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眼神犀利的盯着她:“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母親!”謝臨淵見母親有意為難豆蔻,心下有些着急,一旁未出聲的謝汝給他使了一個眼神,讓他安靜了,眼神一直盯着豆蔻。
“他想吃我的蜜餞,我便送給了他我所有的蜜餞,我們就是朋友啦,今天他也是要分享好吃的糕點給我,我才來的。”豆蔻簡便認真的敘述了兩人相識的經歷,眼神澄澈,不退縮,不畏懼,直視着謝夫人的眼睛,事實就是這樣。
“這樣啊,看來淵兒交了很不錯的朋友。”謝夫人笑眯眯的,眼神柔和下來,這個女娃是真的單純,并非有意接近淵兒與謝家,只是她身後的那人,謝夫人又将視線放在那位青檀先生身上。
謝臨淵見母親不再為難豆蔻,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母親是将門之女,曾上陣殺敵,眼神有些犯錯的丫鬟見了會直接吓哭,更別說柔弱單純的豆蔻了。
“聽淵兒說,青先生與這小姑娘是師徒。”謝夫人細細觀察着青檀的表情。
謝臨淵和謝汝也看向他。
“是。”他點點頭,眼神看向上座的謝夫人。
“青先生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弱冠之年,竟收得這小姑娘如此大的徒弟了,想來本領超群,不知師承何處?”謝夫人直接犀利的丢了三個問題來。
“修道之人,收一兩個徒弟很正常,若是駐顏有術,百年之後,也依然是此等相貌,不然夫人不會看不出我的真實年歲來了。”他輕飄飄的兩句打了太極。
謝夫人聽了驚疑之餘,也不好再問,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謝臨淵和謝汝聽了也很是吃驚,只想着他是個普通的野游先生,竟是個道士,他身上超脫淡然的氣質,讓人信了幾分。
“不知,先生究竟有多大了?”謝汝顯然是信了,艱難的開口問道。
“不多不少,剛知天命。”說罷,他牽着身邊的小姑娘撩了撩下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直視着謝夫人,眼神深遠,竟令她打了個冷顫,心下一驚,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住下
“母親?”謝臨淵見她的動作,叫了一聲。
Advertisement
“知天命,不可能?”謝汝搖着頭,看他的樣子怎麽也看不出來哪兒知天命了,就算是會法術,那那些長了胡子的道士豈不是知了多少倍天命了。
謝夫人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挂上笑容:“青先生竟是如此高人,本夫人欽佩,眼下府中還有事,失陪,便讓淵兒和汝兒陪先生和姑娘吧。”說着,就帶着兩個丫頭去了後堂。
“我們去偏廳用膳吧。”謝臨淵見母親走了,看向了正拍着小肚皮的豆蔻,冷硬的面部線條柔和了許多,覺得她着實可愛。
“師傅?”她看着身邊人,征求他的意見,因為她覺得他又有些不高興了。
“好。”他點點頭,得到他的首肯,她才興沖沖的跟在謝臨淵身邊。
“你真的已經知天命了?”謝汝來到他身邊緊盯着他好看的臉忍不住問,她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沒有。”他瞥了她一眼回道。
“……”謝汝有些無語,他剛才竟然掰扯了一通瞎話麽?
