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四
◎《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下)◎
/18/(下)
帶着玫瑰花和戒指同時回到家裏的時候,我沒有馬上把戒指亮出來。盡管從戒指店裏走出來的時候,我想的是回到家就求婚。
但回到家的時候,我又開始變得猶豫。
她對我的猶豫毫不知情,并且每次都會因為我們的粉玫瑰而感到開心。這次也是,她看起來很開心,把玫瑰花插在了我們一起選購的花瓶裏之後。
我發現,早上被我摔碎的鏡子,被她拼在了一個相框裏,七零八落的碎片被她拼湊起來,拼成了一個蝴蝶。
很漂亮的蝴蝶。
我看了一會,把粉色玫瑰花從濕漉漉的花瓶裏重新拿出來,重新放在包裝紙裏,然後把我所有的猶豫抛棄。
很幹脆的,把戒指從戒指盒裏拿出來。
穿着貓貓拖鞋,一只手抱着濕漉漉的玫瑰花,一只手拿着像是意外之喜的戒指,很鄭重其事地問,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我的求婚就像鏡子被打破一樣突如其來。
她應該是沒有料到,怔了幾秒,然後直接跳到了我身上,親了我一下又一下,笑得有些開心,
“好啊。”
摔碎鏡子的這天,是五月五日。
所以我回家之前買了五十五朵粉色玫瑰,她用五十五塊鏡子碎片拼湊成了一只漂亮蝴蝶。
我向她求了婚,她答應了我的求婚。
你看,不完美的開頭,也會有完美的結局。
/19/
她很認真地為我們設計我們的婚禮請柬。
我們打算去阿爾卑斯山舉行婚禮,邀請的朋友和家人并不多,而且我的朋友和家人都是醫生,能有空去參加的并不多。
她的朋友倒是各行各業都有,并且表示一定會去,甚至有個喜歡抱着花盆的女生還說會帶着自己的女朋友去。
但她還是想讓收到這份請柬的每個人,感受到來自阿爾卑斯山小姐的誠意。托紀西阮的福,每個人都知道了她的另一個名字:
我親愛的阿爾卑斯山小姐。
她在每一份請柬上都親手畫上了一只漂亮的蝴蝶鶴,對我們來說,蝴蝶鶴也是一種獨一無二的圖案。
除了蝴蝶鶴之外,她甚至還想在請柬上畫出“嘿嘿”、“阿爾卑斯”、“棒棒糖”……還有“小鈴”。
但為了美觀,她最終只選擇了“蝴蝶鶴”。
這讓她有些遺憾。
我想了想,用我折出蝴蝶鶴剩下來的紙張,很認真地制作了幾份比較特殊的請柬,對着“嘿嘿”“阿爾卑斯”“棒棒糖”和“小鈴”研究了很久。
最後,終于将它們也畫在了請柬上。
于是,它們中的每一個,都收到了自己單獨的請柬,薄薄一片,和這份有些厚重的請柬不太一樣。
/20/
嘿嘿在請柬上劃了一道。
阿爾卑斯小姐很生氣,生氣到剝奪了嘿嘿參加我們婚禮的資格。
嘿嘿很委屈。
她也很委屈。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只能懲罰嘿嘿。
于是我拍了拍嘿嘿的爪子以示懲罰,然後把它放在了離我們稍微有些遠的地方。
嘿嘿看起來很難過。
但我只能站在另一只小貓這邊。
另一只小貓沒有生很久的氣,但還是很義憤填膺,她決定要和嘿嘿簽訂合約,勒令并不懂事的嘿嘿離我們的婚禮請柬遠一些。
因為請柬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我很認真寫下來的。
——這是她生氣的理由。
好吧,我想我更愛她了。
合約內容很簡單:
貓咪嘿嘿,從此以後,不能再靠近主人的請柬,一旦靠近,就減少一種零食,減到不能再減少了,貓咪嘿嘿就自動歸其他主人所有。
這有點殘忍。
我想到已經看上我們嘿嘿很久的Brittany,那時候Brittany肯定會很開心。所以我試圖勸服阿爾卑斯山小姐,“要不換成其他懲罰吧,比如把它關進小黑屋?”
