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耽擱,便見景修面無血色,透着股不詳的死寂。
陸琮忙俯下`身,以口渡藥,終于使人咽下那一顆救命的靈藥。
醫家仁術,端的是回春妙手。
待到周老先生趕來,便即刻為景修醫治。腕上的傷口極是嚴重,景修下手狠絕,竟是直接割斷了筋脈。
“唉......”,周老先生锊着長須重重嘆了口氣,他将藥粉灑在那外翻的皮肉之上,又纏上了厚厚的一層藥紗,“這孩子怕是以後手腕不複舊日靈活了。”
陸琮聽聞此言,只覺呼吸一滞,一股腥甜自喉間翻湧而上,腿間酸軟無比,竟是站立不住。
“城主!您怎麽了?”
陸琮死死咬住牙關,将那鮮血強咽下肚腹,他擺了擺手,止住了侍從上前攙扶的動作。
“不礙事,你們都退下吧。”
他遣散了衆人,獨自守在那床榻之旁,寸步不離。
修長的手指落在景修墨色發間,一下一下的撫弄着那散落的發絲。
“修兒,你不要阿琮哥哥了?”,陸琮将手慢慢下移,落在那蒼白的掌心。
本以為服下秘藥,不多時人便會醒來。豈料景修卻是遲遲未曾轉醒,他臉容上不見一絲血色、生氣毫無。
整整兩日,陸琮未進半點水米,生生熬的憔悴不堪。
時至深夜,他實在耐受不住,便倚在榻旁微微阖目,卻也不敢睡下,生怕景修醒來時自己照看不到。
夜風柔絮,細雨敲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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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琮着實倦極,不知何時便捱不過疲意,沉沉入睡。
那被圈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抖動了一下,枕在榻上的景修不知何時已是清醒過來,卻是眼神空茫黯淡,呆怔怔的望着虛空出神。
過了良久,景修才覺出自己的手被陸琮緊緊攥在掌心,他試着将手指從中脫離,卻始終難以實現。
他好似極是厭惡旁人的觸碰,緊緊擰着眉頭,強自側過身去背對着陸琮。
大夢初醒,苦果入腹。
他本想一死了之,舍棄着一副髒污軀殼。無奈鬼府亦是不願收留于他,強留他在這苦楚人世。
(四十三章)
迷夢如舊,似絲似繭将他纏裹于內,不得半分解脫。
“景修,過來伺候伺候爺,不然有你受的!”,男人們帶着陰鸷的威脅聲猶在耳側,挫磨着他愈加敏感脆弱的神經。
絞着金絲的重鞭吻在他的皮肉之上,直将他逼得慘叫連連,再生不出反抗的念頭。
“來,給爺好好舔舔。”,蒼白的臉容被按壓在男人的下腹之上,那堅`挺之物與他的口唇之間只隔了一層薄薄的布料而已。
“把爺弄爽利了,就把你身上的铐子松一松.......”,那看守将懷中的鑰匙拿出來晃了一晃,複又收到內兜之中。
景修手腳之上皆是束縛着重铐,将他強自拘成難熬的跪姿,時間久了,到了夜裏便總是筋肉抽痛,常常疼的他一夜合不上眼。
看守知他痛處,便常以此相脅,迫他做些龌蹉之事。
卻因着他之前在鬼殿秘牢曾咬斷了那獄監的孽根,如今衆人再動起手來,便愈發留神。特意尋了一副木制口枷撐在景修口中,身上的刑具更是時刻鎖着,直将人逼的滿眼是淚,連連求饒這才肯罷休。
密雲遮月,霧濕凝露。
陸琮側着身子枕在榻上,雖已是深夜,他卻并未睡下,正凝神看着睡在裏側的景修。
距那日景修割腕自盡已是半月有餘,人雖是并無大礙,只是稍有虛弱。可清醒之後卻是性格大變,既不似之前天真懵懂,亦不若舊日裏恭順乖巧。
常常一整日不發一言,只枕在榻上愣愣的發呆。問句話更是隔了良久才願吭上一聲,整個人好似丢了魂魄一般,不見半點生氣。
陸琮小心翼翼的擡起手替景修掖了掖翹起的被角,卻見那蜷縮身子入睡的人不知怎的竟是滿臉淚水。陸琮心中一澀,忙輕輕拂去那眼淚,冰冷的濕意烙在他的指尖,一路蔓延而上,将他一顆真心狠狠揉碎,只餘下一腔凄苦。
“修兒......修兒.......”