“那你到底多少歲?”謝汝忍不住又問,她實在好奇了。
那人只顧往前走,不回答她的問題。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不會是人販子吧?哈哈……”
謝汝跟在他身邊叽叽喳喳,有些呱噪,還說一些無聊的想象。
他停下腳步,忍住想施法封了她嘴的沖動,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句:“我早已過了古稀。”然後去尋前方那喚他的人去了,徒留謝汝自己風中淩亂。
“師傅,快來。”她沖着身後步伐平緩穩健的人招着手。
等他到了身邊,便拉着他坐到了自己的旁邊,左手邊是謝臨淵,随後來的謝汝坐在了她對面。
“上菜。”站在旁邊侍奉的丫鬟喊了一聲,門外等候的人便魚貫而入,桌上不一會兒就擺滿了美味佳肴。
“哇!”看着這些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她瞪着眼睛,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豆蔻,這些菜都是南方口味,偏酸甜,你試試。”謝臨淵給她放置了碗筷。
“謝謝!”她沒有立刻動筷,而是等身邊那人拿起筷子後,與他一同夾菜來吃。
見她二人默契,謝臨淵眼神暗了暗,看了吃個飯都吃出清風霁月之感男人一眼,默默的給自己夾菜。
謝汝一直觀察着飯桌上幾個人的情況,看見自家大哥出師未捷就先被吃了一癟,搖了搖頭,從盤子裏夾了一塊糖醋排骨,笑眯眯的放在豆蔻碗裏。
“豆蔻妹妹,這個排骨酸甜可口,外酥裏嫩,你嘗嘗。”
“啊,可是我不吃葷的。”她看到碗裏的排骨,連忙擺手。
謝汝手上動作一僵,笑容也凝了幾分,然後又重新調動表情:“啊,這樣啊……”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面色陳靜,默默吃菜的某人一眼,果真沒動過一筷肉食,不吃葷,不會真的是道士吧……
“将葷菜撤下去,上一些素菜來,再拿些點心茶水。”謝臨淵吩咐着,不一會兒,豆蔻面前放着排骨的碗和桌上的葷菜全都撤了下去,不過片刻就上了素菜來,還有一些瓜果茶點。
“慢些吃,不然肚皮又要撐了。”青檀好笑的看她一口一個點心,不由得有些擔心。
“喝些茶吧。”謝臨淵遞給她茶杯。
“咦,這茶是酸酸甜甜的!”她很是驚奇,連喝了好幾杯。
“這是果茶。”謝臨淵點點頭,給她解釋。
她一邊點頭一邊往嘴裏塞着糕點。
“你還能再吃兩塊糕點一杯茶。”他在一旁提醒着,她早就過量了。
“師傅……”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再寬限幾塊。
“先生不必擔心,這糕點軟糯,配上果茶,不占胃的。”謝汝幫她說話,卻遭到某人的眼神。
“點心甜膩,吃多了有損味覺。”他又看了她一眼,感受到自家師傅強大的眼神殺,剛偷偷摸摸伸出去的手立刻縮了回來。
“沒關系,豆蔻若是喜歡吃,便每日來吃就是了,臨淵随時歡迎。”謝臨淵深深的看着豆蔻,換來她亮晶晶的眼神。
“日日都來多勞煩豆蔻姑娘,路程又遠,看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就住下吧,正好明日一同去白露寺,省的再相約。”謝汝連着打蛇上棍,笑眯眯向青檀提出建議,此時看來合情合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豆蔻,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好啊!明天就一起去白露寺!”豆蔻開心的點頭,眼神偷偷瞄了一眼她師傅大人,清俊的臉上沒有多餘表情,也沒有反對生氣的樣子,想來她是猜對了,師傅是想留下來的,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
幾人從偏廳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謝府上下都點了燈,燈火通明的,照的宅子更加富麗堂皇。
☆、分開
“這兩個是府裏的一等丫頭,紫衣和紫月,便讓她們伺候豆蔻妹妹。”謝汝身後的兩個丫鬟俯身行禮,就是剛才的那兩個紫衣丫鬟。
“那麽先生,是想要兩個丫鬟還是小厮?”謝汝問着青檀,眼神有些玩味。
“不必,我不喜人伺候。”青檀直接冷淡的拒絕了。
“那好吧,紫衣、紫月,帶豆蔻姑娘和先生去休息吧。”謝汝吩咐完又轉頭跟豆蔻說話:“豆蔻妹妹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我覺得跟妹妹很是投緣,有什麽吩咐盡管說,不必客氣。”說着拍了拍豆蔻的小手。
“嗯。”豆蔻拉着自家師傅的袖子,模樣乖巧。
“你們兩個好生侍奉豆蔻姑娘,若有怠慢就逐出府去。”謝臨淵冷冷的盯着兩個丫鬟。
“是,奴婢定會好好侍奉豆蔻姑娘。”紫衣和紫月趕緊跪倒在地。
