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争吵
韓文靜一家來得真快。
那家人不是吃素的, 嗓門老大,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她姐姐為奪家産謀害親爹,其心可誅!
姜北問懷着孕的女子:“方便換個地方說話嗎?”
女子猶豫片刻, 帶人去了儲物間,不知從哪兒冒出位女警跟着她進門,可能是因為有女人在場, 她臉色好看了些,畢竟兩個大男人看着都兇。
“韓文芳!我爹讓你弄哪去了?!”韓文靜人未進門聲先到, 将昂貴的大衣一掀,直挺挺地往韓文芳面前一杵,氣焰三丈高, “老爺子在我家半點事沒有,來你家才幾天, 人就丢了,你安的什麽心?!”
韓文靜的丈夫跟着附和:“你安的什麽心?!”
韓霖不好和他爹搶臺詞,只說:“我外公呢?!”
這對父子身量差不多,長得人高馬大, 讓山珍海味堆出一臉橫肉, 惡狠狠地瞪着韓文芳,像藐視路邊的一只螞蟻。
韓文芳答不上來, 只捂着臉哭。
韓文靜指着她頭頂罵:“你還有臉哭?當初是誰死乞白賴地說,要輪流照顧我爹?人呢,人讓你照顧到哪去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盼着爹一命嗚呼好分家産是吧,好救你于水火是吧?你忘了你當初嫁人的時候是咋說的了?說這輩子不求韓家!”
一提當年的事韓文芳就來氣, 鬥着膽子擡起頭:“都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 你不要太過分!我是想要爸幫襯幫襯, 打欠條都行,可你是怎麽跟爸胡說八道的?我和他老人家關系不好難道不是你煽風點火?!”
“嘿!”韓文靜撸袖子,“怎麽說話的你?!”
韓家兩姐妹平時再不濟也不至于撕破臉皮,各過各的互不打擾,可一說到錢,紛紛褪下人皮,亮出利爪,像原始野獸,誓要把對方嚼爛撕碎拆吃入腹。
兩人好一番唇槍舌戰,韓文靜不料姐姐敢跟她頂嘴,面子擱不下,紅臉粗脖的擡手要打。
“冷靜,冷靜!”小張冒着生命危險勸架,夾在幾人中間差點被吐沫星子淹死,“再吵治你們妨礙公務啊!幾個錢吵成這樣?”
壓根沒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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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霖不嫌事大,滿屋子亂竄:“媽,唐志宇不在,我嫂子快生了他都不在家伺候,絕對是他把人拐跑了!”
“你兒子呢?唐志宇呢?!”
......
被韓文靜拉來的律師從始至終不敢進門,怕傷及無辜,站門口扶扶金邊眼鏡,心中跑過一萬只馬。
他知道韓家人難纏,沒想到是這種難纏法。
小張分出身給他指了條明路,用口型說:“儲物間。”
“我已經幾天沒聯系上唐志宇了。”
懷孕的女子話音剛落,就有人推開儲物間的門進來,說:“你好,我是韓誠韓老先生的法律顧問,這是我名片,張律。”
沒人管他真名叫張律還是稱呼是“張律”,反正是律師。
張律不耽誤人也不耽誤事,直截了當地說:“你們在做詢問是吧,我有個情況給你們反映,韓老先生在去年年中找我做遺囑公證,說要把財産贈予給韓文靜一家。”
郁梓唰唰做着記錄,留意到身旁的女子低下頭,遂騰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姜北問:“已經做了公證?”
“還沒有,”張律推推眼鏡,“接到韓老先生通知後,我開始着手驗明資産,可韓老先生臨時變卦,說暫時不急。”
江南窩在雜物裏,聞言“啧”地一聲:“難怪,韓老先生可能是不想把財産給韓文靜了,韓文芳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才搞出一堆破事。人還是不能太有錢,否則身邊全是豺狼虎豹。”
姜北一個眼神剜過去,讓他要麽閉嘴,要麽說人話。
江南躺進雜物不吭聲了。
“不,不是這樣的,”女子捧着孕肚,有些魂不守舍,“我們家雖然欠了不少外債,但沒想過要分多少財産,我老公只想讓外公幫一把,借點錢,他還算有上進心,過了這個坎不愁不能東山再起。”
這番出于主觀臆斷的發言,倒讓在場的人很好奇韓誠與兩個外孫的關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本姓外孫韓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相比之下唐志宇更招人喜歡,至少他憑自己的本事輝煌過,要真沒兩把刷子,他的高材生老婆也不會頂着壓力給他生孩子,可韓誠偏偏放着潛力股不投,要去扶一個阿鬥。
郁梓說:“要是韓老先生拒絕借錢給你老公呢?”
女子手一頓,不說話了。
客廳裏,韓家兩姐妹誰也不讓誰,扯着嗓門吱哇亂叫,小張就要控制不住場面。
“有什麽話坐下來好生說,”小張拉着架,“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老爺子,否則吵破天也沒用,坐下說。”
“找?咋找?”韓文靜瞪着小張,“你們警察幹啥吃的?綁架犯同夥就在你眼前你不抓,管我家的事幹嘛?你把她抓起來問我爸在哪啊!”