阿爾卑斯山小姐看我好一會,皺着眉心說,
“你說得比我更殘忍,它很害怕小黑屋的。”
“好吧。”我妥協,又指着在地板上堆着的那只黑貓,“那它要是想留下來,就得自己努力了。”
“當然。”阿爾卑斯山小姐輕輕擡了擡下巴,然後就舉起嘿嘿的貓爪,在這份合約上按下一個很空的爪印。
合約生效。
我沒辦法救嘿嘿了。
但按完之後,阿爾卑斯小姐摸着嘿嘿圓滾滾的小黑爪,眯了眯眼睛,突然想到了新的懲罰。
那天晚上。
嘿嘿老老實實地舉着爪子,在每份精心制作的請柬上面都按下了一個空空的爪印。
包括你收到的這一份。
如果你看不到,那就說明,你不夠可愛。
/21/
當醫生就是只能沒完沒了地學習。
我的輪休日,她的周末。
外面在下大雨,讓我們擁有了一種很優質的白噪音,玻璃窗被氤氲得霧蒙蒙的,有些涼。
我在書房裏看論文資料,她在廚房忙着鼓搗新買的空氣炸鍋,發出來的聲音噼裏啪啦的,有些鬧騰。
雨聲讓我很安心,這種聲音也是。
她端着剛出鍋的蛋撻過來的時候,我正在看某篇比較晦澀的英文文獻,眉頭皺得有點深。
“快來吃蛋撻。”她說,“可甜了。”
“好。”我說着,下一秒轉開視線,就發現她已經把蛋撻下面的錫紙托剝開,把黃軟軟的蛋撻送到了我嘴邊。
我能感覺到蛋撻不燙。
于是愣了幾秒,“不是剛出鍋嗎?”
“我已經維持這個動作五分鐘了。”她有些委屈地說着,也有些像撒嬌,但是卻沒有責怪我。
她總是這樣,讓我沒辦法不愛她。
“好吧。”我沒有給她說對不起,因為我們約定好不向彼此道歉。我只是将她喂過來的蛋撻一口咬下,然後展開雙手環住她的背,在她頸窩上蹭了蹭,說,
“蛋撻好好吃。”
“是吧!”她很驕傲地擡了擡下巴,“我放了香芋呢!”
她還是喜歡混搭。
想到這句話,我突然發現我皺着的眉,因為這個放了香芋的蛋撻舒展開來了。
我愛她,是比這個蛋撻裏的香芋更奇怪的愛。
/22/
空氣炸鍋烤蝦是好吃的。
她喜歡放黃油和蜂蜜,每次能吃很多只。
但是她不會剝蝦,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不會,總是弄得自己一團糟。但黎南梨和我說,阿爾卑斯山小姐是會剝蝦的,她們一起去南廣市旅行的時候,還很幼稚地舉行過剝蝦比賽。
阿爾卑斯山小姐以“一分鐘能剝六個”的成績榮獲第一名,甚至贏過了餐廳老板的七歲胖墩兒子。
我不相信黎南梨。
既然阿爾卑斯山小姐說她不會剝蝦,那我就相信她不會剝蝦。沒有人能在我們中間挑撥離間。
她抱着嘿嘿,看着《宇宙探索編輯部》的時候,我正戴着手套給她剝着蝦,我剝一個就喂她吃一個。她不會催我,我也不會讓她等,節奏好像剛剛好,也讓我感覺很舒服。
我要一直給她剝蝦,哪怕她真的是剝蝦比賽的冠軍,哪怕她甚至是剝蝦比賽的世界冠軍。
——就算我親眼看見這一切,我也會想:
可是我很愛她,我很願意給她剝無數只蝦。
/23/
但她一分鐘能剝六個蝦。
我得比她剝得更快,才會讓我們的節奏更舒服,才會讓黎南梨無話可說。
上次和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
我給阿爾卑斯山小姐剝着蝦,看到了黎南梨臉上很怪異的表情,我要讓黎南梨臉上怪異的表情消失。
從那以後。
每次在醫院食堂吃飯,我都會拿幾只蝦,當作飯前練手。偶爾紀西阮會和我一起吃飯。
紀西阮這個人不太自覺,總是看見別人餐盤裏的菜就想夾走。當紀西阮把我餐盤裏剝好的蝦夾走之後,我有些生氣,但是我沒表現出來。
雖然最後紀西阮把剝好的蝦還給了我,恭恭敬敬地說很尊敬我。但我晚上回家之後,還是和阿爾卑斯山小姐說了這件事。
阿爾卑斯山小姐聽了也很氣憤,“她怎麽能這樣呢!”
