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家産
小張當了回豪車司機, 開着韓家的奧.迪RS8,只載了韓文靜的丈夫一人。左右電話已經打出去了,為防止韓文芳受驚跑路, 姜北讓他繼續跟韓文芳通話,萬一跑了,技偵也能找到她。
韓文靜和姜北他們擠一車, 一上車嘴巴就沒消停過,又帶個巨嬰兒子, 母子倆唱了一路雙簧。
姜北聽着,大致摸清了韓家的情況。
——小女兒韓文靜的丈夫是入贅韓家,平庸無能, 生個兒子跟娘姓,叫韓霖, 他倒不介意兒子和誰姓,有吃有喝就行。
大女兒韓文芳不一樣,當初不顧家裏人反對,嫁給個工薪階層的小白領, 兒子跟老子姓。
韓誠是老一輩人的思想, 迂腐,既然他親兒子沒了, 也沒留個後,那不管女兒們嫁的什麽歪瓜裂棗,只要當上門女婿便成, 生的崽必須姓韓,不能斷了香火。
本姓外孫和外姓外孫的區別出來了, 雖說韓文靜一家三口個個扶不上牆, 但老人把本姓外孫當成寶, 沒少幫襯,房子車子要什麽給什麽。
反觀韓文芳,因着嫁人那事把關系鬧得很緊張,她丈夫是個老實人,年年登門拜訪,好歹緩和了一點,但也僅限于此。
韓誠有了個帶把兒的本姓外孫,自然不想管另一個,權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生的崽也是別人家的,還管啥?只逢年過節一起吃個飯。
韓文芳一家剛開始還算老實,女人持家,男人掙錢,兒子小有出息,早年間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兩年前她兒子虧了大筆錢,要債的追到家門口,萬不得已才打起老爺子的主意,想靠着大樹東山再起。
韓文靜錦衣玉食慣了,姐姐明擺着要和她搶“金礦山”,那怎麽成?兩姐妹的關系也是越來越僵。用韓文靜的話來說,她就覺得她姐沒安好心,看老爺子年紀一大把了,想一口吃成個胖子。
這家人倒絲毫不掩飾對老爺子財産的垂涎之心。
江南砸吧出點意思:“阿姨,既然令尊只認本姓外孫,財産早晚是你們的,那你們急什麽?”
韓文靜似乎對這漂亮青年有些忌憚,總感覺不是好人,伸長脖子不說話。
旁邊的韓霖接過話:“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幾十年了,”江南說,“老爺子的想法豈是說變就變的?你們這樣怕,怕不是像你說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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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霖也不說話了,望着車窗外:“到地兒了。”
韓文芳住在普通的商品樓,比起妹妹的複式大宅,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交通不便也就算了,環境還不好,賣菜的蹲在小區門口,扔了一地爛菜葉。
就這房子據說還是老兩口貸款買的。
江南對着樓房感嘆:“韓文芳是老爺子充話費送的?”
姜北睨他一眼:“不知道,不過你的情況應該是充話費送的。”
“怎麽可能?同卵雙胞胎懂否?我這條命是我在媽媽肚子裏搏出來的。”
“那就是送的。”
“……”江南蹙着眉,“看不起送的?讓你撿了那麽大個便宜,回頭還看不上。話說你最近怎麽老愛和我扛,我想見見害羞的‘阿北’。”
繼“可愛”之後,姜北又被江南打上了新标簽——害羞。
他實在吃不消:“我能把你的嘴縫起來嗎?”
“縫起來不行,”江南說,“堵起來倒可以試試。”
郁梓沒聽懂他倆的“黑話”,面無表情地等小張過來,姜北卻是聽懂了,送江南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轉身便走。
小張頭一回開轎跑,和開警車的狀态完全不一樣。警車他當山地摩托開,能飛多高就飛多高,轎跑他當自行車騎,跑不快,生怕碾死地上的螞蟻,主要刮壞了賠不起,導致落後一大截,賣煎餅的大爺都把三輪車蹬到澳大利亞了,他還在路口打轉。
車上的男人等不及,開門下車。他出門出得急,只披了件外套,搭配……睡衣拖鞋。
“走走走,我姐夫他們就住這!她兒媳婦懷孕了,跑不了,往哪兒跑?”
