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可是我很愛你。”◎
醒來之後,虞沁酒覺得自己的身體變輕了許多,這幾天睡覺時的沉悶感全都消失,連呼吸都輕得很舒适。
陷落的床墊上充斥着熟悉的重量,這讓她感覺到一種從正在生病的身體內散發而出的安全感。
窗簾只拉了一層,房間內的視野雖然有些昏暗,卻又充斥着臨近黃昏的暖烘色調。被用完的電腦阖緊,放置在旁邊的床頭櫃上,上面還搭着耳機。她的手機沒有再收到微信,說明上級需要的渲染圖已經被季青柚找到發過去。
她懶洋洋地阖了阖眼皮,往旁邊挪了挪,搭在腰上的手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用着綿軟的力道将她裹挾,撈緊。
于是靠得更近。
溫熱綿長的呼吸很溫和地嵌入她的脖頸,屬于季青柚的柔順長發散落在枕下,與她的呼吸纏繞。帶着海鹽柚子味的柔淡清香裹滿全身,從她身體每一個敞開的毛孔中滲人。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就像是一沃很需要營養的泥土,被很具有力量的營養劑灌溉,然後緩慢地敞開自己身體裏的間隙。
在一個極為平淡又極為奇妙的午後,她睜開眼,看到季青柚正躺在自己的身邊,很安穩地睡着,就為此感到來之不易的滿足。
餘光瞥到被放置在床頭櫃上的粉色玫瑰時,發現清晨買來的粉色玫瑰在這個時候仍舊鮮亮,愉悅感就此從虞沁酒的身體裏彌漫。
她緩慢地伸出手指,很輕很輕地,描摹着季青柚溫軟的五官——線條流暢的眼型,纖長濃密的睫毛,瘦削幹淨的臉,偏薄卻有着清晰唇峰和唇珠的唇……
在上面流連的手指,感覺到了有些幹澀的觸感。
大概是感覺到了觸感,輕輕阖着眼的季青柚輕輕顫了顫睫毛,呼吸變得緊了一些,不再那麽平穩。
虞沁酒馬上将手指縮了回來。
大概是職業和性格使然,季青柚睡覺的時候總是很敏感,很容易被吵醒,所以虞沁酒沒有太過放肆。
感受到觸感消失,睡夢中的季青柚抿了抿嘴角,呼吸慢慢恢複了平穩。
虞沁酒松了口氣,目光卻忍不住在季青柚有些幹澀的唇上流連,盯了一會後,她湊近了一些,貼了上去。
親了一下。
傳過去的呼吸有些濕熱,但仍然覺得有些幹。
于是又微微嘗試着,輕輕咬了一下,觸感柔軟,卻能清晰感覺到上面的紋路。
呼吸中攜帶着的氣溫變高,被松軟被子包裹着的體溫也是。
她抱緊季青柚,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時候。
季青柚喉嚨裏發出一個喑啞的氣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看到原本睡熟的虞沁酒,此時像只軟塌塌的小動物趴在她身上,柔膩地向她索着吻。
她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微微張開了嘴。
于是,濃滑的氣息便順着敞開的嘴中,入駐到了空蕩蕩的口腔中,将她所有的愣怔和遲鈍全都驅散。
柔散的發下落,被輕微的風吹揚着,落到臉頰上,頸下,讓她感覺有些癢,卻又察覺不到具體哪裏在癢。
呼吸的間隙裏,她微微喘氣,睜眼看到虞沁酒肩上的細細吊帶幾乎已經從肩上滑落,虛虛地搭在手臂旁邊。
領口已經從敞開的鎖骨處傾斜,幾乎要繼續往下扯落,有散亂柔順的發隐隐約約地飄落。
遮擋了視線,卻又沒有完全遮擋。
容易讓人産生探究的想法。
只晃了一眼,季青柚瞬間閉上眼,躲避着那一片白,微微阖上的睫毛微微輕顫。
松軟的被子下,虞沁酒纖細的腰在她手裏搖晃,磨蹭,升騰起不受控制的氣溫。
不知為什麽。
