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槍擊
小灣村以北有一條新修的柏油馬路, 馬偉這會兒估計在感謝好心人修路造橋,不然早困死在苞米地了。
猴子坐前面開車,手心全是汗, 時刻關注着後視鏡:“老老老大!他們追上來了!”
轟隆——
機車貼地咆哮,緊咬面包車不放,一個加速沖上來與之并驅, 挨得近,金屬外殼相互擦出火星。江南摸了姜北兜裏的手铐, 擡手猛砸面包車車窗。
哐哐!
猴子手不穩,滑出個“S”:“老老老老大,現在咋辦呀?”
馬偉草草處理了傷口, 用牙尖拉緊繃帶:“咋辦?撞他!”
說着一把拉過方向盤,車頭猛然撞向一旁的機車, 姜北反應迅速,操控着機車轉了個彎,與地面形成四十五度的傾斜角,片刻後又折回來。
江南發了狠, 傾身一拳錘爆後座車窗!一個躍起攀上面包車車頂, 靠強大的臂力撐起整個身體,随後擡腿便是一腳!
車窗玻璃飛濺, 馬偉本能擋了一下,就這一秒鐘的分神,青年的腿風掃至身前, 當胸猛踹一腳。
“老大!”猴子快哭了,餘光瞥見窗外有個暗影沉沉地壓過來, 是條子!
幾乎在眨眼間, 一只手擊碎本就岌岌可危的窗戶, 拽住猴子的頭發遽然撞向車門!
哐哐哐!
猴子眼冒金星,壓根騰不出手開車,死命扼住頭頂那只手臂,腦袋嗡鳴,隐約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說:“停車。”
嗞——
車輪與地面摩擦出刺耳尖叫,黝黑的車轍印甩出幾米遠。馬偉架住掃來的那雙腿,似要将它折斷,抄起短刀下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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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半截身子還露在車窗外,随手抓了塊碎玻璃,挺腰上力,同時腿絞緊馬偉脖子,出手直直刺向對方頸動脈——
嘭!
意外發生得猝不及防,子.彈從右方穿透車窗直接将馬偉的腦袋開瓢,中.槍并不像電視劇演的那樣留個血眼完事,現實中能崩掉半邊腦瓜。
紅的白的迸濺而出,頓時糊滿整個後座,猴子沒見過這陣仗,怔愣須臾後從靈魂深處爆出尖叫。
江南的手停在半空,與姜北對視,而後齊齊望向右側的農田。
——支援還未趕到,是誰躲在暗處開了槍?
暴雨愈急,成片的莊稼在夜色裏擺動着身枝,好像哪哪都蟄伏着怪物,随時準備進攻給敵人致命一擊。
警笛聲由遠及近,幾輛警車破雨而來,藍紅相間的警燈映亮一方夜幕。十幾號人齊刷刷沖下來,舉着手電往槍聲響起的方向追去。
“姜哥!”林安往面包車裏瞅了一眼,“卧槽!死了?真是水了個大逆!”
江南放開馬偉,瞅眼外邊的傾盆大雨,又不想待在滿是腦漿的車裏,幾番抉擇,還是推門走了下去。
姜北将吓得尿褲子的猴子拖出來,幾下上了手铐,又問林安:“院裏那群人呢?”
“拉回局裏了,對了,”林安指指路邊,“你的車我給你開過來了。怎麽回事啊,怎麽有人開.槍?我聽到吓了一跳,一百二十碼飙過來的。”
農田裏十幾只手電在晃,楊朝一馬當先沖在前頭,手裏攥着只遺落在現場的黑色小包。再往下是聚集的村莊,目及之處連個鬼影也沒有。
姜北盯着楊朝停滞不前的背影,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林安說:“你通知老王帶人來一趟。”
——
王志鵬第N次被組織從睡夢中叫醒,多少次午夜夢回,半夢半醒間都能瞧見姜北站床頭叫他起來幹活兒了。
淩晨三點半,所有人員到位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刑攝忙着拍照,王志鵬帶人挖濕泥,沿途尋找可疑的腳印,外勤刑警也不敢怠慢,一路搜到了山坡下。
姜北走過來問:“有線索嗎?”
“那麽大的雨,現場沖毀得差不多了,懸得很。我手下的小崽子擱那邊忙着給腳印建模呢,你祈禱吧,希望是兇手的,”王志鵬捶着不經用的老腰站起身,“讓你做人留一線,看吧,人家槍都使上了!估摸着大牢裏刑滿釋放的有一半是你仇家。這是大案吶~”
勘察工作井然有序,姜北持着手電筒掃射四周,這時楊朝爬上土坡跑來:
“老大,找着只小包,看樣子還挺新的。”
證物袋裏裝着只絲絨面料的黑色軟布包,拳頭大小,開口處穿了條細繩,看不出是裝什麽用的。
姜北把包拿出來翻了個面,裏面縫了層防水布,整體算小巧精致,但沒有标簽。
“為什麽不是全滌布而是防水布?”
楊朝沒聽懂:“啊?”
