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心情，是釋然，還是失落？
＊
忘了是楊陽來店裏的第幾次開始，我們終于傾談起‘雨男’的劇本，然後，楊陽開始每天前來，我們認真地投入了‘雨男’的劇本構思。
一天， 我托着腮在想楊陽提出的意見時，楊陽突然緊緊地盯着我的臉看。
‘怎麽了？’我放下手，莫名其妙地問。
是我臉上沾上了什麽嗎？
‘郭小悠，你有一張很奇怪的臉。’楊陽沒頭沒腦地說。
‘嗄？’我楞楞地看着他。‘有什麽奇怪？’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美人，不過，五官四肢合并起來，還算中規中矩吧？
楊陽忽然咧嘴而笑，像很高興地看着我彷徨的表情。
‘我是說，你長着一張很危險的臉！’
‘嗯？’
‘小悠的表情總是苦苦的，會叫男人好想逗你笑！’
那是說我的表情像苦瓜？
真是個沒有禮貌的男人！
‘總而言之，是一張奇怪又危險的臉。’楊陽突然收起笑容，以一臉認真的表情凝視着我。
然後，他把臉探過來吻了我。
那天，天空還是沒有下雨。
＊
到今天，我還是無法厘清自己的心情。
是真心喜歡楊陽？抑或只是渴望溫暖的懷抱？
如果說我喜歡楊陽，那我到底喜歡他什麽？
是那永遠像陽光般耀眼的笑容？
是那副天塌下來也可悠然擔當一切的氣勢？
是他像世界百科全書般令人折服的博學知識？
還是他身上散發着那股對什麽也不在乎的氣氛？
或許是那股氣氛吸引着我吧？讓我可以減輕心裏的愧疚，暫時抓着一雙溫暖的臂彎。
我不斷告訴自己，我們不過是一場游戲。
有一天，誰要離開時，誰也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楊陽每每有令我出乎意料的地方。
第一次真心覺得想撲進他的臂彎裏，是一個發生交通意外的晚上。
交通意外。
楊陽和雨男，總好像存在着奇妙的牽系。
那個黃昏，我們在咖啡室裏談完劇本，我把店關好，楊陽順道送我回家。
我第一次坐進他那輛帥氣的銀色Aston Martin。
我沉默地坐進副駕駛座。
‘大多數女子都會贊贊我的愛車，你這個人，真有點沒趣！’
我禮貌地伸過頭望向裝潢帥氣的儀表板，心裏想是不是應該客氣地說句什麽恭維的話，但說實在，無論外形設計多漂亮，我還是有點讨厭招搖過市的跑車。因此，以往我一直對駕這類跑車的男人也沒什麽好感。
‘坐在那麽張揚的跑車裏，像動物園裏的動物般被人瞪着看，不會感到不舒服嗎？’我率直地說出心裏的感想。
單手握着方向盤的楊陽轉過臉看了我一眼。‘你這個人真是！’
‘不識貨是嗎？’我聳聳肩，看着前方像螞蟻列隊進入隧道的長長車龍。
‘你不要笑！我是喜歡詹姆士龐德，由小至大，一直夢想擁有一部Aston Martin啦！’
‘欸！’我忍住想笑的沖動。
倒沒想過楊陽有那麽孩子氣的地方。
‘那你有沒有變成詹姆士龐德？’我調侃地問。
‘這是部完美的車！’楊陽舒服地靠在皮椅背上，眯起眼睛，一臉驕傲的表情。
‘是是。’我敷衍地漫應着。
Aston Martin流暢地滑過海底隧道，左方一輛吉普車，突然在雙白線切線，楊陽大力踏下油門，但兩輛車還是結實地撞上了。
我系着安全帶的身體猛烈向前搖晃了一下，胸口稍微有點疼痛。
‘啊！’我發出遲緩的驚呼聲。
‘喂！沒有事吧？’楊陽松開安全帶，彎過身來看我。
我還是有點驚魂未定地不斷眨着眼睛。
楊陽伸過手來松開我那邊的安全帶。
‘喂！有沒有閃到後頸？’
我反射性地把手伸到後頸撫摸了一下。
‘好像完好無缺。’
楊陽籲一口氣，打開車門，走向肇事的吉普車。
吉普車的男司機已經下了車在察看自己愛車的傷勢。
我以為楊陽會走過去罵他，有點擔心地按下車窗玻璃。
‘喂！你沒有受傷吧？’那是楊陽跟越過雙白線撞壞了他愛車的人第一句說的話。
穿西裝的男人有點錯愕地擡起臉來搖搖頭。
楊陽這才第一次轉身，察看愛車的傷勢。
楊陽的表情一臉心疼，撫了又撫被撞凹了的左車頭燈。
‘寫下你的手機號碼，你要好好賠償修車費噢！’楊陽一臉懊惱地看着被毀了容的寶貝車。