她有些透不過氣,便拉着虞沁酒細膩柔滑的肩,試圖和虞沁酒分開,但剛從虛弱中恢複過來的虞沁酒,卻不如她所想,跨坐在了她身上,将淩亂的發掀開,将這個深入的吻持續到了黃昏日光搖曳到她們臉上時。
柚子色的夕陽如同輕薄的紗,披在她們兩個的擁抱裏,随窗外的風和窗簾一起飄揚,在她們的肩上輕輕晃動。
良久。
她們一起去到了書房,一起躺在一張搖椅上。嘿嘿就窩在她們腳邊,黑色毛發被映襯出昏黃的色彩。
虞沁酒縮在季青柚的懷裏,很滿足地看着窗外落幕的夕陽,很浪費時間的,和她一起,看着從窗簾敞開的空間裏溜進來的夕陽,緩慢地在木質地板上滑動。
這應該會是一個以後回想起來都會感覺到幸福的黃昏時刻。
“我現在覺得自己好開心哦。”虞沁酒懶洋洋地說。
季青柚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觸了觸她肩上的皮膚,感覺她的體溫已經恢複正常,才放心地收緊自己的手,摟住她的腰,“我也感覺很快樂。”
“你說我們以後,會不會等到了七八十歲,還這樣一起抱着看日落啊?”虞沁酒突然問,語氣莫名有些空,像是很難想象到那樣的生活。
朦胧的夕陽下,季青柚卻覺得此時此刻的生活,已經是她想象過無數遍的場景。她望了虞沁酒一會,很堅信地說,“會的。”
也許是她的語氣聽上去太過肯定。
虞沁酒有些驚訝,卻也沒有持續太久,而是選擇很輕易地相信她,像以前一樣,“好吧,既然你說了,我就相信。”
季青柚沒有再說話,只主動地吻住她,表明自己的決心。在鮮亮又生動的夕陽下,虞沁酒輕輕仰起頭,呼吸缱绻地回應她。
結束後。虞沁酒微微喘着氣,懶洋洋地又往她懷裏縮了縮,很久很久,才安靜地說,“我前些天都有在做噩夢。”
“我知道。”季青柚将她抱緊了一些,“夢到了什麽?可以和我說嗎?”
即使身份是戀人,她也不打算用“必須和我闡述一切”的态度來面對虞沁酒。
“可以。”虞沁酒微微後仰,将自己身體上的重量依附在她身上,“大部分都是夢到那一天……地震的那一天。”
再次說起這件事,虞沁酒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有時候夢到我像現在這樣把你拉了出來,但大部分時候……”
說到這裏,她幾乎難以往下說,連呼吸裏都透露着不想去回憶的悲哀感。
季青柚只能将她抱得更近,将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那都是夢。”
“我知道。”虞沁酒能夠很清楚地認定這個事實,可陷入夢境的自己總是會有些無助,“但我總是夢到我沒把你拉出來,或者是把你拉出來之後,你失去了我。”
“那些夢太真實了,夢裏我很想抓住你的手,但怎麽都抓不住,有時候你……流了很多血,然後我……”
她閉上了眼,似是回憶到夢境都覺得難過。
季青柚親了親她的眼睛,聲音很輕,“我們可以不用繼續回憶下去。”
“不。”虞沁酒搖搖頭,睜開眼,“我覺得如果不說出來的話,可能會一直做這些噩夢。”
季青柚靜默了一會,什麽也沒能說。
虞沁酒朝她笑了笑,有些費力地繼續往下說,“每次從夢裏醒過來,我都覺得很害怕,但每次你又都在我身邊,只要感受到你的呼吸,我就會很安心。”
“那我就一直在你身邊。”季青柚強調。
虞沁酒摸了摸季青柚的臉,目光有些濕潤,“可是我在生病,比起我自己,這樣的病更容易折磨在我身邊的你。”
“我很想要讓我們談上一場普普通通的戀愛,而不是現在這樣,我随時都會出現這樣的症狀,而你呢,你看着這樣的我,會難過,會擔心,也會需要用比別人多很多倍的耐心來對待我。”
每次焦慮症狀加劇之後,虞沁酒都會産生這樣自我厭棄的想法。但季青柚卻能感知到,就算是産生這樣的想法,虞沁酒也絕沒想過松開她的手。
與十年前膽小懦弱的她不一樣。在面對這件事時,虞沁酒總是很竭力地在她面前剖析自己。
