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許岚拆禮物拆得很漫不經心。她顯得并不期待這些禮物,唯有在看到許家夫妻和許哲鳴的禮物時,才略微興奮了一點點。
鐘櫻在旁陪了她許久,室內暖意融融,房間裏卻靜悄悄,連人都不自覺地覺得冷下來。
許岚一直沒有笑意,手上的動作很是機械。許哲鳴從房間裏出來,見許岚這般,安靜在她身邊坐下:“小岚不要難過。”
許岚說:“我怎麽會難過。”
“若是不難過,怎麽好像要哭出來。”賀成謙從外面大步走來,笑意燦爛,周身卻一股寒氣。
許岚側臉去看他,終于有了笑臉。
鐘櫻覺得,許岚大概是很難走出名為賀成謙的這個夢境了。也好,許家足夠有錢,足夠讓這個夢一直做下去。
她冷眼旁觀,賀成謙帶過來的禮物,分明只是外邊随手折下的樹枝,配上他的巧語,卻有了不同的含義。
“這是我在冬天看到的,最适合你的花。”
許岚将那一枝花捏在手中,溫柔地笑,注視賀成謙。兩人的目光流轉,似有深情。
鐘櫻悄悄起身走開,覺得自己出現在那裏,其實就是打擾。
她看到許哲鳴站在門外,倚在門扉上注視廳內的兩人,眉眼之間的倦色難以掩蓋。
“你也出來了。”許哲鳴忽地說,“是不是覺得,小岚有些不值?”
鐘櫻吓一跳,連忙說不是。
定一定神,她說:“岚小姐是個很好的人。”許哲鳴回頭看她,微微地笑:“她對我說,你是特別的。”他轉移了話題,到鐘櫻身上去,“所以,你也要好好陪在她身邊。”“我已簽訂合約。”鐘櫻說。許哲鳴沉默一會兒,說:“你的監護人尚未簽字,合約還沒有生效。”
鐘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覺得自己出奇地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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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哲鳴看她低下頭去,一顆心軟軟地痛。這樣的少女,他當真是不希望,那些曾經發生的事也落在她身上。
賀成謙推了許岚走出來,問:“可有什麽吃的?”他就算是讨要吃食,也顯得理直氣壯,“我一路趕回來,十幾個小時粒米未進。”
鐘櫻連忙引了他去廚房,那裏不僅有人常年值班,更有大量水果堆積在冰箱裏,随時待人取用。
賀成謙在飯食上來之前,一直不停地吃。吃過蘋果,又吃葡萄,還端了一盤子草莓,往她面前送一送:“可要嘗一嘗?”
鐘櫻搖頭,許岚在一旁笑:“你自己吃你的就好,何必來撩撥別人。”
“我們都不似你那般三餐不定,早就用過早飯。”
兩人氣氛融融,鐘櫻又一次悄悄離開。
賀成謙在許家過夜。半夜再次醒來,鐘櫻有些猶豫,推開門去,果然就見賀成謙站在陽臺上,冬日裏的冷風吹來,他卻依舊不管不顧,披着厚厚的睡衣站在那裏。
鐘櫻不敢與他多說什麽,只是略微站一站,就回到房間去。“你也是她的木偶,是不是?”臨進門前,賀成謙忽地說。
鐘櫻的手按在門上,停一停,又走進去。不是,當然不是。她心中想,又複睡去。早晨起來,這段記憶就已經淡忘。
聖誕過後,她誠摯地謝過了謝思蓉的禮物。謝思蓉只是笑:“手記也只是讓你看看而已。并無太多用處。”
謝思蓉轉臉看她,說:“況且,做生意這件事,向來是有本錢的人才能賺得越多。”鐘櫻并不生氣,只是說:“也算是讓我開開眼界。”
謝思蓉莞爾。
兩人在天臺站立片刻,謝思蓉說:“那人今日沒有來學校。”
鐘櫻不知她在說誰,迷惑看去。謝思蓉說:“那天将水潑在許岚身上的人。”鐘櫻要想一想,才能想起來,心中一跳。
“也許是家中有事。”
“當然是家中有事。”謝思蓉平淡地說,“以後她都不會來了。她不能在負擔這裏的學費,又不能拿到獎學金,只能退學。”
鐘櫻聽出她暗藏的話,驚愕地睜大眼。
謝思蓉對她微微一笑:“這才是許岚。”
後來鐘櫻暗暗觀察許久,果然是再沒有看到那個人。她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什麽感覺。
元旦三天,許哲鳴帶了許岚去溫泉。
淺雪熱湯,露天的溫泉卻空蕩蕩地沒有人。賀成謙笑:“這裏是許家的地盤,哪裏還有別的什麽人。”
他的眸光中似有深意,“你該習慣才是。”
鐘櫻被駭得一跳,轉念卻又覺得,這也是尋常。她早該想到,許家這般的有錢人,有自己的溫泉別墅也不為過。
泉水微燙,許哲鳴取了薄酒過來,飄在水面上,除去許岚以外的人,一人一瓶。
賀成謙喂許岚喝,被許哲鳴瞪一眼,委委屈屈地縮回去。許岚說:“是我自己要的,他不過是聽我的話。”
“你也知道你的身體,這些年看着還好,只是怕出什麽事。”許哲鳴心平氣和,“你也不該任性。”
許岚不再說什麽,賀成謙專心地喂她吃葡萄。
鐘櫻的視線落在許哲鳴身上,少年的身體卻線條流暢,肌肉分明,彰顯出身材背後巨大的力量。
許哲鳴的視線看來,鐘櫻的臉就紅了。“還是太熱了。”許岚說,“換個地方坐一坐,歇一歇再來。”
鐘櫻趕緊披上浴巾,将她抱出去。順便離開許哲鳴的視線。
她的身後,許哲鳴與賀成謙兩人都注視她的背影,賀成謙忽地一聲笑。“你們要什麽時候告訴她,她上了一艘下不去的賊船?”