我很高興。
因為這種時候,阿爾卑斯山小姐總是站在我這一邊,哪怕我有點無理取鬧。
我愛她,比我這幾天剝的所有蝦都多。
/24/
這篇還是要寫剝蝦。
有一次,我們正進行着節奏非常舒服的剝蝦進程,她又在看《宇宙探索編輯部》,因為看第一遍的時候她困得沒看進去,所以又看第二遍。
所以我們又進行了和上次一樣的事情。
她看着一模一樣的電影,我給她剝着一模一樣的蝦。
但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會議将所有的進程打亂。她被迫從沙發上轉移到了書房電腦面前。
緊緊皺着眉,即使嘴角保持微笑,但還是顯得有些嚴肅。
她在工作的時候偶爾會這樣。
我端着所有的蝦,坐在她電腦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聽着她說那些我不太了解的名詞,很安靜地剝着蝦。
剝到準備的餐盤裝不下那些被脫光衣服的蝦的時候。
我摘下手套,打算去廚房拿一個新的餐盤。
轉身的時候,手指卻被軟軟地牽住。
我回頭,看到她的表情仍然有些嚴肅,目光仍然停留在電腦屏幕上,沒有看我,在很認真地和其他人讨論着工作。
只看她上半身,會覺得她嚴肅得好像能馬上去公司開會;但我知道,她穿着一條墨綠色的短褲和很可愛的白色狗狗拖鞋,她牽着我的手指捏了捏,好像在向我撒嬌。
我笑着,指着我剝好的那些蝦。和她比着口型,說我去拿餐盤。
她看了那盤蝦一會,有些不舍地放開我的手。
等我拿着餐盤回來的時候,她的會議還在繼續。剩下的時間,她也沒有再走神注意我。我剝着蝦,看着新拿來的小青蛙餐盤,想到我常用的那個青蛙跳舞的表情包。
好吧,其實這兩者之間并沒有什麽聯系。
但是。
等她結束電話會議之後,就會看到青蛙餐盤裏的蝦,都被無聊的我進行了一番很無聊的操作。它們開始被逼迫着成雙成對。
十六只蝦,被拼成了八個愛心。
我還在這篇excel片段裏寫:
我愛她,比八倍愛心的蝦多十六倍。
好奇怪的數字,其實不止十六倍。
/25/
關于婚禮日期,她想了很久。
要湊到盡可能多的朋友,要湊到一個特殊的、具有紀念意義的日期,這非常不容易。
我覺得後者更重要。
至于朋友什麽的,就算她們不去,也會祝福我們的。我始終這麽覺得。
但她會覺得可惜。
我不想讓她覺得可惜,所以詢問了所有朋友和家人的日程安排,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把婚禮定在了六月一號。
兒童節。
她問我,為什麽是兒童節。
我想了想,說,因為這樣的話,以後的這一天,我們可以同時過兒童節和紀念日。
雙倍節日。
其實,我因為某種心思,沒有和她說真實的原因。很小的時候,我們曾經在一個很幼稚的動畫片裏,看到一只貓和一只狐貍打算在兒童節結婚。
她曾經說過,要是以後結婚的話,也會像這只貓和這只狐貍一樣,選在兒童節。這樣的話,就能同時收到兒童節禮物,以及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
我的記憶力很好,足以記得這樣的小事。
但顯然,她的記憶力沒有這麽好,關于自己的一切她總是能不小心地忘記,比如她小時候最喜歡的花和運動,但她也總是能記得與我有關的一切。
其他事我都可以毫無負擔地和她說。
但這件事我不打算現在就告訴她。此時此刻,我心滿意足地享受着她的迷茫和遲鈍。
——關于我将會在六月一號這一天,同時收到兒童節禮物,以及我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這件事。
我要寫在我的婚禮誓詞裏。
/26/
第一次完成自己主刀手術的那天,我緊張得一整天只喝了一瓶礦泉水,和吃了一個紅豆面包,以及一根草莓味的阿爾卑斯棒棒糖。