就是在那一刻吧？我眨着眼睛看着俯跪在Aston Martin面前，沮喪得五官擠成一團的楊陽。
如果要說人生中曾遇過哪個叫人感動的人，就是那個晚上的楊陽吧？
那天晚上的他，即使換上了醜陋的五官或身體，仍然是個最帥的男人。
＊
機艙前座的楊陽從椅背縫隙間叫喚我。‘郭小悠，又在發呆？’
我茫茫然地眨着眼睛。
身旁的時潔，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哪有！’我輕描淡寫地說。
我輕手輕腳地松開安全帶，跨過時潔踏上走道，朝機艙前的盥洗室走去。
走過楊陽身旁時，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
我被他拉着回過身來。
‘幹嘛？’我壓低聲音，蹲在他身旁。
楊陽圈起拇指和食指彈彈我的額頭。
‘痛呀！’我摸着額頭雪雪呼痛。
‘不要常常發呆！’楊陽說。
我微笑。‘是是！’
楊陽把臉湊近我的臉，細聲附着我耳邊說：‘一起出來旅行真好！’
‘我們是去工作呀！’我淡淡地笑。
找尋場景原本不是編劇的工作，擔當導演的楊陽和制片的時潔去就可以，但我希望‘雨男’的一切盡善盡美，自告奮勇地說要一起去。
楊陽好像誤會了我想和他出游，沒半點吝啬金錢地一口答應了。
對楊陽，我總是心存愧疚。
‘嗯。能一起來真好。’我覺得自己言不由衷，像想掩飾什麽似地補救着說。
楊陽再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狼狽地站起來，朝盥洗室走去。
關上盥洗室的門，我重重地把背靠在門上。
‘有外國場景的話，我想電影會更加吸引。’傾談電影劇本時，楊陽提議。
‘雨男和小悠曾在日本湘南住過一段日子。’我說。
‘湘南？’
‘東京附近的沿海小鎮。’
‘海邊嗎？聽起來很好。’楊陽像以為那是我霎時想出來的點子。
事實上，五年多前，我和雨男，的确曾在日本湘南住過一段日子。
或許我應該把劇本完成後，交給楊陽就好。
為什麽要自告奮勇地跟着跑去湘南？
到底為什麽想回湘南去？
已經跟楊陽在一起的我，無法找到名正言順的答案。
是因為我還愛着雨男，想尋回已日漸褪色的回憶？
是想最後一次憑吊和雨男的回憶，跟那時候最快樂的他好好說再見，然後跟楊陽重新開始？
即使在已坐上飛機的這一刻，我還是沒有答案。
如果和楊陽一起同行，如果在我永遠無法忘懷曾跟雨男一起踏足過的土地上，重疊上楊陽的足印，是否就真的能抛開過去？
我不知道。
機艙盥洗室的鏡子中，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臉。
我真的能忘記雨男嗎？
即使跟他一起的回憶如何被歲月沖刷褪色，我卻永遠無法忘記雨男的臉孔。
我和雨男，擁有像雙胞胎般相似的臉。
我是他。他是我。
我凝視着鏡中的倒影，雨男的臉，此刻也飄蕩在那面鏡子中。
01:23 AM 只看該作者 《雨色之男》連載 4
【臉孔】
認識雨男的時候，我剛大學畢業，進入了電視臺的電影采購部門工作。
那時候的我，總是冒冒失失的。
‘小悠，你不要時常在辦公室跑來跑去，我眼都花了！’跟我在同一所大學畢業的師姐Flora也在同一個部門工作。
她已經能和上司一起去柏林、坎城、威尼斯洽談歐美電影和電視節目的海外電視播放版權，而我仍處于每天孵在電腦前，跟已簽妥合約的片商用電郵通信，追收放映帶和字幕稿的階段。
從我甫踏進辦公室的第一天開始，便感到環繞着我的氣氛有點異樣。
以女孩子來說，我的個子相當高，一七九公分的纖瘦身形，像竹竿子般。
在中學和大學裏，我的身高常常是大家讨論的話題。
‘小悠到底吃什麽奶長大的啊！’
‘小悠真好呀！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随時可以去當模特兒！’
‘這樣的身高真讓人羨慕，不過小悠在男生面前恐怕永遠不可以穿高跟鞋呢！’
對于自己的身高，我從來不覺得驕傲，反而有點自卑。
我羨慕嬌小玲珑，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