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事故
穿過一輛輛車, 才發現看熱鬧的人不少。只見隧道口外兩百米處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不時從人群中發出幾聲感嘆。
“真慘。”
“聽說人當場就沒了,”
……
姜北擠過人群來到內圍, 如群衆所說,現場真是相當慘烈——一輛小車追尾運貨的大貨車,就塊頭來看, 兩輛車不是同一個級別的,不出所料, 小車車頭撞了個稀碎,這本來不致命,偏偏因為沖擊力, 導致貨車貨箱裏的重物散出,砸中小車車頂, 小車司機的腦袋肯定不比車頂扛造,一并碎了,紅的白的流一地,現場惡心又血腥。
姜北對處理事故的交警亮出工作證, 習慣性問道:“怎麽回事?”
“哎, 追尾,看了監控, 小車司機的全責,限速路段不減速,一個勁兒往前沖, 把前面的貨車吓一跳,還撞壞了兩路中間的防護欄, 導致進出城的兩條路都堵, ”交警揚揚下巴, 示意他看蹲路邊的男人,“貨車司機在那,估計吓得不輕。”
一個中年男子蹲綠化帶上,嘔嘔嘔地吐了個昏天暗地,想來這輩子沒見過這麽驚悚的場面。
姜北收回視線,往小車內看了一眼,車內空間被擠壓得非常小,司機也因此擺出一個扭曲怪異的姿勢,頭耷拉着,粘膩的腦漿混着血順着血肉模糊的臉一路往下滴,看來是死得不能再透了。
交警趕走了看熱鬧的人,招呼來同事處理事故車輛,又對姜北說:“你們開警車來的?等下,待會兒我開條道出來讓你們先過。”
姜北的目光還黏在死者臉上,總感覺這人在哪見過,問交警:“死者身份确認了嗎?”
“還沒有。”
這時其他交警把屍體擡了出來,現場瞬間爆起一陣唏噓,大概是受不了如此血腥的畫面,人群散了個七七八八。
姜北要了雙手套,熟稔地在死者身上摸索,外套內襯口袋裏有一本駕駛證,浸了血的紙張上赫然寫着三個字——許佳磊。
林安梗着脖子去看,感嘆道:“得,這下不用大費周章地找了,跑不了了。”
“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交警彎腰撿起一張濕答答的機票,說,“看來是要跑路,機票都準備好了。他犯了什麽事?能驚動你們市局。”
“還能是什麽事,”林安給交警遞了支煙,“死的太巧了,你們帶攝像了嗎?咱們沒料到會出這事,人手不齊,麻煩你讓底下的弟兄辛苦一下。”
“不辛苦,應該的。”
鑒于事故出在交通要道,一直堵下去也不是辦法,所有人動作迅速,拍照、聯系拖車一氣呵成。
姜北脫下手套,轉身對林安說:“聯系小張,讓他通知韓文靜。交警呢?”
“在這!”
姜北指指周圍的幾個監控攝像頭:“把監控調出來,”他頓了頓,又道,“順便查查這輛車是從哪兒開出來的,途徑了哪些地方。”
将近半小時,交通才得以疏通,姜北帶着衆人打道回府,一溜警車後邊跟了輛拖車,載着撞得稀碎的小車。
一回市局,事故小車由老王接手,老王本來準備下班回家吃飯了,看姜北出去一趟又給他整了個大活兒,在心裏畫了數個圈圈。
被撞的貨車司機也被帶回來了,愣愣地坐在詢問室,一臉驚魂未定,人早已吐到虛脫,任由法醫給他處理傷口,痛也不知道喊。
林安端了杯糖水進來,放在司機面前,輕聲問:“好點沒?”
司機估計是吓壞了,噸噸灌下一杯水才有了點活氣,随及眼珠掄了一圈,似乎在觀察環境。
“這是哪兒?”
“寧安市市局,”林安坐在對面,“沒事了,別緊張,你說一下事發過程就可以了。”
“……不關我的事,”司機擡手抹一把臉,渾身都在抖,“我不知道,當時我拉着一批貨回寧安,一路都好好的,剛出隧道不久,就聽見後面有人在喊。”
“喊?”
司機魂不守舍地點點頭:“對,撞上來的那輛車的司機在喊。”
林安:“喊了什麽?”
“風太大,沒聽清,”司機想到後面的事,狠狠打個哆嗦,“我以為他要超車,但路上的車特別多,他擠不過去,後來……後來我通過後視鏡看到他沒有減速,直沖沖地撞過來,我一着急,只能往綠化帶上跑,他開得太快……撞上了,我貨箱裏的東西好像掉了……砸中他……啊!!真的不關我的事!”
司機怕賠錢,不停地重複那句“不關我的事”,林安自以為溫柔、實際硬邦邦地安慰他一番,司機吓得更兇了,抱着頭不肯再說話。
林安:“…………”
難道我長得很兇殘?明明姜哥比我還兇,怎麽他安慰人就頂用,不科學!
另一邊,刑警支隊會議室。
交警把事故路段的監控錄像整理好,放給在場的刑警看:“當時肇事車輛一直沒減速,測速攝像頭檢測到他車速在一百二十碼左右,但那條路限速六十。”
視頻裏,路上的車輛非常多,許佳磊做過努力,試圖往旁邊擠,但他始終沒減速,最終以自.殺式的速度撞上前方的大貨車,随後只見貨車貨箱裏的東西掉出,正正砸中後方的小車車頂,整個過程發生得迅速又驚險,當然,人死得也很快。
姜北:“貨車車速呢?”