脆弱、害怕、不安……
全都願意在她面前袒露,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虞沁酒每次都會選擇這樣做。
面對這樣的虞沁酒,季青柚也決心絕不輕視虞沁酒的努力。她握緊虞沁酒的手,很輕很輕地說,“可是我很愛你。”
針對這些,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虞沁酒愣怔,眼圈逐漸泛起了紅跡,這不是季青柚第一次說這句話,也不是季青柚第一次在她恐懼和無措的時候,給她如此堅定的答案。
但她仍然還是會因為這一句簡單的話,而想要落淚。
季青柚望着她,一如既往,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捧着虞沁酒的臉,像是捧着自己的寶藏,“親愛的阿爾卑斯山小姐,你說我會因為你難過,會擔心你,會需要用耐心來對待你。”
“我承認這一點。”
“但是,只要是真摯的愛,都并不普通。在我看來,像現在這樣,偶爾和你一起看看日落,和你浪費一些時間……”
“抱抱你。”她抱緊了虞沁酒。
“親親你。”她親了親虞沁酒有些濕潤的睫毛,在溫暖的夕陽裏和洶湧的風裏,再次強調,“在我看來,已經能算得上是從宇宙中迸發的奇跡了。”
她用的上次她們看的那部無聊喜劇片裏的臺詞。
虞沁酒的記憶力不太好,特別是在情緒反反複複之後,她很容易忘記一些細節。可沒由來的,她還是能想得起這些細節。
她抱住季青柚,嗓音有些濕潤,“可是愛我會很辛苦的。”
季青柚也回抱她,嗓音被風揉得很散,“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別的阿爾卑斯山小姐了。”
“可是這會比你想象得更辛苦。”虞沁酒有些脆弱,睫毛上落滿了碎光。
季青柚親了親她的睫毛,一字一句地重複,
“可是我愛你。”
這樣的對話進行過很多次,有時是像這樣在溫暖的夕陽下,有時是在從夜晚驚醒的噩夢裏,有時又會是在晚上回家之後虞沁酒很脆弱地窩在沙發裏時。
盡管虞沁酒每次會說“我讓你辛苦”“我讓你難過”,但她絕對不是想要用這些話語将季青柚從她身邊推開,也不是為此而感到愧疚和歉意,更不是試圖用這樣的話語将季青柚與她捆綁得更緊。
而像是一種自我療愈進程。
在季青柚面前,她勇于剖析自己的想法和态度,就像是孤獨的單翼蝴蝶,用力地扇動着自己的單邊翅膀,在空蕩的太空裏發出微弱的求救信號。
而季青柚就像是另外一只單翼蝴蝶,每接收到她的信號一次,就會努力扇動着翅膀朝她飛過來。每向她回應一句“可是我愛你”,就離拯救她更近一步,也會讓她虛弱的翅膀汲取到更多力量。
有時候,兩只單翼蝴蝶,扇動着的小小翅膀,甚至能在寂寥太空裏刮起美麗又恣意的龍卷風。
讓人過目不忘的龍卷風。
夕陽緩緩落幕後,季青柚又做了一次紅燒排骨,應虞沁酒的要求,稍微放辣了一點,這讓虞沁酒吃下了一碗半的米飯。
在盛第二碗的時候,她有些猶豫,讓季青柚幫她少盛一點。季青柚想了想,看着她過分瘦弱的肩,稍微多盛了一點點。
她發誓,真的只多盛了一點點,但飯後,虞沁酒抱怨她盛得太多,還覺得自己的肚子圓了很多。
季青柚在喂阿爾卑斯和棒棒糖,虞沁酒就在她旁邊走來走去,對自己吃下的一碗半米飯很不滿意,連帶着對剛剛還說好吃的紅燒排骨的态度也不滿意了起來。
季青柚很無奈地說,這是因為你太瘦了,稍微吃多一點,就會感覺很明顯,可那都不是你的肉,只是被你包裹着的食物而已。但虞沁酒不太認可她的答案,覺得她在哄她。
于是。
她們手牽着手,在微涼的風裏,穿着簡單寬松的T恤和長褲,慢慢悠悠地在樓下散步消食。