許哲鳴斜乜他:“這艘船,你願意,随時都可以下去。只怕你舍不得。”
賀成謙被戳到心窩子疼,良久苦笑:“沒錯,是我不願意下去。這船上衣香鬓影,華美異常,船下卻是冷風凄雨,風雨如刀。我怎麽能下去……”
他的聲音仿佛在哭。
許哲鳴從池中站起來,不再看他就離開。
鐘櫻推門進入廚房去,廚房裏暖烘烘的,廚師與幫廚坐在爐前聊天。見她過來,圓圓臉的廚師笑:“鐘小姐,今天新烤了小蛋糕,要不要嘗一嘗?”
他殷切地捧了蛋糕過來,鐘櫻嘗一口,香味伴随暖意一同滑入胃中。她對廚師舉一舉大拇指,廚師笑容滿面。
“岚小姐要一碗暖湯。”鐘櫻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
廚師笑:“鐘小姐放心,這裏什麽都是準備好的。鐘小姐吃完,湯就準備好了。”鐘櫻點頭,在廚房看到陌生又熟悉的人。
對方躲避她的目光,她卻走上前去:“你怎麽在這裏?”站在那裏的,是當初潑濕許岚衣服的那人。
在學校那人穿着打扮都入時,如今卻穿了許家的工服,自然讓鐘櫻覺得陌生。
“我以為你想得到。”那人說,“許岚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我得罪了她,所以她要将我弄到這裏來給她做下人報複我。”
鐘櫻吃了一驚,那人卻轉過臉去,不再看她:“不過,這樣能保住我家裏的公司,我也就滿足了。當初是我犯錯,不該讓我家裏人來承受這個結局。”
鐘櫻倒退兩步,謝思蓉說的都是事實。
她端着湯,心神不寧地回到許岚身邊去。
“我看到學校裏的同學,”鐘櫻對許岚說,“她在這裏坐幫傭。”許岚輕描淡寫地笑:“我知道。”
兩個人只說這一句,再不多說。
元旦過後,許哲鳴說,鐘巧巧要見她。“可是我不太想去。”鐘櫻有些猶豫。許哲鳴的目光淡然無波,“她堅持,否則她不肯在合約上簽字。”
于是鐘櫻還是去了。
兩人約在咖啡廳。鐘櫻第一眼就看到了鐘巧巧。她還是那樣的面容,只是更顯蒼老。穿着小了一個號的衣服,手裏面提着的包是今年的新款,卻顯得太過年輕。
遠遠看去,那張臉依舊紅是紅白是白,走近了看,才能看到面上的浮粉,一說話就仿佛要掉下來。
鐘巧巧沒有看到她,她不得不自己敲一敲桌子,在她對面坐下來。
鐘巧巧看到在對面坐下的人,卻幾乎要不認識她。這個穿着打扮無一不熨帖的少女是誰,坐在那裏都顯出幾分優雅的少女是誰?
“是,小櫻?”鐘巧巧遲疑問,聲音中不自覺就帶了畏縮。
“是,我是鐘櫻。”鐘櫻在短暫的錯愕過後,湧上難言的酸澀。只是沒有眼淚,很早的時候,她就沒有眼淚了。
鐘巧巧瞪着她,目光似乎要将她刮下一層來。
她怎麽會是自己的女兒?鐘巧巧感覺到難言的酸澀。
“我就是想看看你。”她說,“也有半年不見了。”鐘櫻看着鐘巧巧,幾乎不敢相信,她居然還這樣平靜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當初急急拿了支票就走,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人,如今對着自己,居然也和顏悅色。
她想要笑,也笑了出來。鐘巧巧臉上浮上難掩的尴尬。
鐘櫻慢慢地就不笑了,對着鐘巧巧面無表情:“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我和你之間,并沒有那麽親密。”
鐘巧巧憤怒了起來,指着鐘櫻說:“你個賠錢貨,如今抖起來了,就忘了到底是誰将你送過去的?你要是再鬧,這合約,我還非不簽了。”
“那你就得不到錢了。”鐘櫻平淡地說,“你身上的衣服和手中的包,都不适合你,只怕是撿了別人不要的。當初許家的錢,大約是沒有到你手中吧。”
鐘巧巧一呆,鐘櫻說:“許家很大方,如果那些錢全部到了你手中,現在你身上的,應該都是适合你的。”
鐘巧巧仿佛被當頭一棒,悶悶地坐下來。鐘櫻說中了她的心思。那筆錢,當初那個姓齊的只給了她二十萬,剩下的都被他私吞。
鐘巧巧找上門去鬧過,結果對方退了公司的租,換了手機出清車輛,竟然與她再無往來。現在手上這些,卻是她從現在的男友手中要過來的,原本是男友準備送給自己女兒的禮物。
被鐘櫻說破這些,又見她無動于衷的臉,鐘巧巧只覺得生氣:“天底下有你這樣當女兒的嗎?見自己的媽被人欺負,也不說幫一把,還在邊上看笑話。”
鐘櫻覺得倦,她不想再與鐘巧巧多說什麽。
“也沒有當媽的,将女兒送到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去,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也不去管女兒以後怎麽樣。”她擡頭,驚悚地發現,自己與鐘巧巧的面容居然有幾分相似。
“你到底想要什麽,說出來,能解決的,我們一次解決。”
鐘巧巧舔了舔嘴唇,說:“一百萬。你給我一百萬,我就簽字。許家的錢也歸我。”
鐘櫻一怔,随即駭笑。她居然真的理直氣壯地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嘤嘤,收藏,收藏,留言,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