交警說:“在限速範圍內,沒有異常,問了貨車司機所在的運輸公司,他的确是要運貨,并且是按規定時間規定路線走的,是小車的全責,看上去……肇事司機是在搞自.殺式襲擊啊。”
姜北緩緩搖頭:“人大費周章地從東陽市跑了,還準備了機票,怎麽舍得自.殺。”
交警也搞不明白:“可他走的不是去機場的路啊。”
這時林安沖進來,一如既往的風風火火,撞得門板都在顫,得了姜北一個冷眼後,登時焉了,恭恭敬敬地把詢問記錄放桌上。
“貨車司機說,出事前他聽見許佳磊在喊,當時情況太危急,喊了什麽他沒聽清。”
姜北把目光移回監控錄像上,許佳磊的确曾三番五次地把頭伸出車窗外喊,看上去格外焦急,等技偵處理好音頻,才聽清他喊的是“讓開”!然而喊了幾次,喊聲終是變成了慘叫。
處理過的音頻音質不算好,像是從老舊收音機裏傳出來的,連帶着叫聲也蒙上一層詭異感,聽得人發毛。
“還知道叫前面的車讓開,這麽一看,許佳磊并不是在搞自.殺式襲擊,”林安摩挲着下巴,“那他幹嘛,都快撞上去了,他不知道減速剎車嗎?”
姜北翻來覆去地看監控,突然說:“如果不能減速呢?”
林安當即一愣。
姜北将視頻定格,點了點屏幕,說:“這輛車應該不是許佳磊的。”
一說林安才發現,許佳磊逃跑時開的車不是他家裏的豪車,而是一個平價的汽車品牌,也不難理解,若跑路還開自己的車,無疑是給天網路網提供了一個可追蹤目标,許佳磊不會傻到這程度。
“去查一下這輛車的車主是誰?”姜北說完,又把注意力放到交警身上,問,“查到肇事車輛是從哪兒出發的了嗎?”
許佳磊能在排查前跑出東陽市,不排除他是早就準備好了車,否則動作不會這麽快,但小張一直盯着他,再粗心大意,也不至于對方準備車也沒發現。
姜北思虞片刻,更傾向于是有人接應許佳磊。
交警調出另一段監控,說:“肇事車輛今天中午的時候先在東陽市xx小區外逗留了大概十分鐘,而後從小區出發開向高速,接着又在兩市之間的服務區停了有二十分鐘分鐘。”
屏幕裏正是服務區的監控,可以清楚地看到肇事車輛停在大壩,一個戴着帽子口罩的黑衣男子從駕駛座下來,買了包煙後又回到車內,他走姿悠閑,邊走邊拆包裝,姜北一眼就注意到男子左手上纏着的紗布,可能是怕留下指紋,包得嚴實,而右手則是戴的手套。
左手……
失火當晚,姜北擊中的正是偷襲者的左臂!
“等等,”姜北出聲,“能看清臉嗎?”
交警和技偵真是努力了,奈何對方遮得太嚴實,只能看出性別。
“姜副支隊,你看,人又出來了。”
林安溜了一圈回來,和姜北一齊湊在屏幕前,只見黑衣男子再次下車,朝車內說了句什麽,然後離開了,車也跟着駛出了服務區。
“車換了個人開,”林安指着屏幕上的時間,說,“換成了許佳磊,他進入高速後沒二十分鐘便出了車禍,我去問了老王,他說肇事車輛的離合器和剎車壞了,根據許佳磊不能減速的情況來看,是在車禍之前壞的。”
“另外,這輛車是二手車行的,說是前車主為還債,賣了,車開了将近二十萬公裏,車行不好找買家,只好成本價出售,前些天有個人來交錢,買走了車,但後來買主一直以沒時間為由,拖到今天也沒去過戶,最後直接聯系不上買主了。買主填的認購資料車行那邊正在找,找到了會立馬發過來。”
姜北點點頭,又問交警:“肇事車輛在進入服務區前也有過不能減速的情況嗎?”
交警否定道:“測速攝像頭顯示該車在進入服務區前一切正常,沒有超速行駛。”
姜北:“那離合器和剎車就是在服務區壞的。”
簡簡單單一個結論,林安越想後背越發毛:“等等,許佳磊為躲避攝像頭,全程沒下車,他一直在車裏,會不知道有人對車動了手腳?還是對方技藝高超,敢在許佳磊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要真這樣,這人絕對是個老手!”
老手……
那他之前還犯過什麽事?才煉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竟連攝像頭也不避諱——姜北想。
正想着,有人破門而入,慌慌張張地說:“老大,韓文靜和韓霖來領屍了!”小青年像是幹了一仗,氣兒半天喘不勻,大喘一口才接着說,“小王八……江南在門口等您下班,韓文靜一看見他,跟瘋了一樣撲過去,然後……然後韓文靜母子和他打起來了。”
衆人:“…………”
大家夥開始擔心韓文靜母子的生命安全,畢竟江南一抽瘋,連自己都打,更不用說前些天才冒出來的陌生姑姑和表哥,市局門口不能發生命案!
林安麻溜出門:“你怎麽不攔着?”
來傳話的小青年好委屈:“我攔不住。”
“怎麽不找安保組?”
小青年心道安保組也不頂用,是組長叫他來搬救兵的,說只有一個人能鎮壓住姓江的。
林安還在叨叨:“你們幹什麽吃的?!把韓文靜母子打傷了怎麽收場,知道他們不對盤,誰讓你讓韓文靜見到小王八蛋的……哎呀!”
姜北一聲不吭擠出門,把林安擠了個趔趄,林安看他老大那架勢,不像是去鎮壓的,倒像是去幫江南的,畢竟二對一不公平,怎麽着也得二對二。
林安忘了他老大護短!
“欸,姜哥,別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