虞沁酒很喜歡這樣的活動,這會讓她們看起來是人群裏極為普通的一對情侶。
而且她沒有戴絲巾。
甚至在生病的幾天,蝴蝶也沒有再出現。
這讓她感到慶幸和輕松。所以在路邊碰到商店的時候,她買了完整的一大袋草莓味阿爾卑斯。撕開包裝喂了一根給季青柚,季青柚也撕開包裝喂了一根給她。
這讓她們看上去就像是,有手有腳,卻還是不想用自己的手的熱戀情侶。
可她們确實是。
穿着款式相似的T恤,在樓下牽着手慢悠悠地散步,一人嘴裏還叼着一根草莓味的阿爾卑斯,的熱戀情侶。
小區裏的小孩很多,到了這個時候,便都出來晃悠,甚至還拿着水槍互相呲來呲去。有個小孩不小心把水呲到了虞沁酒的褲子上,她抿了抿唇,和有些害怕的小孩對視一會,又看了看沒有防備的季青柚。
最後,彎下腰和小孩說了一會悄悄話。
于是,等季青柚反應過來,她發現虞沁酒已經拿了五顆草莓味阿爾卑斯和那個小孩手上的水槍交換,然後朝她擡了擡下巴。
“你等一下。”季青柚想要阻止她,“你今年已經快要二十九歲了……”
在虞沁酒面前,她的掙紮沒有任何意義。
但虞沁酒仍然還是好心地給她掙紮的機會,指了指另外一個看熱鬧的小朋友,下巴擡了擡,“我允許你也拿上武器。”
季青柚蹙了蹙眉,“你打不過我。”
“哦豁——”一群小朋友,發出齊整的起哄聲,“打她打她打她!”
虞沁酒有些不服氣地将水槍對準她,還小小在她衣角上呲了一下,目光無害地發出挑戰,“試試就知道了。”
“好吧。”季青柚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呲濕的小塊衣角,語氣有些無奈,“我打不過你。”
“試都沒試過,你怎麽知道?”虞沁酒狐疑地眯了眯眼,“難道你看不起我?”
季青柚不明白事态怎麽就發展成了現在這樣。
直到最後拿起水槍,和虞沁酒,以及一堆拿着水槍的小朋友在空蕩蕩的廣場上,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進行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
直到她身上的T恤都被浸濕,發也被水打濕,虞沁酒身上還幹幹淨淨。事态的發展不受控制,後來,不知怎麽,場面變成了一場混戰,考慮到虞沁酒的病才剛剛好,季青柚竭力護着虞沁酒,還向路過她們手上提着一袋蘋果的阿姨借來一個塑料袋,倒扣在虞沁酒的頭上,沒讓虞沁酒頭發被浸濕;
甚至還用塑料袋提手在虞沁酒下巴下打了一個蝴蝶結。對此,虞沁酒沒有表示反對,只是輕揚着下巴配合。
打結的時候,季青柚濕滑的手指在她的臉頰和下巴上流連,她沒能忍住,幹脆捧着季青柚的臉,很用力地親了一口。
季青柚被親懵了,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圍,發現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們之後,而周圍的小朋友也都集中在水槍大戰沒有關注她之後。
她看着虞沁酒微微擡起來的下巴,感應到了虞沁酒朝她發出的信號,也就這麽捧着虞沁酒的臉,輕輕地親了一口。
“不夠。”虞沁酒又指了指自己的臉。
“好吧。”季青柚又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在這個風有些大的夜晚,南梧市離夏天越來越近,季青柚也再一次,被神奇的虞沁酒帶領着,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以後回憶起會覺得不可思議的畫面。
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美好。
