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必為我
屋子裏的氛圍不知道為何變得奇怪。
謝太初冰冷的眼裏如今仿佛點燃了一把火,那火中波光淩淩,竟映襯着趙淵的身影。
“太初——”他話音未落,謝太初已然将他摟在懷中,擁而熱吻,将他的嘴唇堵得嚴嚴實實,趙淵情急之下雙手推拒,卻被謝太初牢牢按在了枕頭兩側。
他于郡王口腔中肆意吸吮,霸道的攻城略地,過了好一陣子,待饕餮之意略微滿足後才略微松開趙淵。
“太初……”趙淵急促喘息,臉上紅暈更盛,“你幹什麽……”
“與郡王行夫妻之事。”謝太初的嗓子有些沙啞,緩緩說着,一手依舊按着趙淵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卻已探向二人緊密貼合的下半身,将攔在趙淵腰間的遮羞衣物撩撥開了。
他伸手……
趙淵渾身輕顫忍不住急促喘息:“凝善。”
“我在……”
“你、你不是修無情道嗎?”
“無情無愛,并非無欲。”謝太初回他。
“現下……現下不到旬日。”趙淵抖着聲音說,“且昨日才……你、你不必勉強……”
“怎麽能算勉強呢?”謝太初在他耳邊低聲說,“殿下有訴求,我為殿下解,乃是夫妻間應做之舉。殿下不用推卻……”
說着,手中動作愈發肆意。
謝太初此時哪裏還有什麽仙人清冷,一個字一個字都帶着勾人的意味,猶如蠱惑,将趙淵的意識拉入甜膩的深淵。
“不過是些男人的正常反應。殿下不必羞怯……”謝太初說,他緩緩握住趙淵之手,拉着他往自己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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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偉岸滾燙,尺寸驚人,卻已似箭在弦上。
“凝善……”趙淵眼神已迷離,“太初。”
“待我為殿下疏解一二吧……”
幔帳之中,唯謝太初可見樂安郡王春波蕩漾。
謝太初練功習武,體力自然不必說,連續兩日引趙淵屢樊巅峰,事畢精神卻似更加矍铄。
反觀趙淵,這會兒累得軟在床上,只能任由擺布。
他瞧謝太初仔細打來溫水,不肯讓奉安入內侍奉,反而親力親為為他擦拭身體,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心愛之人。
他本就優柔寡斷,又怎麽能不為謝太初難得的回應而淪陷。
趙淵擡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太初。”
“殿下還有吩咐?”
“我……”趙淵開口,“我父親和兄長這兩日便要進京。”
“我知道。”謝太初回神。
“你知道?”
謝太初輕輕應了一聲:“安排随侍道士人數時,在道錄司看到過肅王府抵京名錄。我已經提前知曉了。”
“我有十年沒見過父親,也沒見過兄長。太初……我打算……谒陵後,便随父親兄長回開平,不會再回京城了。”趙淵帶着些并不算期盼的期盼,問,“太初,你願意随我一同去嗎?”
謝太初為他整理衣物的手停了下來。
他的眼神明亮皎潔,謝太初一時竟有些失語。
“太子谒陵歸來後,便要攝政削藩,屆時與寧王之間本就勢同水火的關系怕要更加緊張。京城不會再是安樂之地……”趙淵還要再說什麽,卻被謝太初打斷。
“郡王慎言。”謝太初道,“京城東廠暗探遍布,有些話莫要多說。”
“那、那你願不願意……像今日跟我回家一般。”趙淵看他,眼底還帶着期盼,“随我回開平,回咱們真正的家?我想帶你見過父兄,再去母親陵前拜谒。開平風沙大,卻盛産瓜果,有着異域風光。我想帶你看看張北草原,瞧一瞧草原上的牛羊,還有鞑靼人做的奶酪、奶茶……”
回家。
家。
是天涯那頭的明月,是海角那頭的仙山,是自心底蔓延出的思念,是在京城戰戰兢兢後唯一的念想和支撐。
可是“回家”,哪裏那般容易,帶自己心愛的人回家,更是千難萬險。
可也許是今晚謝太初的表現給了趙淵勇氣。
又也許是太子的話讓他産生了無邊的希望。
他忐忑不安地開口說了。
接着便是漫長的、安靜地等待……直到心頭的喜悅和忐忑緩緩熄滅下去,最終黯淡。
趙淵苦笑了一聲,垂下眼簾:“是我糊塗了,你不用回答。我只是……只是……今日聽見了回家二字,有些太想家了。興許、興許是我今日聽見了太多次,于是混淆了心意,忘了之前你說的話,你不要在意。我……”
他還要再說什麽粉飾,謝太初忽然開口:“我似乎從未對郡王提及父母出身?”