“豆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去看你。”謝臨淵好似不大會說這類溫情話,表情和語氣都有些僵硬,但豆蔻能留下,他就很歡喜了,心裏。
“好了,大哥,就別纏着豆蔻妹妹了,她肯定累了,讓她去休息吧。”說着謝汝就把謝臨淵給拉走了。
豆蔻和青檀被兩個丫鬟帶回了白天換衣的那個房間。
“這是豆蔻姑娘的房間,先生的請随奴婢來。”紫月對青檀俯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另一個房間不在這個院子?”青檀見她的手勢向着門口。
“是的先生,在隔壁的院子。”紫月恭敬的回答。
“不必麻煩,這個院子還有一間房。”他将視線放到紫月的臉上,見她神色緊張起來。
“先生,那個房間位置不好,采不到陽光,有些陰潮,已經許久不用了,若是先生住在那間房裏,少爺和小姐會怪罪奴婢怠慢先生的。”紫衣在一旁看見了立刻上前擋住紫月,神色惶恐的請求青檀不要住在那個房間。
“我知道了。”青檀說了一句,便牽着豆蔻進了身後的房間。
待門一關上,兩個丫鬟紛紛送了一口氣,互相看了一眼後,偷偷離房間遠點兒,低聲嘀咕起來。
“紫衣,小姐為什麽要讓姑娘和先生分開院子住?”紫月不明白,紫衣一向聰明伶俐,立刻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主子什麽心思不是你我能猜想的,要小心說話,莫讓別人聽了去,不然告訴小姐,咱倆都沒有好下場。”
紫月趕緊捂住嘴巴,左看右看有沒有人經過。
“好了,趕快去候着吧,一定要完成小姐的吩咐,不能讓他們住在一起。”紫衣和紫月又偷偷跑回房間門口站好。
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就是你
“你且把今日情形說清楚了!一個細節都不要漏。”房間裏,謝汝穿着華服,坐在軟椅上,緩緩的用茶蓋兒撥着飄在碗中的茶葉,送到嘴邊兒小抿了一口,像貓兒一樣眯起眼來,姿态雍容,略有媚态,全無平日端莊賢淑的模樣。
“是,小姐。”站着的吳管家将他把兩人帶進院子一路上兩人的動作,談話,語氣,一絲不差的敘述了一遍。
聽到青檀抱着豆蔻走路時,她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擡頭看向面不改色的吳管家,他低眉順眼,看起來并未誇大其詞。
“只是走兩步路,便要讓人抱着走,還真是嬌氣。”謝汝垂下眼睑,看着茶水裏的倒影和嫉妒,自嘲的笑了兩聲。
謝汝啊謝汝真是失态,不過是剛剛見面的男人便引的你如此處心積慮,可這一眼便喜歡上的人若不争取,或此生都不可再得,她不甘心,無論是她亦或是大哥。
閉了閉眼,再睜開是,眼神已然清明。
“下去吧。”
“是。”吳管家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碧荷。”謝汝喚了一聲,将手中茶水放下,換了一個端正的姿勢,又是白日裏端莊賢淑的謝家嫡女了。
“小姐。”叫碧荷的婢女從門外進來,跪在了地上。
“今日你去給豆蔻姑娘送衣服,可有看見什麽?”謝汝問她,表情有些嚴肅。
“回小姐,奴婢……看見豆蔻姑娘和先生在一個房間裏,并且……好像是先生親自幫姑娘換的衣服,還給她绾發,像照顧小孩子一樣,事事親為。”
碧荷将自己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照顧小孩子……呵,原來如此……”謝汝似乎是想到什麽,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似歡快似愉悅。
“下去吧,這件事不準向任何人提起。”
“是,”碧荷起身後退出了房間。
另一邊
“師傅,你不是不喜歡這兒嗎?為什麽還要留下?”她不解的問他。什麽天色晚了,路程遠了,只要師傅揮揮衣袖兒。
“沒什麽,盛情難卻。”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謝府有好吃的點心,謝臨淵那小子又上趕着來巴結她,注定的躲不過,強躲也沒用,等事情解決,他把這個點心的做法學會,一勞永逸,這樣她也不會心心念念惦記着謝府了。
“奧。”她聽了解釋,撅噘嘴,哼,真敷衍。
“梳洗睡吧。”他将她的床鋪好,把那件嫁衣收進了荷包裏。
“嗯,師傅也早些休息。”她等他走出房間後,立刻上床盤腿打起座來,天靈蓋處隐有紫光。
他一出門,那個叫紫月的丫鬟便領他去了隔壁院子,進了一間幹淨又寬敞的房間。
坐在床上,房間冷清清的,讓他有些不習慣,便施法看隔壁院子的人在幹什麽,畫面一出現,就看見她坐在床上打坐,還不停打盹的樣子,唇角泛出笑意,看了一會就收了法。
