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章節
安不敢輕舉妄動,只站在原地又等了等,見還是沒有反應,這才朝着裏面的床榻走去。
就算沒人理,藥也得換不是。
“蔡雲旗!你瘋了!!!”
一聲驚呼,蕭一瑾的心忽然間就懸了起來,扭過頭緊張的朝裏看去——
只見白屹安扣住蔡雲旗的手腕,似乎在拉扯什麽,可她畢竟是沒有習過武的人,即便是蔡雲旗受了傷,力氣也比她要大得多。
“蕭二姑娘,快來幫幫我!她她——她要自殘!!”
此話一出,果然——
蕭一瑾下一刻就疾步沖了過來,只見蔡雲旗肩頭的白色細布已經被鮮血浸透,兩只手緊緊的握着拳頭,任憑白屹安怎麽拽都拽不開。
“你鬧夠了沒!”
別人一百句,都不抵蕭一瑾的一句。
蔡雲旗握着的拳頭頓時就松開了,随之而來的卻也是泛紅的眼眶,潮濕的雙眸——
擡起頭去,就像個受了滿肚子委屈的小孩兒。
白屹安還從沒見過這樣的蔡雲旗呢,她、她竟然哭鼻子了?
再轉頭看一眼身後的蕭一瑾,兩個哭鼻子的聚在一起了。
白屹安不禁在心裏重重的嘆了口氣——
造孽啊——
取下那已經被鮮血浸透的細布,血肉模糊的肩頭兒高高的腫着,草藥粉末與血肉沾粘在一起黑乎乎的瞎了一片——
霎時,蕭一瑾含在眼眶裏的淚就溢了出來。
白屹安此刻的臉色也不大好了,擰着眉頭兒重新替蔡雲旗包紮着傷口,手上故意用了用力——
緊接着就聽見蔡雲旗發出一聲“嗯!”來。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疼呢?!”白屹安沒好氣的說道:“本就受了這麽重的傷,還非要這樣胡鬧,若不是我來了,你就是把血都流幹了,只怕人家也不會看你!”
“阿姊——”
蔡雲旗才說了兩個字,就被白屹安碰了碰手,有些不解的看去——
只見白屹安沖自己使了使眼色,蔡雲旗這才後知後覺的朝床邊兒站着的蕭一瑾瞧了一眼——
那人垂着頭,肩膀不停顫抖着,下颌上全是連成線的淚珠子。
哭,是不是就代表她還在乎自己?!
蔡雲旗的心瞬間死灰複燃,如同野火般的又燒了起來——
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還能再留住她?!
白屹安是個有眼力勁兒的,望着蔡雲旗瞪着眼珠子瞧着人家姑娘的模樣,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自己該走了。
于是站起身來,把藥箱又重新背到了肩上,清了兩下嗓子,故意對着蕭一瑾說道——
“左右不過就是一條胳膊,若這人還胡鬧,就煩請蕭二姑娘直接将她趕出去,千萬不要因為她身世凄涼餘毒未解便可憐她,就讓她孤苦伶仃流浪在外爛肉爛骨,疼死她才好。”
明顯的正話反說,蕭一瑾又怎麽會聽不出來,若是自己真能像她說的那般心狠,恐怕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白屹安這回是真的走了。
“別哭了,我沒事兒——”
聽到身旁那還在低聲啜泣的人,蔡雲旗強忍着肩上的劇痛,往床邊兒掙紮着挪了挪,想離她更近一些——
“娉娉——”
一聲娉娉瞬間将蕭一瑾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擡起眼眸朝蔡雲旗看去,往日的甜蜜全在眼前。
那麽真,又那麽的遠。
蔡雲旗的鼻尖酸澀,眼底潮濕。
“對不起——”
瞧着近在咫尺的人,心裏不禁顫了顫,擡手就想去拉她,就在指尖要碰觸到的時候,卻被這人無情的躲開了——
随之而來的,是一道再冰冷不過的目光——
蔡雲旗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看去,胸前的被子不知什麽時候滑落到了腰腹前,白色裹胸布此刻暴露無遺——
連忙扯着被子去遮擋,卻又是一句冰涼徹骨的話語——
“都是女子,有什麽好擋的?蔡世子見過的,我也見過。”
臘月裏的寒風都沒有這麽刺骨。
蔡雲旗緊鎖着眉頭,心理跟身體的雙重疼痛疊加在一起,滿臉滿眼的痛苦悲憤。
蕭一瑾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再那般嬌俏不再那般柔弱更加不再那般愛憐,望着眼前這個先讓自己朝思暮想,後讓自己痛徹心扉的面容,心裏是說不出的痛苦——
高挺的眉骨,瘦窄的下颌,掌心的老繭,還有那日在狩獵場為了掩人耳目痛下的狠手,小臂處到現在都留着一道淡紅色的長疤——
這樣一個人,怎麽會是一個女子呢?!
