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同夥
“之前錢平把韓文靜一家帶回東陽市進行訊問, 沒問出啥,時間一到就放人回去了。”小張站在韓文靜的家門口,拿着手機和姜北通話, 表情悻悻,同時留意着客廳裏的一對母子。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據理力争, 概不承認他們和殺人放火這件事有關。
錢平也來了,心知闖了大禍, 邊擦着腦門上的汗邊質問韓文靜,結果嗓門還不如韓文靜的大,險些讓對方罵到腦梗死。
小張用手攏着手機聽筒, 對姜北說:“剛收到傳訊傳票,我想不如直接殺到韓文靜家裏來做訊問, 左右我一直守在她家樓下,但一開門進去,就發現……”
“嗯,一直守在單元樓下人也能搞丢, ”姜北語無波瀾地說完一句話, 沒有過多的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 “韓文靜怎麽說?她老公什麽時候不見的?”
小張一聽姜北的口氣,背心冒了層冷汗,比起大罵一頓, 這種暴風雨即将來臨前的沉悶感更令人心慌。
他也沒想到韓文靜的丈夫會跑,畢竟別墅失火當晚, 他們一家全擱他眼皮子底下待着, 的确有不在場證明, 錢平把人帶回東陽市後,也特地檢查了受訊人的左臂,并未發現槍傷,好像韓文靜一家除了鬧騰一些,并沒有确切嫌疑。
再加之先前唐志宇的屍檢報告沒出來,死亡時間地點不确定,這案子主要還是由東陽市負責,若非姜北發了傳訊傳票,否則錢平就要重新寫劇本結案了,小張也跟着放松了警惕,就這一疏忽,人跑了。
“韓文靜說……”小張堵着耳朵,也隔絕不了韓文靜的銅鑼嗓門。
客廳裏,韓文靜叉着腰,對着錢平破口大罵:“什麽我老公有嫌疑?!他是在那輛車上裝了行車記錄儀怎麽了,能證明什麽,你們不裝行車記錄儀?!”
錢平噔噔噔後退幾步,以免讓韓文靜的唾沫星子淹死:“我懷疑你男人——許佳磊通過記錄儀跟蹤唐志宇并進行殺害,順便綁架你家老爺子嫁禍給他,因為唐志宇成了嫌疑人,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們就成了唯一的財産繼承人!”
“狗屁!”韓文靜氣勢洶洶,“那個小鬼你怎麽不說?我早看他不對勁,一聲不吭地分走一大半,你去找他啊,我分到什麽了?你們一個個的,抓不到犯人要拿我們一家頂罪,我告訴你,門都沒有!還派人來盯着咱,有沒有王法了,公民還有沒有隐私了?!我要投訴你們!”
錢平吵不贏她,狠狠拍了幾下桌:“嚎啥嚎,配合點!許佳磊要是沒幹虧心事,他跑啥?我問你,人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嗬!人不見了就是做虧心事了?沒這個道理!”韓文靜翻起一個白眼,“我老公就是吃完午飯出去散個步消個食,咋的,你們還想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不成?沒天理了!”
電話另一頭的姜北不用小張回答,也能清楚地聽到韓文靜嚎了些什麽。他側頭看牆壁上的電子鐘,此時下午兩點一刻,照韓文靜的說法,她老公許佳磊是吃完午飯後不見的,若路況不好,這個點人應該還沒有跑出東陽市。
姜北對小張說:“讓錢平聯系交通部,排查所有出站口安檢口,另外,許佳磊的左臂沒有傷,那縱火并襲警的另有其人,可能是他的同夥,讓人查許佳磊的通訊記錄和社交圈,看他最近和誰聯系最密切,抓緊時間。”
姜北飛快說完挂了電話,對底下的人說:“去調公車,去一趟東陽市。以防萬一,把協查通告也發下去,嚴格排查所有交通樞紐,動作快點。”
在場的人動作迅速,拿上八大件急匆匆走了,林安落在最後,等人走光才說:“如果許佳磊有同夥,那會不會是……老爺子不是說韓文洲還有個大兒子嗎,要是許佳磊一直和他有聯系呢?一個想争財産,一個想報複,那真是髒水倒陰溝,同流合污了。”
韓文芳曾說,韓文洲的大兒子自韓文洲死後,愈發不受韓誠待見,直到他離開韓家,韓誠也沒将他納入韓家的戶口,如今二十年已過,那孩子究竟長了什麽樣子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表面上看,他好像是因為不被韓誠接納才走的,十幾歲的孩子,正值叛逆期,心理不平衡是有可能離家出走的,可仔細一想,他離開的時間太恰巧了,剛好是韓文洲死後,還有韓文芳提起他時的驚恐,江南媽媽對他的戒備心,總感覺這事沒那麽簡單。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否真如韓誠所說,他回來實施報複了,他是否與現下的幾樁大案有幹系,至今還是個迷,想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恐怕得從二十年前或者更早查起。
姜北附在林安耳邊說了句什麽,而後疾步走出辦公室。
同一時間,高速路服務區。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叨着煙,掩在棒球帽下的眼睛警惕地觀察着四周,确認無異常後才把目光落回手機屏幕上,用纏滿紗布的左手滑開鎖屏,紗布邊緣浸滿幹涸的血跡,看樣子傷得不輕。
他不以為意,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對着後排座上的人晃了晃手機,展示下聊天記錄,道:“來消息說,東陽市正在排查,幸虧你動作快,否則該出不來了。”
許佳磊伸手抓了一支煙,點火的手有些抖:“消息可靠嗎?”