想了想,從空間裏拿出白日她穿的那件嫁衣,拿在手裏摩挲着,想起她穿着嫁衣笑着向他走來,眼裏只有他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又趕緊繃住臉皮兒,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收了法術的瞬間,打盹的人瞬間睜開眼,捏訣打起座來。
靈識在體內游走一周後,到了一個地方,一個閃着金光的滿是符文的籠子,裏面關着一團黑色的煙霧,見她來了,便化作了她的樣子,身着紫色綢衣,外罩黑紗,笑的嬌魅:“你來了……”
“你是誰?”她在籠子幾步外停下,警惕又謹慎。
“我是誰?哈哈哈哈哈哈!”那與她一模一樣的人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問題,仰頭大笑着轉了幾圈兒,用手指攪着自己黑色長長的卷發,眼神邪魅的看她:“我,就是你啊~”
☆、她是誰
“不可能!你怎麽會是我呢?”她不信,立刻大聲反駁她。
“我可就在你的身體裏,由不得你不信。”她翻了一個白眼兒,卻也風情萬種,身姿搖曳的在金籠裏走了一圈兒又一圈兒,用指甲刮着籠身,發出刺耳的聲音。
“瞧啊,這個金籠多麽堅固,生怕我從這裏逃出去。”她冷笑着,眼神陰邪。
“那是因為你是壞人!”她皺眉瞪她。
“說你傻,你還真傻。”金籠裏的她透過縫隙憐憫的看着她,搖頭:“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壞人,那你自然也不是好人,你以為這個籠子關的是我嗎?不,它關的是你!”她的聲音陡然尖利,刺痛着人的耳膜。
“你胡說!”她捂起耳朵,不想聽她說話。
“你若不信又何必來見我?”她眯起眼,鳳眼勾人,聲音酥軟,側頭來看她:“不如你去告訴你那個師傅,我的存在,看他是會是直接殺了你也殺了我,還是将你封印在穹蒼山,永生永世不得翻身受盡折磨。”她的聲音如煙似幻卻不可阻撓的全數鑽進她的耳朵裏。
“不會的!師傅他不會殺了我的!我立刻就去告訴師傅,你等着吧!”她唇色蒼白,緊緊抿着,眼神堅毅。
“真是不錯的眼神。”籠子裏的人挑挑眉聲音嘲諷,下半身變成一團煙霧,飄在半空中,俯視着她:“若他信你為何從不告訴你,你的身份和來歷,明明将你養大卻非要師徒相稱,為何抹去你某段記憶,為何封印你的能力,為何禁锢你,你,可敢去問他?”
她的聲音帶着魔力與魅惑,讓她掙紮的捂住耳朵,轉身跑開,想離得這裏遠遠的。
“哈哈哈哈哈哈,等你知道一切,便來打開這金籠,你我融為一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那聲音在背後回蕩,如影随形。
天色大亮,陽光透過窗紙照在屋內的地上。
床上的人猛的睜開眼睛,捂着胸口,額上的冷汗滴落在衣服上,瞬間沒了蹤跡。
“師傅……”她閉上眼,聲音沙啞的喚了一聲。
她該相信誰,師傅,還是,那個人。她自己又是誰?從哪來,要做什麽?
“丫頭,醒了?”溫潤的嗓音從門外傳來,門響後,那人逆光站在門口,給他渡上一層光暈,神聖無比,挺拔的身形顯得格外高大,踏着陽光向她走來。
她怔怔的看着,他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
“怎麽了?”他見她發呆,伸手放在她冰涼的額頭上,語氣溫和,眼神擔憂又……柔情?
“沒什麽,師傅,我餓了。”她連忙低下頭,扯着他的袖子說。
“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凡人了,還知道餓。”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給她穿鞋子。
“凡人不好嗎?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兒的!師傅,幹脆你也跟我一樣當個凡人好了。”她一頭鑽進他懷裏,悶悶的說着。
“好,我們就一直在人界當凡人。”他摟着她,撫着她的長發。
“真的?”她擡起頭來驚訝的看他。
“嗯,只要你想,我們就一直在人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或者到處去走走看看,吃遍人界好吃的。”他的聲音低醇又溫柔,像是在說着一生承諾的情話。
☆、雙龍奪珠
“師傅,你真好。”她淚汪汪的摟住他的脖子,剛想親他臉頰一下的時候,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面,快的她抓不住,卻讓她的動作頓住。
“怎麽了?”他側頭看她。
“沒事,好像有些頭痛。”她松開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我看看。”他把手指搭在她手腕兒的脈搏上,沒有什麽異常。“許是沒休息好,要不要再睡會兒。”
“不了,還是起來吧。”她連忙擺擺手,從床上跳起來。萬一她睡着了又到了那個奇怪的地方,對了,要不要跟師傅說這件事,師傅他知不知道呢?