而且自己竟還被她騙了這麽久?!
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彌漫在空氣中,蕭一瑾輕啓薄唇顫抖着深深吸氣頓了幾秒又重重的呼出,悲傷絕望互相交織在心頭兒——
眼前這個人對自己那麽好,那麽體貼入微,那麽關懷備至,那麽呵護有加,從來都不知道會有這樣一個人能走進自己的心裏,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記——
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自己就真的相信可以攜手一生了,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天大的笑話,堂堂的郡王世子竟然是女子,而自己居然與一個女子相愛——
荒唐至極,荒唐至極。
突然,滔天的恨意如同巨浪般裹挾而來——
既然要騙,為什麽不騙一輩子!
與此同時,蔡雲旗也感受到了這前所未有的恨——
她恨極了自己。
應該的,若是換做了自己,怕是早就一刀刺過來了,哪會像現在這般還能好好的躺在人家家裏的床上——
想來,還是蕭一瑾太善良,心腸太好。
“蕭二姑娘,給我件衣服穿吧。”蔡雲旗沙啞着聲音。
蕭一瑾吩咐蓁蓁将蕭維丞的衣服拿來——
蓁蓁站在門外,手裏拿着衣服。
“給我就行。”蕭一瑾并不多言,接過蓁蓁手中的衣服,又把門關上了。
“小姐?”
蓁蓁望着緊閉的房門,總覺得哪裏不太對,蔡世子是男子,換衣服這樣的事情難道不該大少爺去做更合适嗎?可反觀蕭維丞不僅避而遠之,更是一步都不敢逾越,自家小姐卻似乎坦蕩的無所顧忌?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因為兩人快要成親了嗎?
是吧,不然大少爺怎麽會不阻攔。
有什麽好阻攔?一個假男人。
蕭一瑾握着衣服走了過去,扔在了床榻上,剛想轉身,卻又停住了,目光落在蔡雲旗細布包紮的肩頭上——
頓了頓——
蔡雲旗好幾次擡手卻都不行,一動就鑽心的疼。
“我幫你——”蕭一瑾聲音淡漠。
“不用。”蔡雲旗更淡漠。
再痛能有多痛?還能比剜肉之苦還痛?
“不要逞強,傷口會裂開的。”蕭一瑾吸了吸氣,聲音有些不穩。
蔡雲旗躲開蕭一瑾的手,扯着嘴角,不知是哭還是笑,硬是将衣物拿在了手裏——
掀了被子,站起身來。
終是萬千死法,也絕不可被人數落死。
幾乎半裸的身子展露眼前,蕭一瑾下意識的扭過頭去,心裏明知道她是女子,可還是不願眼見為實。
蔡雲旗艱難的穿着衣服,系着腰間松散的腰帶,轉過頭便瞧見了蕭一瑾背對自己的身影——
哀莫過于心死,悲莫過于無聲。
她連看都不願意看自己一眼。
“蕭小将軍的衣服有些大,不過倒也無礙。”蔡雲旗蒼白着臉頰,每說一句話,心房都要顫動一下“多謝蕭二姑娘了。”
“蔡世子不必客氣。”
蕭一瑾聽着這疏離的稱謂,剛平靜下來的情緒,再一次翻湧起來——
望着眼前這個雌雄莫辨的騙子,目光驟然間鋒利無比,就像是萬年雪山上鑿下的寒冰——
“蔡雲旗——”
剛叫了她的名字,一個青色的瓷瓶就滾落到了眼前。
蔡雲旗連肩上的疼都顧不得了,傾身就要去撿,但還是晚了一步,腰都還沒彎下去,那瓷瓶就被蕭一瑾握在了手中。
“這是?!”
蕭一瑾神色猛的一緊,這是那日自己被惡匪所劫,她為救自己弄傷了手後,自己送與她的金創藥嗎?!她一直都帶在身上?!可自己明明都還記得,當時她拒絕自己不屑一顧的模樣。
“還給我。”
蔡雲旗盯着那青瓷瓶,不僅聲音緊張臉色更緊張。
“憑什麽?”蕭一瑾反問道:“我要是記得沒錯,這東西是我才對吧?”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來的道理。”蔡雲旗反駁道。
“呵——”蕭一瑾晃了晃瓶身,裏面已經空了“我送的是藥,不是瓶子,蔡世子早就應該物歸原主了。”
蔡雲旗的目光從瓶子移到蕭一瑾決絕的面容上,生平第一次開口乞求,從未如此卑微渺小——
“我求求你,把瓶子還給我,我只有這個了。”說着眼睛就紅了。
但紅了眼的又何止蔡雲旗一個?
“你求我?你當初騙我的時候,有想過會有今天嗎?”
蕭一瑾死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