心頭萬緒翻湧卻難吐露半分,兩人相識已有十餘載,回想起來卻是離別苦楚更勝相守相知。
本道歷經這番曲折,兩人日後定能順遂安虞,怎料變故平生,景修竟是這般決絕,尋死之意既起難熄。
陸琮不敢細想,若是他那日回來的稍稍晚些,是否只能望見一副冰冷屍身。若是他日後稍有懈怠,令景修尋了空隙,是否又會自傷自損,徒留一身凄楚!
鬼殿之內秘藥繁多,陸琮不是未曾想過,尋那一丸忘憂令景修服下,便忘卻這前塵往事,宛如白紙無塵,再不必受那舊事煩憂。
可這藥藥性極烈,稍有不慎便會令人失智宛如稚童。陸琮皺起眉頭,盯着景修看的出神。
“阿琮哥哥,你抱抱我......”
“主子,景修定會護您周全.......”
昔日種種,猶在眼前,如今他已是一城之主,自是尊崇無雙。
兩人雖是主從之別,可景修于他早已是心尖之肉、懷中至寶。
忘憂入腹,再無反悔之機,如何抉擇已是燃眉之急,逼得他心頭焦灼,再難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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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夜凄深,裹孤燈一盞。
木欄縱疊,其內可見玄鐵制成的狹小籠箱。
老藥師正仔細琢磨着藥物的用量,小心的拉開籠箱的側口将那研磨成粉的藥草投了進去。
“香附三錢、海金沙半兩.....”,老藥師手捋長須,緊皺着眉頭喃喃道。
明明是浸入肌理便會讓人劇痛難忍的藥方,過了半晌也未見這籠中男人發出半點動靜,他不由得生出些疑惑,如這般的人已是多年不曾有過。
他又撚起了些藥粉散入籠中,內裏煨着滾燙的水,正好可使這秘藥被全然吸收。
此處正是鬼殿中隐秘之處,廢棄無用的家奴不出意外均是被遣到此間試藥,制成藥人之後不出兩三載也便沒了性命。
現今被囚于此處的男人顯然不是一般人物,他的臉上覆着一副青銅鬼面,窺不見半點容顏。
自半月前趁着夜色被送到此處後,無論所用藥性是極烈亦或極痛,卻從未聽聞他呻吟半聲。
這般脾性倒是和多年前那小兒極是相似。那老藥師嘆了口氣,“唉,也不知那俨小子現在如何了?”
老藥師年事已高,獨自念叨了半晌也便不再多言,他收拾了散落在地的物件,繼而起身而行,去了一旁的囚室查看起其他的藥人來。
月灑孤窗,難窺心竅一分。
景初披了件墨色大氅,踏月而來,此時正立在那木欄之外。
“咚!咚!”
那男人忽而用力的掙動起來,将那籠子撞的震顫不止。
景初神色頗帶些黯然,他并未看向裏面不斷掙紮的男人,而是怔怔出神,不知在想着何事。
方才他得了消息,說是景修趁着陸琮不備,借着透氣的由頭,差點便從無妄閣上摔了下去。所幸陸琮安排的暗衛手眼敏捷,這才未曾釀成大禍來。
他心中着實哀拗難忍,原本靈動俊秀的人,現在竟是淪落到這般地步,整日裏渾渾噩噩,已是了無生趣一般。
落雁城中權勢更疊,均少不了陸俨從中謀劃,而景修便是他精心布置的一招妙棋。
落子無悔,可定風雲。
棋局既已決出勝手,妙招也好,詭計也罷,皆是一盤棄子。
景修這幾載歲月,飽經捶楚。早已數不清生受了多少苦刑折辱,光是他救出景修之時目睹的那場酷刑,便可窺見此中難熬。
眼前之人,若是稱他為毀掉景修的罪魁禍首,卻是一點也不為過!
念及此處,景初只覺心頭遺恨更深幾分,他推開那木門,行至男人面前。
“師父,這藥人的滋味可好受?”,景初語帶譏诮,他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匙,扭開了鎖在陸俨面上的青銅鬼面。
陸俨面無血色,他的嘴唇之上血漬斑斑,滿是咬噬出來的傷口。
他費力的喘息着,開口說道,“可惜從前不曾令你試過這滋味......”,陸俨舔了舔唇邊,他喉間暗啞,好似砂紙磨砺過一般粗糙,“初兒,你我已有半月未見,今日`你來.......怕是有求于我吧。”
話音未落,陸俨的脖頸便被景初狠狠鉗住,“我問你!那日`你到底對景修做了什麽?”
命脈握于他人之手,陸俨卻并無懼意,他低低笑了聲,“那奴才倒是命大,沒被秘牢裏的刑罰活活磨死.......”
陸俨性格極是陰鸷,向來令人琢磨不透,想從他嘴裏撬出東西來更是艱難。
景修心存死志,斷是暗衛時刻盯着,總有力所不逮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