她看着他去給自己打水的背影,咬着下唇,最終沒有說出口。
“姑娘,先生,早膳準備好了。”門外的丫鬟聲音傳來。
“好了,師傅,我們出去吧。”她笑着挂在他的肩膀上。
“嗯。”他笑着點頭,跟她一同出了門。
到了偏廳,吃早膳的只有謝臨淵和謝汝。
“母親一早便出去了,父親昨日入宮,還未曾回來,所以這早膳只有我們兄妹二人作陪。”謝汝看着青檀笑道。
“勞煩。”他對着謝汝點點頭,謝汝驚訝之餘,看他的眼神也更柔和。
他與謝臨淵互相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按說,他是神,本不必跟這群不過是他千千萬萬年生命裏短暫的過客客套,但既然想留在人界,必不可少的就是禮數。
幾人用過早飯後,便出發去白露寺,去寺廟,女眷和男子同乘總是不妥當,商議後,謝汝和豆蔻單獨一個馬車,謝臨淵和青檀一個馬車。
“豆蔻妹妹,什麽時候拜青先生為師的?”謝汝拿着碟子裏的糕點遞給她。
“唔,已經兩年啦。”她想了想吃了口點心。
“那,青先生還有其他徒弟嗎?”她又拿了一塊兒點心遞給她,神情好奇。
“唔,沒有,只有我自己。”她接過糕點,搖頭。
“那,青先生可有妻子?”謝汝問的極為小心。
“妻子?沒有啊,我不在的時候不知道,在的時候就只有我們兩個,沒有其他人。”她很肯定的搖頭。
謝汝心裏松了一口氣,有些歡喜,看豆蔻問什麽答什麽,沒有一點兒防備和心機的樣子,像個孩子,便覺得自己猜測的沒錯。
或許,他收她為徒,只是把她當孩子來照顧的吧。
相較于這邊馬車裏的其樂融融,另一個馬車裏氣氛就比較冷凝了。
謝臨淵面無表情的端坐着,青檀悠閑的拿了一本書來看。
“先生,獨自一人帶着豆蔻,可否想過有損她的聲譽?”謝臨淵眼神犀利的看向青檀。
“你若不如此想,她便不會聲譽有損。”青檀眼皮也不擡,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專注的又翻了一頁書看。
“就算我不如此想,先生也無法不讓世人如此想。”
“我二人不識世人,世人也不知我二人。”
謝臨淵捏緊了拳頭,覺得這人實在可惡,一直避重就輕的與他打太極。
“希望先生能離開豆蔻,她在謝府會很好。”
聽到這句話,男人看書的動作頓住,眼神也看向他。
“臨淵想向先生求娶豆蔻姑娘,臨淵會一生一世好好照顧她。”謝臨淵深吸一口氣,将心裏話吐了出來。
“這不在我,而在她,她若願意我絕不阻攔,她若不願,你也奈何不得我。”他眉眼清淡,語氣溫和,看不出情緒。
說完,他又低頭看起書來。
“先生說話作數,她若願意,先生絕不阻攔。”謝臨淵眼神一亮。
“自然。”
“好,臨淵先謝過先生。”說着向他作了一揖。
兩人一路再無話說。
到了白露寺,正要下車,謝臨淵突然攔住他,青檀站着不動也不言語。
“希望先生先不要向豆蔻說起此事,也不要與她太過親近,畢竟,她日後将是臨淵的妻子。”謝臨淵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耳根有些發紅。
而那人丢下一句看我心情便徑直下車了,讓他氣的差點咬了舌頭。
瞪着那青色的背影,餘光掃到擱置在一旁的書,一時好奇,便拿起來看,竟是一本年輕姑娘們喜歡偷偷看的閑書小說。
再細細一看內容,裏面兩人對話,其中一人所說的話與剛才他回答自己的一般無二,瞬間便青了臉,欺人太甚。
一把合上書,書皮躍然眼中:雙龍奪珠
狠狠倒抽一口氣後,差點将一口牙咬碎,這人!确實可惡,可惡至極!