男人沒吭聲。
一支煙燃盡,許佳磊平複了心情,可還是躬着腰不敢露頭,他越想越窩火,一拳捶在椅背上,恨聲道:“如果這事只是錢平負責,憑他的尿性,早該結案了,按照我的計劃,唐志宇成為嫌疑人,他們一家喪失繼承權,老頭只能把財産贈予給我們,誰知半路殺出個姓姜的,硬要往死裏查,錢平那個胧包忌憚他,居然還想二次傳訊我。”
男人聽着,心不在焉地答一句:“誰讓你帶走程瓊,那可是未結案件的受害人家屬,姓姜的不查怎麽收場?你不扯上程瓊,姓姜的就不會插手這案子,也沒那麽多事。”
“我能怎麽辦?!”許佳磊憋紅了一張臉,“老頭一把年紀還不安生,死到臨頭還要背着所有人找他孫子,想找到正牌繼承人。一個唐志宇還不夠,再冒出個小鬼,我還能撈到什麽?如果當初老頭乖乖把遺囑公證做了,說不定他能多活一段時間,誰讓他半道閃幺蛾子?”
“我在韓家做上門女婿,甚至兒子也不跟我姓,我忍了二十幾年,就盼着老頭死了大撈一筆,再不用受窩囊氣了,可到頭來呢,還比不過一個長在外邊的孫子!老頭知道程瓊是雙胞胎的養母,我不帶走她,難道等她把小鬼帶到老頭面前,悄悄把遺産繼承了?那我的窩囊氣豈不是白受了?”
男人冷哼一聲:“你可一點也不窩囊,老頭要早知道你心裏的想法,估計不會招你上門。”
許佳磊似乎被男人的冷笑刺痛了神經,眼珠倏地一睨:“等等,你幫我轉移程瓊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通過程瓊引出小鬼,否則你不會挑在他們找到別墅時才縱火。你嘴上說要幫我解決掉所有繼承人,其實目标只有一個,卻沒想到小鬼命硬,你既沒燒死他也沒能殺了他,還白搭上一條胳膊。你要是不失手,咱們的合作将會非常愉快,繼承人死光了,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你也能給我大侄子交差。”
不說還好,一說男人就感覺左臂疼得厲害,他彎腰在車座底下找醫藥箱,一邊解釋:“人不可能一次也不失手,到底小看了姓姜的,他一槍打下來,讓我的處境變得非常艱難。”
許佳磊飛出一個白眼:“所以你把事情搞砸了,該死的沒死成,還給條子留下了把柄。”
男人找醫藥箱的時間特別長,一直在車座下摸索,抽空朝許佳磊扯出一個不明所以的笑:“別擔心,我這不來找你了嗎?”
聞言,許佳磊才稍放寬心,瞅了眼車窗外,繼而靠回椅背,說:“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雖然唐志宇是我弄死的,但火是你放的,我要是不好過,你也好不到哪去。”
說到這,許佳磊向前傾身,看到男人還沒找到醫藥箱,狐疑了兩秒,問:“你幹什麽?”
男人苦笑着伸出左臂:“槍傷,手不方便,算了,不找了。”
許佳磊心中疑雲叢生,可到底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轉而問:“我大侄子說要把我送出國?”
男人點點頭:“先生說你留在國內不安全,警方現下能排查東陽市,說不定等會兒就能封掉各大交通樞紐,想走就來不及了……說不定已經封了。”
男人把機票給他,說:“不過你不用擔心,到機場有人接應你,行李都帶齊了吧?”
許佳磊沒回答,接過機票,問:“聽你的意思,你不打算把我送到機場?”
男人說:“先生只讓我把你帶出東陽市,過了前面的隧道,就離機場不遠了,到時有人接你,我還得回去幫你應付那群條子,你不希望條子跟在你屁.股後邊攆吧,總得有人出頭替你引開視線。”
“這也是我大侄子叫你做的?”
男人笑而不語。
“行吧,”許佳磊沒等到回答,不問了,陰陽怪氣地說,“我就知道我大侄子不簡單,以前是,現在也是,十幾歲離家出走,沒想到混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人替他賣命,不過我提醒你,小心點,畢竟他親爹……”
男人登時一個眼神剜過去,許佳磊轉了話題,打着哈哈:“我又不會到處亂說,只在你面前說說,誰不知道韓文洲是自己駕駛不當,出車禍死的。”
他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表示自己是有底牌的,二十年前那場被認定為是交通事故的車禍,只要他把知道的說出去,還怕警方不會舊案重查?
男人假裝沒聽懂,徑直下車關好車門,臉像東陽市與寧安市交界處的天氣一樣,忽地又變晴了,他對許佳磊微笑道:“先生讓我祝你一路平安。”
許佳磊沒多做停留,揣好機票大步跨到駕駛座開車走了。
等出了冗長的隧道,就到寧安市境內,前方分了兩條岔路,一條直達機場,一條通往寧安市城區,途徑幾個開發區。許佳磊信不過男人,更信不過他大侄子,沒有去機場,而是開向了另一條路,打算在中途下高速再想別的辦法。
姜北一行人原本在高速上狂奔,不出意外再開半個小時就能與錢平小張他們彙合,哪想堵在了兩市交界處,前後左右全是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的司機還在往擁堵路段開,導致越堵越兇,進退兩難。
林安下車查看情況,只看到一長串的雙閃:“基建大國還堵車,不科學呀!小袁,去問問交警能開條道出來不?”
遖鳯獨傢 車裏的導航沒關,機械女音仍在固執地播報:【前方為事故多發路段,請減速慢行。】
姜北可能是被江南感染了,對某些事情格外敏感,當即下車拉上獨自叨叨的林安,說:“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