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門打開了,進來個一身黑衣的男子。
餘默看到對方的一身黑衣,以下就也然了。
以往見着他的時候,還沒見過他穿黑色的衣服,看來心情的确不好啊。
穆湦站在榻前,看着坐在榻上靠着被子姿态悠閑的餘默,忍不住皺了皺眉。
餘默站了起來,認真的打量着穆湦。
長身玉立,眉目清俊,他的面容沒有穆淵那樣深刻,但是卻更加的柔和,看的人心裏舒服,可用美姿容,雅儀表來形容了。但是從這樣一副來來文雅的感覺裏,她卻看出了一種潇灑随意的人生姿态。
這一點,是她選穆湦的原因之一。
其實,放了誰身上,費盡心機的出了皇宮,就算不去逍遙自在游戲人間,也沒必要将自己扔進這樣一個相似的環境裏。一輩子不嫁人自己生活也是好的,反正陳國社會上在這一方面對女人也沒有太多的要求,獨居寡處的女子不會被特別的歧視。皇宮與王府聽起來只是地位上的差別,又有什麽區別?豈不是等同于剛出虎穴,又入了狼窩?
可這世上哪裏有什麽真正的逍遙自在?
對,她的确是從穆淵那裏看到了對她的愧疚,從他竟然能同意餘溪的說法讓自己出宮另嫁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就算餘溪起了作用,可是他自己要是不願意,十個餘溪也沒有辦法吧?
但是那愧疚能持續多久?
時間是世上最美好最殘忍的東西。
再大的傷痛她都能撫平,再烈的激情她都能變淡,同樣的,再深的愧疚,她都能在時光裏慢慢的消逝掉。
穆淵他是個帝王,心性自比平常人堅韌,那份愧疚存在的時間也不會比別人長多少。存在幾年或許沒問題,可是十幾年後呢?二十幾年後呢?當他想起這樁往事的時候,心裏能舒服了去?能不覺得她沉靜的外表下,其實有着與餘溪一樣張揚肆意的性情?
不是每一個皇帝的女人都敢想着再嫁給別人。
從王娡到,她從來都聽說的都是女人二婚時嫁給皇帝,還沒聽說過誰一婚時嫁給了皇帝還能再有個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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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淵是個盡力追求完美的人,上元節的事,心思煩亂下她留在了餘溪的房間裏是錯,可說起來,三人之中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是剛開始時從來都沒有見過穆淵對她有半分的虧欠與愧疚,他應是在心裏還怨自己成了他所犯錯誤的鐵證,覺得自己是人生裏的污點。連這種事情他都會有那樣的想法,她不信他的愧疚能保持十幾年甚至于二十幾年。
如果她真的嫁了人生了子,平安生活很多年,等孩子十幾歲二十幾歲時,她還能再平安下去嗎?穆淵只要心裏一個不舒服,想整死你一家子抹去污點還不容易?
當然,這只是她的猜想,不代表穆淵真會那麽做,但将來誰能說的準呢?
其實她覺得,餘溪與穆淵現在就算感情好,但是能好多長時間就說不準了。雖然餘溪這段時間看起來跟自己一樣,已經清醒的認了穿越的命,可她對于感情太過偏執了,那種絕對的、唯一的心态,不說在現代不常見,放在古代的皇宮裏就更是容易碰壁。
太過激烈的感情,更容易泯滅。
或許三年,或許七年。
等到兩人之間因為各種原因消耗掉了對對方的感情,那時候的穆淵,又會怎麽看待自己?怕是想起來心裏都是刺啊!