☆、白露寺
白露寺果真香火旺盛,香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快來。”謝汝拉着豆蔻,沖着剛下車的謝臨淵兩人招手。
“小妹。”謝臨淵對她這個動作皺眉。
“有什麽關系,在佛面前,衆生平等,沒有高高在上的謝家嫡女和長子,只有謝汝和謝臨淵。”謝汝調皮的眨眼,難得露出尋常的小女兒氣。
謝臨淵才發覺她平日持重,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妙齡少女,眼神柔和,自己也跟着放松下來。
謝汝拉着豆蔻便随着香客往寺裏走,四個丫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謝汝卻打發了她們,讓去自由活動。
見青檀已經跟上去,謝臨淵也追上去與三人同步。
一路上都有小和尚對人施禮,謝汝幾人也回禮,一直到廟堂上。
“聽說白露寺的了塵大師是得道高僧,若是能一見,論上兩句禪經,也是極好的。”謝汝興奮的說着。
豆蔻似懂非懂的看向身後的師傅大人。
“走吧,我們進去拜拜。”謝汝拉着豆蔻進了佛堂,從一旁的僧人手裏拿過香火,鄭重的拜了拜便跪了下去,閉着眼許願。
一旁的豆蔻學着她的動作也跪了下去,閉着眼許願。
只有青檀和謝臨淵站在佛堂外,看着那兩人動作。
“先生為何不去拜一拜?”謝臨淵開口,說完又覺得多此一舉,看他,也不像是個燒香拜佛的人。
“心中無佛,拜也無用。”他看也不看一眼佛堂正中央高大的佛像,不看那慈悲愛憐的神情,只看着佛堂中跪在那兒的小小身影。
佛再悲憫世人又有何用,世人不依然在這世間苦苦煎熬,得不到任何救贖。
他是神,卻也只能遵從天道法則,逆不得天,改不得命,該失去得還是會失去。
“先生說的是,臨淵也不信佛,只信自己。”謝臨淵的聲音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師傅,快來。”她沖他招手,笑顏如花。
他眼神一柔,踏進這佛堂廟殿,若是能佛能護她,便是拜一拜,也無妨。
“師傅,快來抽簽。”她拿着簽筒舉到他面前。
“抽一支吧,這裏的簽很靈的。”謝汝也笑着說。
他看着簽筒,伸手抽了一支,豆蔻和謝汝都擠過來看,就連謝臨淵都好奇的過來看了。
是一支上上簽。
握手初行平等禮,同心合唱自由哥
金榜題名雙榮貴,洞房花燭小燈科
“快去解簽。”謝汝一臉羨慕,也抓着簽筒抽,希望能抽出一支上上簽來。
豆蔻拉着他到一旁的解簽處,讓人解簽。
本來這四人,容貌氣質都是上等,吸引了不少香客裏公子、小姐的目光,這會兒見這幾人抽簽,解簽,也都全來求簽來了。
豆蔻拿着簽給一旁的解簽人,眼神殷切。
解簽人拿過簽子剛要批簽,結果簽上的字眨眼間煙消雲散,化為烏有了,他的手裏只有一支白簽,心裏大吃一驚,連忙揉揉眼,看到的還是白簽。
“施主,這簽……是空的。”無奈之下,解簽人一臉為難将白簽還給了豆蔻。
“怎麽會呢?我剛才明明看到字了!”謝汝聽了疑惑的上前來,從豆蔻手裏拿過簽,确實是白簽。
謝臨淵也百思不得其解,這字怎麽無緣無故沒了?可看當事人的樣子,若無其事的,并不驚訝。
豆蔻眼睛提溜一轉,師傅是神,凡人給神仙批命,顯然是沒那資格的。
他自己自然是知道這麽一個結果,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命數,更何況是凡人。
“怎麽會呢,你再抽一支試試。”謝汝将簽筒遞給他。
他聞言又抽了一支,謝汝拿過來一看,上上簽,但眨眼間字又沒了,又抽了兩次都是上上簽,字卻都瞬間消失,她不信邪的将簽都翻出來看,每個簽上都有字,再放回去讓他抽,幹脆一連幾次直接都是空白的。
這等奇事,圍觀了不少人,對着幾人戚戚擦擦。謝臨淵看他的眼神也都變了,驚奇又探究,謝汝的眼神則是有些複雜。
