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一整個寒假都過得了無生趣。鐘櫻幾乎是逃一般地盼望開學。
謝思蓉說:“因為你過得不開心。過得開心的,比如我,什麽時候都不想上學。”
“也許你說得對。”就算這樣說,鐘櫻心裏面也承認,謝思蓉說得是對的。
這個寒假,确實讓她不開心。
賀成謙很快就走了,許哲鳴也很快就走了,鐘櫻與許岚兩人困守在南方的那座小樓裏,每日讀書寫字,仿佛兩個幽魂。
“不習慣嗎?”許岚微笑,“慢慢的就好了。以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這樣過來的。現在有你陪着,已經熱鬧許多。”
鐘櫻佩服她,漸漸地也安下心來。她開始自學後面的功課。
許岚問:“你有沒有選好,大學讀什麽?”
鐘櫻從課業中擡起頭,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我不知道,”她說,“我不想學理工,日後與工地工廠打交道,一天到晚灰頭土臉;也不想學經濟文字,工作之後整天對着電腦,整個人都沒有光澤……”她沉默一會兒:“我好像什麽都不想學。”
許岚笑:“那你想幹什麽?”
這次鐘櫻回答得很快:“我想有自己的一個小房子,有一筆不多不少的錢,可以讓我一段時間內不工作也能活下去,不需要為衣食住行擔憂,只需要,過每一天就好。”
“胸無大志。”許岚這樣點評她的夢想。
鐘櫻低下頭,将桌上的課業又翻過一頁:“是。可惜就算是這個胸無大志的夢想,也需要我現在加倍努力。”
許岚凝視她良久,最後放下手中的書:“如果有一個機會……”
“什麽?”鐘櫻擡起頭。
許岚卻搖搖頭:“沒什麽,我只是随便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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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裏一如既往熱鬧,也依舊沒有人願意與許岚認識。不管是高一年級的,還是低一年級的,大家都很幹脆地無視了許岚。
鐘櫻一點都不覺得,這樣的氣氛中,許岚的學校生活會愉快。
她問過許岚,許岚卻只是說,她需要一點與人相處的經驗。“不管相處得愉快不愉快,終究是經驗。”
鐘櫻只覺得她在浪費時間。
“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派人請了老師,到家中來教導。”她對謝思蓉說,“我不明白她的堅持。也許這就是我一直沒法和她交流的原因。”
謝思蓉笑:“我和你的選擇相同。反正我有錢,就算沒有與人交往的能力,又有什麽關系。”兩人頓時覺得志同道合,相處愉快。
謝思蓉問起鐘櫻的寒假,鐘櫻搖一搖頭:“很安靜。”謝思蓉露出同情,“你已經被綁在名為許岚的鎖鏈上,動彈不得。”
鐘櫻就只能笑了。
桃花開的時候,學校組織去旅行。
許岚這一次選擇了放棄,她不和那些所謂的同學一起去。
“你想去嗎?如果你想去,我們去另外的地方。”她問鐘櫻,眸光中閃動着奇特的光芒。
鐘櫻沒有回答,她已經做了結論,那就去吧。
于是,兩個人加上賀成謙一起出發,去溫暖如春的南方看花海。
賀成謙似乎從不将課業放在心上,只要許岚一個電話,随時随地趕來。當然,也許是不得不來。鐘櫻從不妄自猜測他的行動。
三個人的旅行中,鐘櫻始終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外人。
夜裏,她悄悄到住所的花園去,坐下來聞花香。天上月華恍若水銀瀉地,将地面染得銀白。晚風有一點涼,吹過的時候帶動樹葉梭梭作響,花香随之而來,隐隐浮動。
月光下的花園中,盛開的花朵也似乎閃耀着瑩白的光。
她坐在樹下的藤椅中,就算風有一點涼,也幾乎要漸漸睡去。
賀成謙走了過來,在不遠的地方坐下。
他似乎看到了她,又似乎沒有看到她。
兩個人相互坐在不遠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卻并不發出一點聲音。只有夜風吹過,花香伴随樹葉婆娑。鐘櫻覺得,這一刻如此地隽永綿長。
直到賀成謙打破這一刻的寧靜,他說:“你也在這裏。”最
鐘櫻知道,原來他看到了她,也意識到了她的存在。
她凝視着賀成謙,俊美的青年在月光下越發顯得卓爾不凡,天鵝一般的優雅姿态,讓他仿佛雜志插頁中的照片人物。
也許大多數雜志人物也沒有這樣的風度。
鐘櫻一直覺得,賀成謙是個必須用美麗來形容的男人,如今這份感覺再次被加深。
“是,我在這裏。”她回答,“我在這裏很久。”
他勾起了嘴角,笑容帶着邪氣:“都睡不着,不是嗎?作為她的附屬品,我們都沒有睡着。”
鐘櫻不喜歡這種說法,也直接地說了出來:“我不覺得,我是岚小姐的附屬品。我有自己的意志,是一個獨立的人。”
賀成謙低低地笑,傳到鐘櫻耳邊,就已經消失。
“你真的以為,你還是自由的嗎?不,一點也不。”他激動起來,“從你踏入許家大門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屬于你自己。你的一切,都屬于許家。”
他側臉看過來,眸光中顯出悲哀:“你不自由。”
鐘櫻呆呆地凝視他的臉。
她終于明白,那些因為賀成謙而勇敢地向許岚表達出自己不快心情的女孩的心情。眼前這個男人,太過美麗,仿佛夢想中的那個人出現在眼前。
“不,我是自由的。”
賀成謙走到她身旁,彎下腰俯視她的眼睛。
鐘櫻看不清他的眼眸,卻看到他眼中閃耀的那一點光,在黑夜中閃動。
那是我心底的光,藏在最黑的地方。
鐘櫻腦海中浮現這樣的歌詞,她低聲笑起來:“賀先生,你想說什麽?”