她嫁給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給對方帶去致命的隐患。
當然,這只是一個原因,她并沒有那麽善良。
選擇穆湦,一個是因為他是穆淵弟弟的這個身份。
無論将來穆淵對他的愧疚能存在多長久的時間,無論餘溪和穆淵的感情能維持多久,只要她是穆湦的人,相對來說就更安全些。你不可能說賜婚的時候你就賜,殺的時候你就殺,這樣太不将人放在眼裏了,會影響兄弟間的感情。
穆湦可以庇護她,甚至于萬一餘家将來真出了什麽事,就算幫不上大忙,這個身份也能幫上小忙。
雖然說這其實也隐着更大的危機,萬一穆淵要是忌憚或是猜忌起了穆湦,更甚者穆湦要是有什麽不軌的念頭,那做他的側妃其實更危險。但真那樣的話,誰也不害誰了。
但不能因為顧忌,就左右為難,躊躇不前。
不過這一點想來不可能。
穆湦一看就是個聰明人,他留給人最深的印象就是愛好詩文的有才華的人,但其實這一點不能影響自己的權勢地位,并沒有任何的用處,這個人也是在有意無意的向着穆淵表達着善意,不想卷進皇權鬥争中去。
這或許是刻意,但他本身也是個不受約束的潇灑之人。這種人或許會風流,但一旦專情起來,就會是個很好的另一半。他的後宅,比起其他人來,要好待的多,至少他大方,好說話,過不如意了還可以搬出去獨居。
不冷默,不絕情,他的性情,也是她選他的原因。
不要說為什麽沒有相處多久就這麽了解,這真的只是從短短幾面裏産生的直覺。
有時候你對一個人有好感不需要理由,反正自從那日見他在杏花樹下吹簫的時候,她就對這個人有了這樣的認定。
她喜歡那種感覺。
她對他有好感。
所以,她就來了。
無所畏懼的、抛棄一切顧慮的來了。皇宮裏的事情讓她明白,她對這個社會的認知消極而又被動,現在她清醒了,她真的回不到過去了,以前心裏再愛着的人,都成了以前。
這算是最大的原因吧。
沒有奢望穆湦會愛上她,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至少能在這個男人這裏得到一份寧靜。
餘默從榻上站了起來,笑道行了見面禮:“等了你很久,還以為你不來了。”這算是解釋自己私自取下了蓋頭的原因。
陳國裏,娶正妻在拜堂以後就不需要蓋蓋頭了,而納妾根本就不需要蓋頭這種東西,穆淵的妃子是怎麽樣她還真不清楚,可是皇子的側妃算是個特殊一點的存在,不用拜堂,有一頂蓋頭,卻扇詩這種東西,只有正妻才配的。
穆湦倒是沒有想到餘默會對他這樣好脾氣。
面前女子穿一身淡粉色的宮裝,身姿妙蔓,儀态萬方,墨發如鴉,烏眸泓瑩,怎麽看,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存在。
可是不知怎麽的,穆湦心裏更是生起了一抹怒氣來。
端午節那日晚,皇兄招他談話,說只是讓他給餘氏一個位份,其它的随意。
可這能随意了嗎?就算本國有再嫁之風,可是跟了哥哥再跟弟弟的也少有吧?這要是讓人知道了,怎麽看他們?
對,餘氏在家十六載,常年閉門不出,就是相府裏的人,也沒有認得全她的,皇宮裏也就那麽幾個人認識她,她一出了宮換了身份,也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了,但這樣真的好麽?!
這不好!
“你該不會奢想着我跟你圓房吧?”穆湦冷着臉問。
餘溪一怔,突然就笑了。
她果然沒有看錯,這種話一般人都是有些顧忌或是害羞,不可能像穆湦這樣一點都不避諱的說出來。他的性子,果然不是迂腐死板的那種。
“不敢奢想。”餘默笑着應道。
在聽到穆湦的問話時,她在心裏想,可能她選穆湦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她真存了奢想了吧?
萬一要是能跟他兩情相悅呢?那樣的話,穆湦是不會在乎她再嫁的身份,也不會在乎她的過去。以前總喜歡逃避,現在要面對自己的本心。因為她的身份做不成他的正妻,所以才迂回婉轉的,以側妃的身份來接近他。
無論他将來愛上別人,或是喜歡上她,她的處境都不會多差。
想到這裏,餘默臉上有些發熱。
這的确是有些不要臉了。她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下,又安慰自己道:她要臉做什麽?能讓她日子好過?
穆湦見餘默害羞,心下就起了一陣膩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