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戀愛或許也像在臺風下沖浪，我們都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希望被帶到浪頭的最高點，體驗那一刻無可比拟的快感。然而，在最高點滑落之後，是否誰也能安然地回到岸邊？
我曾被雨男帶到最高最高的浪頭，看過最美最美的，然而，滑落之後，我們都被浪濤淹沒了。
＊
楊陽拉着我走進了海濱一間懷舊射擊小店。
楊陽從褲袋裏掏出錢幣交給看店的大嬸，拿起一把木長槍和一發木松子彈，朝向射槍櫃架上排列着的數十個人偶。
‘你要看天意是嗎？我就給你看看！你選任何其中一個人偶，如果我能一發射中的話，就不要再跟我說分手！’
‘楊陽......’
‘選吧！射不中的話，我以後也不會纏着你。’楊陽靜靜地說。‘你不是最信奉那些不知所謂的天意嗎？你喜歡那樣玩弄自己的人生，就拿我們來賭好了！如果我一發射中的話，就是天意說你要跟着我！’
我咬着嘴唇不語。
‘要選最難的嗎？就最高那列左側最高分數那個好了！’楊陽像賭氣似地說。
‘那根本不可能！放得那麽刁鑽，根本沒有人會射得到。’
我想楊陽射中嗎？還是想他射失？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想怎樣了。
雨男一直伴在我身邊，只是我虛無缥缈的幻想嗎？
我真的能離棄雨男嗎？
‘你看好了！如果我用一發子彈把它射下來，就不要再跟我說分手。’
我惶惶然地眨着眼睛，看着楊陽緩緩舉起木槍，放到眼角的水平位置。
‘一言為定嗎？’楊陽轉過臉來，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呆呆地看着他。
‘說好了，不許反悔！’楊陽說。
那就信任天意吧？雨男，你希望楊陽射中嗎？我在心裏默念着。
‘對了！我忘了說，我是業餘射擊比賽的冠軍。’楊陽重新面向标的淡淡地說。‘要射啰！不要反悔！’
我吃驚地擡起眼睛。
不知為什麽，那一刻，心裏驟然有一塊石頭落下的感覺。
楊陽眯起右眼，把手指放到扳機上。
那一刻，突然有一只花貓不知從哪兒跑出來閃上櫃臺。
笨重的咕嘟一聲，木松子彈從槍腔中飛彈而出，重重地擊中了排列架上的人偶。
時間像在瞬間靜止了。
我和楊陽，呆呆地瞪視着排列架上被擊中倒下的人偶。
他的射程偏倚了，被擊中的，是原定目标旁邊的人偶。
‘怎麽會？’楊陽張着嘴，怔怔地看着仍完好無缺地站着的人偶。
‘啊！’我垂下眼睛。
果然是這樣。
雨男，你真是個滿腔醋意又永遠長不大的人哪！
我抽抽鼻子。
‘小悠！再試一次！沒有可能的呀！’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雨男一直在這兒，一直在這兒啊！’我以悲傷的表情看着楊陽。‘再見了！’我轉過身。
‘不！’楊陽擲下槍枝沖到我面前。‘不要。’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一言為定？’我抽着鼻子看着楊陽。
我轉過身去走出射擊店外。
沒發現什麽時候開始，天空下起雨來。
不是溫柔的細雨，是狂暴的雷雨。
‘下雨了！’我楞楞地擡起頭。
雷雨還夾雜着狂風，吹得射擊店的綠色布篷沙沙作響。
今天一整天明明也是大晴天，此刻卻像十號臺風突然來襲，狂風吞吐，暴雨飄搖。
‘小悠！’楊陽追着出來，拉起我的手。
‘我們已經說好了啊！’我掙脫楊陽的手向前跑。
‘那不算！誰會将自己的未來放在一顆子彈上？’楊陽像小孩般想食言。
‘已經決定了，不是嗎？’
天空突然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兇暴的雨點打在我們身上。
是雨男吧！雨男還是來了！
我想更接近天空，想更接近雨絲，我跑到與天空相接的海灘。
‘雨男！你在這兒是嗎？雨男，回答我！你一直在我身旁，是嗎？’
海灘上風高浪急，我用雙手圈着嘴，大聲呼喊。
但我的聲音，還是被雷聲、雨聲和海浪聲吞噬了。
‘雨男！阿唯！唐家唯！你在哪兒？’
雨下得更大更狂暴。
狂暴又激烈的雨絲，打得我渾身疼痛。