趙淵還在沮喪中:“是。”
謝太初為他整理好衣物,又在盆內洗淨雙手,坐在踏遍。清冷的月輝從窗戶外鋪灑下來,落在了謝太初的膝頭。
他過了片刻才開口道:“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多了……我家本在膠州,不過佃農,父親種田為生,母親做些針線活維持家用,家中有姐姐二人,一家五口勉強生活。便只好劃地抵稅,将田地統統減價抵賣給了當地一個末流宗親……後來光景逐年不好,莊稼收成不夠,這樣兩三年下來,田地沒了。”
他語氣平平淡淡,可說出來的事情趙淵從未聽過。
“農民沒了田地,便是死路一條。正巧遇上大旱之年,父親租種的田地竟然顆粒無收,大姐、二哥說我年齡小,把吃的省下來給我……自己去山上挖樹根吃,後來樹根也沒了,便吃觀音土。吃了觀音土只有撐死一條路,于是我便沒了兄姐。”
謝太初談及自己的過往,談及家人的過往,卻十分平靜,像是在說着別人的事。
可趙淵聽得心疼,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再後來……有一天早晨,母親給我端了碗肉湯。”謝太初道,“那碗肉湯鮮美異常,我連一口湯羹都沒有剩餘。這樣熬了幾日,母親又給我一碗肉湯。幾日又幾日……于是村子裏的人死了大半,我卻活了下來……再然後我被傾星閣主無憂子搭救,拜在了他的門下,修了無情道,直到現在。”
樂安郡王暫時忘卻了自己的抑郁,逐漸被謝太初吸引了注意,開口問道:“那、那令尊令堂呢?無憂師父有沒有救得了他們?”
謝太初擡頭望月,過了許久許久,才低聲道:“災荒之年,餓殍遍地。哪裏有人能夠幸存?”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眸中,映襯着月光冰冷的顏色,無故帶上了許多的憂傷。趙淵只覺得心頭驟然一痛,眼眶中有淚落下。
“殿下為何哭泣?”謝太初問他。
“我……”趙淵含淚笑了笑,“我為太初際遇而哭。我從小錦衣玉食,沒料到太初以前這般苦。”
有些倉皇的擦淚,可淚不間斷。
謝太初看了他半晌,從懷中掏出帕子,輕輕擦拭他的臉頰。
“世間比我之際遇凄慘百倍之人還有許多。有母親失去了愛子,有丈夫失去了妻子,有親人失去了弟妹……他們在紅塵中掙紮,失去過田地、遭受過災難,颠沛流離、身微命賤、不如草芥。”他指尖冰冷,說出的話也分外冷清,“相比之下,我還有師門,受帝王天家供奉,與殿下結發為夫妻。并不值得為此落淚。”
“太初……”
“殿下還有小家可回。而衆生之家在何方呢?民生多艱,自古如此。若要落淚,殿下便為這天下蒼生而哭吧。”謝太初說,“更不必為我。”
謝太初站了起來,嘆息一聲,回頭去看趙淵:“如今殿下知道,我不是什麽顯貴,更不是什麽谪仙,只是普通農民出身,如此而已。接下來要為谒陵随行準備,事物紛雜,便在道錄司起居。不回郡王府了。”
趙淵眼睜睜地看着謝太初躬身行禮後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