“我也來抽。”豆蔻從謝汝手裏拿過來簽筒,抽了一根,下下簽。
解簽人上前來要批,結果剛拿到手裏,簽就折了,他吓得倒退幾步,折了的簽掉在地上,驚恐的看着那奇異的二人。
☆、人間極致
“怎麽會?”謝汝捂嘴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她又抽簽,一連幾次都是下下簽,每次簽子到了解簽人手裏都會折成兩半。
直到解簽人臉色發白,連東西都不收拾轉身就跑了,寺裏的香客也都對二人避恐不及,将二人當做妖怪。
一旁的小和尚見事情不好,便急忙去了佛堂後院。
“師傅……”豆蔻看着一地的碎簽子和空簽,眼神迷茫,她是不是做錯事了。
“莫怕,凡塵俗世受不起你我的氣運罷了。”他握住她的手,語氣輕緩,面容陳靜,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他是神,她是煞,一個大吉,一個大兇,兩種世間極致,區區凡塵,又怎能受得二人命數。
謝汝和謝臨淵已然沉默。
佛堂後院
禪房裏正在打坐的了塵大師聽了小和尚的話,緩緩睜開雙眼,眼神寧靜慈愛。
“我已經知道了,該來的,終是要來,你且去通知大家疏散寺裏的施主,全都到寺外去,越快越好。”
“是,大師。”小和尚聽了雖然不解但并不遲疑,立刻跑去通知大家疏散,因為大師的話還從未出過錯。
“阿彌陀佛。”禪房裏,了塵大師轉了轉手裏的珠串兒,聲音空靈。
似是有所感應,前堂的青檀擡頭看向禪房的方向,從佛堂後緩緩走出一個身着紅色袈裟的和尚,面容和善,眼神清透慈悲,純白色眉毛與胡須極長,走起路來隐有仙風,已是修得正果。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了塵走上前來,對二人施禮。
豆蔻怕生似的躲到青檀身後去了,青檀動也不動的受了這一禮,卻也沒人敢說什麽,畢竟經過剛才那麽詭異的事情。
“了塵大師出來了!”
“是啊,這兩人不會是妖怪吧!”
“噓!先看看大師怎麽說。”
圍觀的人群聲音嘈雜起來。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莫要驚慌,這位尊座乃是福澤深厚之人,佛簽不能顯其氣運,凡人不得批其命數。”了塵說着又向青檀施了一禮。
衆人聽了塵大師這樣說,便都跟見了活菩薩似的,直接跪地膜拜。
他立在一群跪拜他的人之中,面色清淡,雖一身樸素青衣,卻氣質超然,仿佛就該是這樣。
謝汝沉默着,她早就料想到他與衆不同,非凡常人,卻未曾想到,已經被尊為活菩薩的得道高僧了塵大師也對他無比尊敬。
謝臨淵也是沉默的,那個男人,仿佛是掌控天地的主宰,受人膜拜敬仰。
“那,我呢?”豆蔻從他背後伸出頭來好奇的問了塵。
“姑娘,命格極硬,佛簽折斷,姑娘的氣運能斬斷世間任何機緣福澤,命數難測。”了塵說着也向她施禮,他能力有限,也只能看到這裏。
“貧僧與二位有緣,日後還會再見。”
“走吧。”青檀不再看了塵一眼,握着她的手,轉身離開。
本以為已位列仙班的了塵和尚能從她身上看出什麽,從上次他在尋她時算出情劫便發現,他看不見她未來的命數,卻能從與她有所關聯的旁人身上看到些蛛絲馬跡。
他也看不見自己的命數,沒有她之前,覺得看不見也沒什麽,反正每日都是一樣的,有她之後,他懊惱極了看不見自己未來的命數,他根本算不出他與她日後命格,他與她的路,只能兩人去走。
所以他不再阻止她與其他人的聯系,他也能看見別人命數中的她的一些影子。
謝汝和謝臨淵跟在二人身後一同出了佛堂。
“諸位施主請跟着那二位尊座一同離開吧。”了塵大師對衆人說着。
衆人一邊疑惑不解,一邊跟着方才那幾人離開了。
就在所有人都踏出寺廟的一瞬,身後的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