——她衷心地覺得。
直到虞沁酒,隔着清透的噴泉水霧,在朦胧鮮亮的夜燈下,很愉悅地彎着眼,和她對視。
這個畫面下,虞沁酒的頭上甚至還罩着那個透明的塑料袋,可季青柚仍然覺得,這大概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畫面。
風柔柔地吹拂過她們的臉,一切好似都被放慢,像是電影裏那些歡快又浪漫的慢鏡頭。噴泉細霧在她們之中噴灑,像綿密的柔光濾鏡,将這個夜晚渲染成朦胧的色調。
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也一直在笑。
原來她一點也不抵觸,以二十九歲的成年人身份,在一群平均年齡不到七歲的小朋友之間,玩着這樣幼稚的水槍游戲。
「和虞沁酒一起」
這就像是一個神奇的魔咒,将所有一切無聊、幼稚、沉悶、苦難……的事情,輕而易舉地變得有趣。
而這次的水槍大戰,就像是一種遲到的童年補償。
小時候的季青柚很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和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交流,一直很抵觸這種幼稚游戲,只有虞沁酒一個玩伴,也從來不參與超過兩個人以上的活動。
但是。
二十九歲的她,遲來地發現,這樣幼稚的事情比她想象得要适合她。但如果要是沒有虞沁酒,她可能永遠不會發現這件事。
最後。
季青柚看到虞沁酒身上的T恤也隐隐約約地被沾濕,于是果斷地舉手投降,将仍然樂在其中的虞沁酒從水霧裏扯出來,将她頭上的塑料袋扯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發現沒有濕之後,才松了口氣,“不該參與的,你的病還沒完全好。”
“可是很開心啊。”虞沁酒彎着眼,剔透的眼裏流淌着愉悅的情緒,她戳了戳季青柚的唇角,“你也很開心,我看出來了。”
“好吧。”季青柚沒辦法否認這一點,從自己T恤上尋找到一塊幹的地方,給虞沁酒擦了擦濕漉漉的手心。
想說些什麽叮囑的話,動了動唇,看着眼底亮着光的虞沁酒,最後只說,“開心就好。”
比起所有的一切,開心被排在所有原則裏的第一。
說完,她把自己的手也擦幹,牽着虞沁酒往回走。但沒走幾步,虞沁酒像是看到了什麽似的,突然松開手,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虞沁酒就從她身邊跑開。季青柚只能用目光追尋着她的背影。
她下意識想要追上去,卻在邁開步子後縮了回來,虞沁酒說讓她在這裏等她一下,在這裏等應該比較好。
虞沁酒從她身邊跑開後,跑得有些遠,在一個賣花的小攤面前停下來後,微微彎着眼,和賣花老板說着些什麽。
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拿着一只漂亮鮮豔的粉色玫瑰,笑眯眯地遞到她手裏,“好看嗎?”
“好看。”季青柚給出誠實的回答,仔細端詳着手裏的粉玫瑰,“怎麽突然想起買花?”
“看到了,所以想買給你。”虞沁酒彎起的眼變成了月牙,“就像是你今天買完菜回來給我帶了漂亮的粉玫瑰一樣。”
季青柚瞬間理解到她的想法,也跟着笑了笑,“所以你在用水槍打完我,讓我變得這麽濕之後……”
說着,她撚着自己濕漉漉的衣角,向虞沁酒示意,“也給我買粉玫瑰?”
“怎麽了?”虞沁酒歪頭看過來,微微眯起眼,表情很可愛,“你不想要?”
“喜歡。”季青柚用“喜歡”代替“想要”這個詞,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沒有帶手機出來嗎?”