海浪卷過來，打濕了我的布鞋和裙，我像失去了理智般不斷向大海呼喊。‘雨男！你很狡猾！你出來啊！出來啊！’
另一個更大的浪濤打過來，我被打得由頂至踵渾身濕透。
不知什麽時候，我的半身已浸在大海之中。
‘郭小悠，你瘋了？回來呀！’楊陽拉起我的手，我才發現楊陽不知什麽時候也被浪打得渾身濕透。
楊陽用力拉起我的手，我手裏原本緊握着的小玻璃瓶吊墜，一不留神從我手心間滑落。
‘雨男！’小玻璃瓶被卷進浪濤中飄浮着。
我拚命俯身跑向前，想在海浪中掏回小瓶。
‘小悠！’我沒有理會楊陽的呼喊，只是不斷跑向前，想抓回海中的小瓶。
小瓶卻不知被海浪卷到哪兒去了。
楊陽從後一把抱着我。‘不要命了嗎？’楊陽想把我拉回岸邊去。‘不！不！雨男......’我哭叫着。
楊陽把我推向岸邊，我跌坐在沙灘上，浪濤還是不斷推移過來，打在我們身上。
‘你就那麽寶貝那個東西？’楊陽彎下身來，滴着水的臉龐壓迫着我。
‘你根本不明白......什麽都不明白......’我坐在海灘上，像失去理智般叫喊着。
我不能失去雨男的禮物。不能失去那唯一剩下的禮物。
‘什麽都不明白的人是你！’楊陽回過身去，朝翻滾着巨浪的大海走去。‘你不要命也要找回那個東西，是嗎？’楊陽筆直跑進大海中潛入水裏。
‘楊陽！’我呆呆地站起來，朝浪頭跑回去。‘楊陽！’
楊陽從黑夜的海中重新冒出頭來，劃游着。
‘楊陽！’
‘你拚了命也要找回他的東西是嗎？我就替你找回來！’楊陽叫嚷着。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被暴風雨吞噬。
楊陽又沒入了水中。
‘楊陽......’我跑向海中能站立的最深處。
狂雨和海浪冰冷徹骨，我彎腰站立在海中，抽泣起來。
楊陽再次冒出海面。
‘算了啦！算啦！’我哭喊着。‘楊陽，算了，我不要啦！’
楊陽卻沒有理會我，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再潛入海浪中。
‘我不要啦！’我被兇猛的海浪推跌，栽進水中，拚命劃游着。
‘楊陽！’我呼喊的聲音，漸漸被激烈的雨聲和浪聲完全掩蓋掉。
楊陽和我，被浪頭沖得距離愈來愈遠了。
‘楊陽！’我的聲音，被突然湧至的巨浪吞噬掉。
我的身體再次被海浪卷起，失去平衡地倒栽進海中。
我拚命蹬着雙腳劃游着，臉部驟然重新冒出水面。
我好像也被抛出了離海灘很遠很遠的海中心。
游目四顧，完全不見楊陽的蹤影。
‘楊陽！’我劃游着，在大海中呼喊。
‘小悠！’
我回過頭去，楊陽在更深的海中，乘着浪劃游着。
‘我不要啦！算啦！’我拚命高聲呼喊。‘你回來......’
我張開嘴，呆呆地瞪着楊陽背面。
一個滔天巨浪，像張着嘴的巨獸般，正朝我們兇猛地撲過來。
我張着嘴，還來不及呼喊，巨浪已沒過楊陽的頭頂。
楊陽的身影，被浪頭吞噬而消失了。
‘楊......’
下一瞬間，在如臺風般的暴風雨中，我整個人也被卷進巨浪的舌頭之中。
我再次被卷進漆黑的浪濤裏，只感到天旋地轉，全身疼痛得像骨頭也被打散了。
然而，在漆黑之中，有東西在閃閃發光。
我嘴裏不斷灌進海水，拚命睜着眼睛。
然後，我看見了它！
小玻璃瓶吊墜，在黑暗的巨浪中，發放着奇異的光芒。
我茫然地睜着眼睛，凝視着那輪詭谲的光芒。
那是我被浪濤吃掉，失去意識前，最後看見的奇幻景象。
01:29 AM 只看該作者 《雨色之男》連載 16
【臺風】
回複意識時，我發現自己匍匐在沙灘上，大雨還是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我手心裏，緊緊握着某樣東西。
我攤開手掌。
小玻璃瓶安然地包在我的手心裏。
然而，玻璃瓶的木栓被海水沖走了！
‘雨男！’我呆呆地爬起來，瞪着空空如也的透明玻璃瓶。
我無力地垂下手，玻璃瓶從我手中掉落，瞬間再次被卷上沙灘的海浪沖走了。
我呆呆伫立着。
楊陽！
我猛然想起和我一起被巨浪沒頂的楊陽，擡起臉，焦急地環視四周。
黑漆漆的海灘上一個人影也沒有。
‘楊陽！喂！楊陽！’我在沙灘上跑着呼喊。
遠處，好像有人伏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