姜北這人沒什麽架子,反正臉往人堆裏一擱,誰是領導一目了然,平時除了組織協調工作,也愛和下屬讨論案情,對于拿不準的事更會詢問他人意見,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總有一個能懵對。
他拈起絲絨包的裏布:“一般來說,裏布會選擇滌塔夫或者色丁布,包括很多奢侈品也這樣,用防水布做裏布的少之又少。”
像是要印證姜北的話,楊朝摸摸警服裏襯,手感是不一樣:“可能是自個兒縫的吧。”
“看針腳不像,是用的機器,還沒有标簽。”
楊朝抓住點頭緒,就沒問姜北咋還會看針腳,不确定地說:“說不定家裏有縫紉機,有些制衣廠的人也會偷偷摸摸偷布料給自己縫東西。”
姜北把物證袋遞還給楊朝:“東西交給老王,包裏沒進水,看能不能提取到有用線索,不能的話就——”
話不用說完,大家都懂。這地方鳥不拉屎,方圓五百米見不着一戶人家,線索不夠就只能上窮碧落下黃泉地找了。
路邊,江南站越野車旁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想進去躲雨,可渾身又腥又髒,向郁梓讨了塊大毛巾墊座椅上才安心坐進去。
郁梓拎着醫藥箱,指指江南的臉:“有消腫活血的藥,你的臉腫了,擦擦吧。”
江南一照鏡子,表情更臭。馬偉那一拳真不是蓋的,直接把盛世美顏打成了剛出爐的發面饅頭,這下還怎麽勾.引阿北?
“沒事,還是很好看,”郁梓安慰道,沒忍住輕笑出聲,“醫藥箱給你放這了啊,我去幫忙了。”
說完埋頭沖進雨幕。
“姐姐,”江南叫住她,本想美美地道謝,一做表情扯着半張臉都疼,只能吊着驢臉說,“謝謝。”
也不知她聽清沒,微一颔首扭頭便走。
姜北忙完那邊,拖着浸滿水的高幫水鞋走來,身上披着件毫無設計感可言的雨衣,硬是讓他穿成了時裝周款。
“你的臉怎麽了?”姜北坐進車裏第一時間将江南檢查了一遍,“剛剛不是沒腫嗎?”
“發面不得有個過程嗎?”江南渾身不得勁,“有衣服嗎?我身上好髒。”
何止是髒,還臭,滾了一身泥不說,馬偉迸濺的人體組織有一半噴他身上了,可見現場有多麽慘烈。
姜北車上還放着幾套換洗衣服,随手薅了套給他。
江南也不避諱,車窗一升便開始扒衣服:“找着線索了嗎?槍口要是再歪一點,開瓢的就是我的腦袋了。”
當時有多兇險估計只有江南知道,他絞着馬偉脖子處于上方,兩人不在同一水平線上,很難想象射歪了會是什麽後果。
姜北生出種劫後餘生感,目光掃過江南遍布細小傷口的胴.體,确認沒大傷又暗自松口氣,看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
他倆的穿衣風格堪稱迥異,姜北的私服偏正式,多以襯衫為主,江南則喜歡寬松的T恤,方便動手時不浪費時間撸袖子。
很不幸,江南沒能hold住正裝,襯衫西褲穿身上又是露手腕又是露腳脖子的,配上張饅頭臉,多少有點像超前發育的小朋友偷大人衣服穿,完事還被大人發現胖揍了一頓。
姜北的教養告訴他不能笑,擡手摸摸鼻子,大致給江南講了情況,包括在現場找到的絲絨布包以及馬偉腦瓜裏的子.彈與他自己使用的子.彈是一樣的。
江南扯扯褲腿,說:“既然一樣,那剛剛開.槍的人會不會和馬偉是一夥人?射中馬偉才是打偏了。”
馬偉這個前科人員,小時偷針長大殺人放火,單是行拘就有無數次,更不提他偷渡到國外幹的事,中間還應非法持有槍.支獲刑兩年半,不過這些對他來說只是中場休息,出來後更是抄起了大生意。
“馬偉制槍持槍,自制土槍很少有一樣的,具體情況要等送去鑒物所,”姜北拿出條幹毛巾,上手裹住江南濕漉漉的頭,毫無章法地揉搓,“但那只小包,像是女性用品。”
江南跟着他的動作晃頭:“交手時馬偉和我說‘早知道該直接找我’,你知道我值多少錢嗎?”
姜北動作一頓:“多少?”
江南比了個“1”:“每晚有個移動的一千萬躺你旁邊有何感想?要是你哪天窮得叮當響了,把我賣了,然後我悄悄跑回來,純賺,我們五五分。”
擺在面前的致富路,姜北毫無興趣,将毛巾扔給他:“我還不至于窮到這地步。”
江南想笑,發面臉生生阻止了他,垮着臉道:“馬偉搬離別墅後沒着急逃跑,而是搞埋伏守株待兔,說明他沒收到錢,沒收到錢的原因不排除是移植手術失敗了,溫洪亮又死了,雇主可能覺得不值當,轉而轉回最初的目标,也就是我,所以馬偉才會說該直接找我的。”
姜北揉着眉心:“這個事情等審了馬偉的司機再說。”
現器官販賣整條利益鏈上的人全一網打盡了,其藏在背後的暗黑交易範成彬和蔣昆交代得差不多了,然而最重要的部分只有馬偉知道,馬偉意外暴斃,誰也不敢保證他那條狗腿了解多少事情,還有今晚的槍.擊事件,誰在暗地裏開了槍還是個迷。
臨近天亮雨變小了,王志鵬一幹人等經半晚的奮鬥總算有了點收獲,趁着喘氣的當頭累癱在田坎上。
“老姜!”老王寶刀未老,半點不歇氣,兩條腿跑得飛快,半個身子蹿進車裏,“現場提取到一組腳印,是不是兇手的我不确定。”
“怎麽說?”
王志鵬挪了挪位置,腚在車外甩得歡快:“推測腳印是女性留下的,預測身高在150到160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