連紀西阮都很慷慨地把抽屜裏的小熊泡芙塞了一大把在我手裏,但我把這些小熊泡芙揣在兜裏,一整天,都沒能想得起來。
我的一助是丁醫生,他第一次在手術後沒有提前走,而是在我旁邊看着我,等到了最後一步。
我的二助是陶醫生,她眼巴巴地望着我,開始前很小聲地和我說了一句加油,然後看起來比我更緊張,甚至還在手術過程中沒能準确找到我要的器械。
但這次手術,結束得比我意料之中的更順利。
下了班,走出醫院大樓的時候,我還有些恍惚。
阿爾卑斯山小姐開着那輛墨綠色的可愛甲殼蟲,很準時地來接我。她從車上跳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她手裏捧着的一束很漂亮的粉色玫瑰,就像是在一群頂着火柴臉的人裏,突然出現的漂亮公主。
而我呢?
就像是灰姑娘找到了愛麗兒,白雪公主找到了睡美人,童話世界裏發生奇跡般的時空碰撞。我找到了我的阿爾卑斯小姐,并被她很好很柔和地抱住。
她摸了摸我的頭,說,
“季醫生很棒啦!”
我抱了她很久,問她,“粉玫瑰是在哪裏買的?”
她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好吧,我又去祈醫生那裏薅的,她今天和我說,因為我們,她已經把粉玫瑰種膩了,所以明年再也不打算種粉玫瑰了。”
“那明年我一定要自己種。”我說。
“好。”她點了點頭,很可靠地說,“季醫生種的粉玫瑰,肯定比祈醫生種的更漂亮。”
她的偏心總是顯得很真誠,一點也不刻意。
讓我把我在兜裏揣了一整天的小熊泡芙,全都拿了出來,一顆不漏的,全都送給了她。
她說很好吃。
我記住,就連小熊泡芙,她都最喜歡草莓味。
/27/
上一個冬天,我們一起喝了一點酒。
暖烘烘的陽光罩在身上,搭配有些甜蜜又有些炙熱的酒精,讓我們兩個身上都很暖。
然後我們醉着,很随意地從酒館出來,然後很随意地坐了一輛公交車,不知道目的地,從頭坐到尾。
醒來的時候,已經到站。
迷迷糊糊間,還是覺得自己被牽住,被牽得緊緊的。下車的時候,我微微睜着有些沉的眼皮,看到她系着那條有些熟悉的圍巾。然後再沒有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
入目是飄搖的雪,頭頂是暖黃色的頂,雪花被風吹進來的時候,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雪花在手心裏緩慢消融,但我不覺得冷。
因為我的另一只手牽着她。
我用着有些昏沉的腦袋,發現我們正坐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公交站的時候,她窩在我的肩膀上,厚厚絨絨的圍巾将我們兩個一起圍住,像是一層隔絕這場雪的保護罩。
我想起昨天看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初雪,所以我們才會一起出門喝酒。
好奇怪。
這場初雪,一點也不冷。
雪還在往下落。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我一會,捏了捏我的臉,問我,“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我搖頭,說,“不知道。”
然後她低頭,看到自己手上拿着一束粉玫瑰,有些茫然,又問我,“我手裏怎麽會有花?”
粉色玫瑰在白茫茫的大雪裏顯得格外嬌嫩。
我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記憶裏并沒有與粉玫瑰相關的片段,“不知道。”
“好吧。”她有些困倦地在我肩上蹭了蹭,安靜了一會,然後突然笑出聲。
我也不自覺地跟着笑,但還是要問,“為什麽突然笑?”