韓文靜跟着附和:“走,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小張剛停好車:“哎!阿姨等等!”
姜北和江南搶先上了樓。
據韓文靜說,韓文芳這房子早抵給銀行了,依舊填不上虧損,偏偏兒媳婦年初懷孕了,眼瞧着孩子就要落地,哪哪都需要錢,又實在拿不出,這麽一看,他們一家的作案嫌疑最大。
可還是那句話,争家産關程瓊什麽事?
江南走在姜北身後,在路上撿了根筆直的樹枝,沒一會兒讓他盤得光亮,戳着地走,發出“噠噠”的響聲。
“你有沒有感覺這家人很奇怪?”
他走路不看路,樹枝戳到姜北小腿,從天而降一個冷眼。
江南:“…………難道你小時候不想要一根筆直的樹枝?想要送你。”
最近這人改送樹枝了,蹭床成本越來越低。姜北自然不會說自己小時候拿着樹枝華山論劍的光輝事跡,畢竟遭了他媽一頓毒打。
“韓文靜一家的反應不對,”姜北扯開話題,“照她的說法,就算姐姐假惺惺地把老人接過去掙表現,老人也必然會把財産贈予給本姓外孫一家,韓文靜怕的沒道理,不該這麽緊張。”
“韓文靜只說老人要立遺囑,萬一還沒做公證呢?那遺囑是無效的,”江南走到韓文芳家門口,還舍不得扔掉樹枝,擡高聲音說,“遺囑無效,若老人出了意外,遺産便由第一順位人繼承,也就是他的女兒們,不管有沒有盡贍養義務,這份遺産得平分。韓文靜本來可以拿大頭,這下損失慘重,她自然不會同意,韓文芳卻能分得大筆錢,最終受益人是她們一家。”
江南敲敲門,“咚咚”聲在走廊回蕩,等了一分鐘,屋裏沒人應:“但争家産是他們的事,與外人何幹?”
姜北剛想開口說話,見江南後退一步,随後猛地撞向門。
嘭——!!!
這一撞用了十成十的力,把氣全撒上頭了,門板痛叫不止,一時間仿佛整棟樓都在顫。
屋裏的兩個女人讓巨響震飛了魂,本想裝沒人在家,沒想到竟有人暴力破門。兩人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望向門外,手裏的電話還沒來得及挂。
江南跨進門:“跟你兒子打電話呢?”
手機大喇喇地敞在衆人面前,屏幕沒熄,上面的備注是“兒子”。韓文芳聽得這一句,登時回神,連忙将手機藏在身後。她先前讓妹妹一家“讨伐”了一回,聽說了事發經過,也已經哭過了,臉上凝着淚痕,摟過兒媳婦的肩,又驚又怕。
江南看着韓文芳懷裏的人,是個孕婦,估摸着快生了,肚子隆起老高,本能地捂住腹部。
“抱歉,我只是好奇是誰在客運站帶走了我……阿姨,你們一個孕婦,一個得照顧孕婦,應該沒時間,那是兒子了?”
“不關我兒子的事!”韓文芳一反剛才的怯懦,像只護崽的鬥雞,“我妹子說什麽你們就信什麽,他們一家也沒安好心!幾十年了,他們靠着老爺子沒少作妖,行,我是姐,該讓着她,不該和她一般見識,可如今我家成了這副樣子,她還嫌不夠,要往我家潑髒水,還有完沒完?!”
韓文芳與妹妹有六分像,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卻被茶米油鹽熬幹了美貌,雙眼深陷于松弛的皮膚裏。今天一大清早讓妹妹一家騎在頭上欺負,她心裏委屈,憋了幾十年的火全往外人身上撒,同時還不忘護着懷裏的孕婦。
兒媳婦靠着她,輕輕叫聲“媽”。
“我對你們的家庭糾紛不感興趣,”江南的表情堪稱春風和煦,眸中的狠光卻吓得婆媳倆往角落裏縮了縮,“我想您妹妹沒跟您說清楚,我再給您捋一遍——六天前,一輛奔.馳車在寧安市客運站接走了您父親,順便帶走了我阿姨,現在我聯系不上阿姨。巧的是,您妹妹說接人的奔.馳車是她的沒錯,可前段時間借給你們了,你們不會也借出去了吧?那是上百萬的車啊~”
話都讓江南說了,韓文芳張張嘴,到底沒說出一句狡辯詞。
懷孕的女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茫然,小推了韓文芳一把:“媽,到底怎麽回事?你不是說--”
“沒事,”韓文芳推兒媳回房,“你先去休息,晚點我陪你去醫院做産檢。”
“媽!”