賀成謙的手指碰上她的臉頰,冷冰冰地涼。他彎腰,在她耳邊低聲說:“很快你就會知道的,你沒有你想象的那樣自由。”
他的頭發碰上她的臉頰,如同以前一樣,酥麻得仿佛帶了電。
這樣的男人,鐘櫻覺得,根本就不應該放出來為禍人間。
還好,他已經屬于許岚。她居然因此而松一口氣。
賀成謙站直,居高臨下俯視她的頭頂。少女臉頰柔軟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指尖,溫度卻真的殘留不去。賀成謙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花園裏再一次空蕩蕩。
“昨夜我去找你,沒有看到你。”許岚對賀成謙說,“我以為你走了。”
賀成謙依舊那樣燦爛地笑,握住許岚的手指:“不會。”他深情凝視她的眼眸:“如果我要走,我一定會對你說。”
于是許岚微笑起來:“是,我知道你沒有走。”
鐘櫻将早餐端上來,在賀成謙手邊放一杯牛奶。
“啧,”他發出不滿的聲音,“這年頭,還有男人大早晨的喝牛奶嗎?”
“有,”鐘櫻心平氣和地說,“許大哥就喝。”
許岚失笑,溫和地凝視賀成謙,看着他一口一口将牛奶都喝下去,表情扭曲。
“鐘櫻很好,賀成謙你不要欺負她。”她叫着賀成謙的全名,如此青梅竹馬的叫法。鐘櫻在一旁又送上一盤煎過的培根,賀成謙拿它來夾面包。
其實并沒有玩得很愉快,可是鐘櫻看到了幾個過去的同學。
他們一如既往地穿着廉價的夜市上的衣服,将自己打扮得像戲子一樣張揚,大聲喧嚣,動作粗魯,自以為是潇灑。
鐘櫻坐在車裏,看着他們渾身發冷。
她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如果繼續在他們中間待下去,會不會也變成他們這樣,自以為潇灑實際上茫然地度過一生。也許最後會變成鐘巧巧的模樣。
賀成謙俯身過來問她:“你在發呆?”
鐘櫻回過神,看到許岚擔心的面孔。“沒有事,”她說,“沒有事。”
沒有事,她現在在許家,在許岚身邊。
紅燈過,車開走的時候,鐘櫻又回頭看了一眼。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也不想知道了。
回去之後,許哲鳴說:“鐘女士容易簽署合約,條件是,她與你再見一面。”
鐘櫻問:“如果不見面?”許哲鳴點點頭:“她大概也會簽。”
于是鐘櫻就沒有去見。
鐘巧巧讓池筱給她帶一個盒子過來,池筱的目光好奇:“這裏面是什麽?”
鐘櫻拆開來,卻看到一堆她以為早就被丢掉的老物件。
她曾經寫出的第一筆字,畫出的第一張畫,掉落的第一顆牙齒……
她從盒子底部翻出來另一個小盒子,裏面的紅繩小心地束起一縷黃色的毛發,底部的字體清秀。
小櫻的胎發。
鐘櫻看着這些東西,鼻子酸澀。這些東西,她以為鐘巧巧不會留,更想不到,鐘巧巧會将它們送給自己。
也許有那麽一些時候,鐘巧巧是真的愛過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