她笑得停不下來,連手上握着的粉玫瑰都顫顫巍巍,等笑完了,才說,“我覺得我們好好笑哦,季青柚。”
我當時看着這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以及手裏拿着粉玫瑰的她,說,“好吧,我們确實好笑。”
但我心裏想:
好奇怪,是因為我變樂觀了嗎?什麽時候連這種“驚喜”,都只會讓我們覺得快樂了。
回去之後。
我發現我的手機裏多了一張照片,是我們拿着這束粉玫瑰,站在雪中的某個鐘前面拍下的合照。
很明顯,這是某個好心人為我們拍下的合照。
感謝她。
願意理會兩個醉鬼的要求,為我們拍下了這張拿着粉玫瑰的合照。也許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也正在和自己的同伴分享:
哎,我今天在路上,碰到兩個拿着粉玫瑰在雪裏要合照的傻子,喝了不少酒應該,兩個人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
她們好傻,但看起來感情挺好。
(好吧,這句話是我擅自加的。)
/28/
上個秋天,天氣很好,我們一起去山頂上露營。
爬山的過程很辛苦,因為這幾年總是生病的關系,阿爾卑斯山小姐的體力開始變差。
我笑着喊她,小病秧子。把這個外號還給了她。
她不服氣,要和我比賽誰先登頂。
我不想要和她比賽,但她的勝負欲總是很難消散,如果不和她好好比賽一場,我晚上應該會很難看到星星。
我不能讓着她。
所以我贏了,她心甘情願地認輸,卻還是在親我的時候輕輕咬了我一下,以示不服。
搭好帳篷,山風變涼。我們并排坐在露營椅上,營地裏的篝火燒出《私奔到月球》的音調,原來是她唱的調跑到了篝火裏開始跳舞。
月朗星稀,我們蓋着同一片薄毯,在薄毯下面偷偷牽手。
她惡狠狠地捏我的手指,不服輸,說下次再來。
我看着她漂亮的側臉,将她的手牢牢地牽在手裏,笑,說好啊,下次再來。
月光彌漫,她突然從手裏變出一朵粉色玫瑰,哼了一聲,遞到我手裏,“露營日快樂。”
阿爾卑斯山小姐總是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比如露營日也要當個紀念日來慶祝。
比如明明爬山已經很累了,還要偷偷背着我帶一朵粉色玫瑰上山,為此還輸掉了比賽。
也許這就是她不太服氣的原因。
我從她手裏接過粉玫瑰,和她十指相扣,問她,“這樣的話,我們每天都會有個紀念日,不奇怪嗎?”
“不奇怪啊。”她牽着我的手晃了晃,說,“這樣的話,我們每天都會快樂加倍,本來就已經很快樂了,再多個紀念日,就會更快樂啦。”
我總是很相信阿爾卑斯山小姐的邏輯。
“原來是這樣。”我說,“那明天是什麽紀念日?”
她思考了一會,很篤定地說,“明天就是露營結束紀念日。”
“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我說。
她很慎重地又想了一會,然後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旁邊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并排寫下我們的名字,又在我們的名字前面加上了幾個很小的字。
我湊過去看,發現那句話變成了一個等式:
季青柚和虞沁酒=奇跡。
看清的時候,她在我旁邊孩子氣地笑,說,“要是明天這個等式沒有消失,那明天就是奇跡被認證的紀念日。”
我想了想,又在等式後面加了幾個字,于是等式就變成了:
季青柚和虞沁酒=宇宙奇跡。
她看着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寫,有些不好意思,說我自大。可是我想,每一個人的初戀,都應該足以媲美宇宙奇跡才對。更何況,我們已經擁有了無可比拟的蝴蝶星雲。
晚上下了雨。
我在帳篷裏迷迷糊糊聽見雨聲的時候,以為她還睡在我旁邊,小心翼翼地起來拉開帳篷,卻看到她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很慌亂地把外套罩在椅子上,又把椅子罩在那個不顯眼的等式上面。
我馬上沖出去,和她一起,手忙腳亂地利用着各種可以利用的器具,去維護那個虛無缥缈的幼稚等式。除了我們,這世界上沒有其他人再會這麽做。
