低頭去看，看着自己的靈侍可憐巴巴的樣子，又看了一眼冷季。

冷季雖未擡頭，但卻察覺出來了，還沒等溫向張口，她便站起身，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提着瓦罐進了茅草屋內，并把門關上了……

老伯看着瓦罐懸空自己進了屋內，雖未表現出害怕，但卻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不過他也沒有問溫向是什麽提走了。

老伯給溫向送來了吃食，至于如何分配那是她的事，看到溫向立在門口，他道：“我老頭子要去看看瓜，姑娘自便。”

溫向颔首，看着老伯離開。

老伯走遠後，溫向推門進了茅草屋內，冷季正吃着熱乎的雞肉，連帶着湯也喝了不少，邊喝邊道：“果然是養了年歲多的雞，更有味道。”

溫向聞言，臉上笑笑，看着她吃的嘴邊有些許油漬，從懷中拿出了白色的帕子遞給她。

此時随着門打開，晨光也跟着照耀進來，冷季迎着光束擡頭望向單臂的溫向，晨光打在溫向的臉上，周圍的光暈随着溫向唇瓣抿動之時，擴展了弧度。

電光石火間，冷季心生了一種錯覺，她與溫向本就熟識，還是那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覺，且這一幕也是似曾相識的。

冷季愣神一瞬，聽到溫向輕柔的問道：“怎麽了？”

冷季被溫向的聲音打斷了思路，很快伸手接過了溫向的帕子，輕擦了幾下後，便又還給了她。

“我吃飽了。”冷季不知怎得，對于突然這般對着她笑的溫向，第一次産生了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

冷季起了身出了茅草屋，溫向看着冷季走的倉皇，好似自己惹到了她一般，想要追出去，卻聽到冷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道：“別跟來。”

語氣裏聽不出去情緒，但溫向還是聽話的沒有跟過去。

溫向低頭看着瓦罐內還剩了不少的雞肉，擡起右手，将碧目蛟龍喚了出來。

吃了剩雞湯的碧目蛟龍，雖沒有吃飽，但卻也滿足，這種荒山野嶺之地，能得此等美味，已是不錯了。

溫向掏出了自己的幹糧，吃了些便帶着碧目蛟龍出了茅草屋。

昨夜下了一場雨，瓜地泥濘，但卻有許多條隆起的一截一截的小道，溫向看着老伯的位置，順着小道走了過去。

老伯聽到腳步聲過來，轉過身直起腰間來，道：“姑娘吃好了？”

溫向颔首，再次言謝。

老伯笑笑，轉身後彎腰摘了一個看似不大，卻也成熟了的甜瓜，知曉溫向獨臂，還貼心的幫她擦了擦，道：“吃個解解渴。”

溫向聞言，言謝後接過。瓜很甜，但這個時節，也應該是瓜田最該防護的時候，不說尋多人看護，也至少要準備一些叉子、棒子一類的防着那些野物來偷吃。

尤其是野豬這種猛物，最愛吃這些東西，也最能能糟蹋，連帶瓜秧都能吃了。可他的茅屋內，除了一張簡易的床板，便再無其它。

“老伯，昨夜那些……那些小家夥是從何處來的？”

作者有話說：

冷季：“肉美湯純。”

元寶：“我只配吃剩下的。”

溫向：“我連湯都沒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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