韓霖躲在他媽身後,祭出經典臺詞:“我外公在哪?!”
“什麽綁架犯?”韓文芳也是怒了,“你說話積點嘴德!”
韓文靜輕哼一聲:“誰缺德了?你幹了虧心事還不讓人說?當誰都是大哥呢,該慣着你?他要是知道你為了點家産這麽對我爸,怕是在地下都不得安寧!”
這兩姐妹頭上還有個大哥,也就是財産真正的主人、韓誠的長子韓文洲。民警一查才知道,這個韓文洲并不簡單,也難怪大家夥争得雞飛狗跳。
韓誠的原生家庭條件不好,幸好走了狗屎運,生個兒子打小就聰明,韓誠愛長子,砸鍋賣鐵供韓文洲上學。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能上完初中已經很不得了了,出門能充文化人使,但韓誠硬是把兒子供出了國。
韓文洲學成歸國,那時國內的經濟還處于起步階段,有大片未知市場,在大家夥都忙着搞生産的時候,他學以致用,學着西方資本家搞起了投資,眼光又獨到,放的長線終是釣到了大魚,連帶着全家立地飛升。
韓文洲不是止步不前的人,又踏實肯幹,拿着第一筆收入,讓錢生錢,積攢下厚厚的家底,一時風頭兩無。可惜天妒奇才,韓文洲英年早逝了。
對于他的離世,當時外界的風言風語頗多,有說他壓力太大自.殺的,有說是意外死的,最離譜的是,說他死于花柳病,畢竟男人一有錢就變壞,萬花叢中過,哪有身上不染香的?
可江山代有人才出,他死了,換了波人獨領風騷,時間一久也沒人提起他了,就連遺産分割也沒激起半點波浪。
韓文洲無後,遺産全由父親韓誠繼承,這筆錢足夠讓幾代人衣食無憂,如今卻成了導火索。
韓文芳與韓文洲年紀相差不大,說起來,韓文洲的學費有一部分還是韓文芳給的,他歸國後也格外關照這個妹妹,這下小妹韓文靜不高興了,人一死,韓文靜果斷傍上手握遺産的父親,狠狠出了口氣。
韓文芳最不想有人提她大哥,韓文靜話一出口,着實戳她心窩了:“你說這些話良心不會痛?當年大哥出國,咱家窮得叮當響,你要學大哥上學,忘了是誰給你籌的學費了?”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還翻出來說,”韓文靜喘着粗氣,“行,你能幹你偉大,你把我爸弄沒了,誰有你能幹?不就是學費嗎,老公,帶了多少錢全給她,還給你!”
啪--
韓文靜的丈夫還在摸錢包,一聽這聲脆響渾身一抖。
誰也沒看清韓文芳是何時出的手,一耳巴子重重甩在妹妹臉上,這一巴掌下去在場沒人吭聲了,屋裏落針可聞。
韓文芳胸膛劇烈起伏,紅着眼喊道:“我是你姐!”
儲物間裏的孕婦不知外邊發生了什麽事,聽見動靜停了,對着衆人扯出一個苦笑:“我小姨他們和我婆婆關系不好。”
這還用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江南不想聽她扯家長裏短,問道:“你覺得你老公最有可能把人藏在哪裏?”
女子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家只剩這一套房子,除了家,我想不出他還能去哪。”
“你老公在車站帶走了人,又連夜趕回東陽市,”江南說,“如果他想殺人,在寧安市就可以動手,不必跑那麽遠。他回本市後把車扔在排水溝,沒有交通工具,又帶着你外公和我阿姨,肯定跑不遠。車扔在哪兒來着?”
郁梓翻開筆記本:“XX樓盤附近,離這兒大概有15公裏。”
江南沉吟片刻:“15公裏不算遠,要我就跑遠一點,你老公不會傻到這地步吧,跑半天只跑了15公裏,還把車扔在人多的樓盤開發區......嘶。”
江南莫名挨了一腳,扭頭好生委屈地看着姜北。他話鋒一轉,說:“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老公帶着人跑不遠,那他有可能就藏在樓盤附近,你再好好想想。”
面對對方的逼問,女子含着淚光埋下頭:“我真的不知道。”
“你聽我講,”姜北坐椅子上躬着腰,手肘擱在膝蓋,幾乎與女子持平,“我負責排查的同事剛來消息,說樓盤的保安看到你老公往東南方向走了,那邊是待開發區,有很多監控死角。如果你外公和另一位阿姨沒出事,找到他們你老公還不至于釀下大錯,我們同樣需要你的幫助。”
他聲線平穩,只要不罵江南,就天生帶着股撫慰人心的神奇能力,從骨子裏透出踏實感,仿佛什麽事交給他都能辦好。
女子擡起頭,眼淚欲落不落,憋紅了眼眶。她老公失蹤,公公忙着工作還債,一出差幾天不着家,婆婆又被小姨糾纏,她好像無人可依,對面的警察一開口,又讓她覺得日子或許還沒有那麽遭。
“......東南?”
姜北:“對,東南方向,不管想到什麽你都可以說。”
“15公裏外,東南方向,”女子習慣性地摸孕肚,半晌後說,“我想到了,我怎麽忘了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