這明顯是不想讓快臨産的孕婦擔心,沒對兒媳說實話。
韓文靜曾酸不拉幾地說姐姐家的兒媳婦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年輕又有本事,瞎了眼才嫁進韓文芳家的,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
家裏老人不懂事情的嚴重性,女子可是懂的,一聽江南說有位阿姨不見了,捧着孕肚起身,質問婆婆:“你不是跟我說唐志宇帶外公自駕游去了嗎?怎麽還帶走了一個阿姨?這是違法的!我還以為是小姨家又找咱們麻煩警察才找上門的,搞半天是唐志宇幹了好事!”
韓文芳還想補救:“你進房去休息。”
女子掙脫婆婆的手,幾步走到江南面前:“唐志宇是我老公,他犯了什麽事?”
江南看她身子不方便:“要不你坐下說話?”
女子不坐,強忍下心裏的不安,說:“六天前......對,那次我外公半夜跑了,當時我們一家睡了,天亮才發現,唐志宇給外公打電話,說人跑寧安市去了,他開車去接人,一直沒回來。我婆婆跟我說外公心情不好想出去散心才跑的,唐志宇帶他老人家玩幾天就回來。是這樣嗎?媽。”
韓文芳抹着眼淚:“可小宇是這樣說的,他去接你外公回家,他......”
姜北一直不得空,在門外接電話,底下的人個個等他翻牌子,同時還得預防江南哪根筋沒搭對突然抽風。
“老大,”電話那頭的郁梓說,“韓文靜把律師找來了,幾人風風火火地上樓了,根本攔不住,看樣子要大鬧一場才肯罷休。”
又有電話插.進來,姜北聽林安扯着嗓門說:“姜哥,奔馳車找到了!你絕對猜不到在哪兒找到的,咱們費了好大勁......”
又來,姜北掐着眉心:“說重點。”
“哦,好,”林安從外太空飛回地球,正兒八經地彙報,“車被遺棄在一新開發樓盤附近的排水溝裏,老王看了,沒有魯米諾反應,在棄車前應該沒人受傷,但沒找着人。”
“走訪下樓盤負責巡邏的保安,”姜北聽到韓文芳的哭聲,那婦女徹底崩潰了,“等我消息。”
“我兒子不可能幹傷天害理的事,”韓文芳哽咽着無力辯解着,“他那天打電話來說找到我爸了,帶老人家出去溜溜就回來,後來......後來他一直不接電話,關機,我想可能是景區信號不好,直到我妹妹今早來電話說......不,他不會亂來的。”
姜北應付完底下一幫子人,進門出示了工作證:“寧安市市局刑警支隊,唐志宇是開奔.馳S400走的?”
韓文芳不懂啥四百五百的,這時她兒媳回答:“是,是開的那輛車,他想還債,出去應酬拓關系,拉下顏面跟我小姨借了輛車撐面子用。”
姜北說:“車找到了,在排水溝裏。”
女子懂這是什麽意思,當即打個趔趄,幸好背後有雙強有力的手撐住她才不至于跌倒,她無暇感謝,眼淚成線地掉。
如果說只是找不到唐志宇,那事情還有一線轉機,這都棄車跑了,明擺着是做了虧心事。
按常理不該詢問一個快臨盆的孕婦,更何況嫌疑人還是她丈夫,稍一受激來個早産,那真是寫不完的情況說明,可韓文芳爛成一攤泥,問什麽都說“我兒子不會幹壞事”,只有兒媳還清醒。
姜北放輕聲音:“唐志宇大費周章地跑去寧安市接走了人,又不辭辛苦地連夜開回東陽市,原因可能是他在寧安市沒地方藏人,你們在本市還有別的房産嗎?”
女子搖搖頭:“唐志宇生意還好那會兒的确買了不少房産做投資,不過生意虧了,為還債全賣了,只剩這一套,還是我婆婆的。”
女子剛說完,眼珠一動,她聽見樓道裏的吵鬧聲了。
是韓文靜一家帶着律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