雨不大,但結束之後,我們兩個都狼狽得滿身是泥。
總算收拾完。我們站在雨裏對視一會後,看着對方的慘樣,然後捂着肚子笑。
笑完了,她又湊過來,用濕漉漉的手捧住我的臉,在雨裏親了我一下又一下。
親她的時候,我帶着滿身的泥濘,心裏想的是:原來我們可以這麽快樂。
我們好像有一點瘋狂,也有一點美麗。
/29/
上個春天,她給我們設計了婚禮請柬的封面。
我叫季青柚,她叫虞沁酒。
JQY,是我們名字的首字母。
2012年12月21日到2022年12月24日,是我們分開的十年。
許願的時候記得雙手合十,是她帶給我的童話。
甜味酒精,是一杯青柚味的自調酒,具體配料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就算我每次試圖想要教她,她也不願意學進去)。
在你打開那個藍色的檔案袋之前,也許有留意過封面上的這些內容,也許有些內容讓你不太理解,這是她為我們親手設計的婚禮請柬封面。以上就是我的解釋。
而請柬裏的主要內容,就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裏的最後一個小片段。我在電腦文件上敲下一個個冷冰冰的字體,用盡可能比較漂亮的形容詞潤色好,但其實我的詞彙量并不豐富,所用到的漂亮形容詞也不算什麽。
我只是想讓所有收到這份請柬的人,都知道,我收到了多麽珍貴的禮物。所以發出去的每一張請柬,都完全由我手寫。
她看着我一張一張地寫,擔心我很累。
我讓她不要小看我,十九歲的時候,我曾經寫過三十三封手寫長信,每一封都有1596個字,每一封都是一模一樣的內容。
但這三十三封手寫信裏,沒有一個錯別字。
現在我三十二歲,總不可能比十九歲時更差吧。
不過我想:
只有被我們所珍視的朋友,只有真誠祝福我們的朋友,才能收到這份請柬。
/30/
這個夏天,我們要結婚了。
我故意把我們婚禮請柬上的文案放到了最後一篇,因為這會顯得《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這個短篇文件,有一個很圓滿的結尾。因為寫完這篇《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之後,我要開始寫《我見過最可愛的三十歲女孩》。
每份自娛自樂的短篇文件,都會擁有一個完美的結尾。并不是期待有人能夠看到,只是以我現在的心境,只能寫出來這樣的完美結尾。
就像我和她一樣。
關于文案的具體內容,其實我有猶豫過幾天,也和她商量過很久,最終定下來這一個有些直白的版本。
因為我确實不太擅長用精致的文字雕琢我的想法,所以我幹脆用比較直接的話語,來呈現以下這一份請柬文案:
【看到這裏的朋友,你好。
很慶幸能夠讓你看到我們的故事,也很慶幸這份請柬能夠被你收到。夏日來信,只是想和你說,六月份的阿爾卑斯山很漂亮。
如果你這天有空的話,我們想要邀請你來,看這裏鮮活的草地,殘雪猶存的黃昏,碧綠色的山峰,成群結隊的牛羊,以及在這裏舉行的……
我與親愛的阿爾卑斯山小姐的婚禮。
時間:二零二六年六月一日下午。
地點:格林德瓦小鎮。
如果你這天沒空的話,也可以改天來。我們會把這一切留在這裏,也會在一位賣花旅行家手中留下足夠的婚禮基金。
等你來的時候,天氣好的話,你會遇見這位賣花旅行家。
只要拿着我們的請柬,你就會在壯闊美麗的阿爾卑斯山,收到一束算是見證過我們婚禮的粉色玫瑰,這樣也就算見證過我們的故事和結局。
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希望你,在下一次許願的時候,也會記得雙手合十倒數三秒,也會憧憬童話的出現。
我們會給你最美好的祝願。
——虞沁酒&季青柚】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我收到請柬了(收拾書包)(帶起鍵盤)(去往阿爾卑斯山)(走到半路想起買機票)(發現是婚禮日期是2026年)(坐回椅子上)(生悶氣)
ps:有個小細節,她總是會把她的名字放在自己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