“是啊~”虞沁酒牽着她的手晃了晃,細細碎碎地說着剛剛的經過,“所以我剛走過去就有些傻眼了,就在那兒看着,想走回來的,但是老板人好好哦,看起來像是一個出來創業的女大學生,她問我想要什麽花,我說粉色玫瑰,她又問是不是要送給人,我說要送給我的女朋友……”
“然後她哇了一下,就送了我一束。但我當然沒有真的讓她送啦,就讓她留了手機號,回去用支付寶轉給她。”
“支付寶?”季青柚覺得疑惑,因為虞沁酒根本沒有申請支付寶賬號。
“對,所以等下你轉給她,只要九塊九。”虞沁酒說着,亮了亮自己手掌心上寫下的電話號碼,很鄭重其事地強調,“但是你也不能用微信去加她。”
“好吧。”當虞沁酒提出要求時,季青柚總是先答應,然後再提問,“為什麽?”
“加別的女孩子微信這種事,不是要經過女朋友同意嗎?”虞沁酒歪頭看過來。
季青柚靜默了幾秒,她确實沒有想到這件事,于是打開手機支付寶,對着虞沁酒掌心上的號碼搜過去,給賣花老板轉了十塊錢。
“那現在就成了我自己買花送給我自己了。”她說。
虞沁酒看了她一會,慢吞吞地吐出兩個字,“小氣。”
“好像是有點。”季青柚輕提唇角,很配合地點頭,還搖了搖自己手上來之不易的粉玫瑰,“那有什麽辦法?”
“好吧,沒辦法……”虞沁酒輕飄飄地說着,在漂亮的夜色裏看向她。
接着,用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在她濕漉漉的發上蹭了蹭,親了親她洋溢着笑意的嘴角,彎着眼笑,輕輕地說,
“可是我很愛你。”
我時而恐懼,時而幼稚,時而破碎。
像是被碎成了無數個碎片。
可每一部分的我,都能感受到從你身上傳來的洶湧愛意,也從未停止過愛你。
到家之後,浪漫和幼稚慢悠悠地踩着夜色回到專屬星球,于是理智順着月亮爬了上來。
季青柚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和發,又看了看虞沁酒,雖然比起她的狀況,虞沁酒身上并沒有怎麽濕,但她還是有些後悔參與剛剛的游戲。
應該把虞沁酒完完整整帶回來的。
不應該在虞沁酒病病剛剛好的時候就這麽任性。
于是到家之後,她催促着虞沁酒去洗澡換衣服,“你先進去洗,我給你收拾好衣服再拿給你。”
“那你呢?”虞沁酒微微蹙着眉,摸了摸她濕漉漉的頭發,“你身上比我濕多了。”
“我沒事,等會拿毛巾擦擦就好。”季青柚說着,看到虞沁酒臉上不滿的表情後,又補了一句,“或者我等下去隔壁洗也可以。”
她們還沒完全住在一起。只是前些天偶爾虞沁酒會過來季青柚這邊住,而這些天虞沁酒生病,季青柚就住在了虞沁酒家裏照顧她。
“好吧。”虞沁酒說着,又很靜默地看了她一會,輕飄飄地開口,“其實我們可以一起洗。”
季青柚的動作完全僵住。
盡管和虞沁酒已經在一起許久,但她們好像還沒有做過一起“洗澡”這種事,就算平時一起睡覺,也只是親親抱抱。
沒有更進一步。
說不清到底是因為太過謹慎和小心翼翼,還是因為在這些事情上有些慌亂無措。
在虞沁酒提出“一起洗澡”的要求時,季青柚只覺得腦中齒輪已經停止轉動,慌亂的思緒胡亂發生效用,讓她無法在這句話之後找到一個恰當的答案來回應虞沁酒。
于是她試圖用轉移話題來回應,“我去,我去給你拿衣服,你要穿哪套睡衣。”
奇怪,她發覺自己有些說不順話。
問完之後,她沒有馬上得到虞沁酒的答案。水珠順着被浸濕的頭發滑落,溫度已經變得有些涼。她動了動喉嚨,回頭看虞沁酒,發現虞沁酒仍然站在她身後。
水珠持續滑落。
安靜地從她身上滑落,在突然變得黏膩的空氣中拉成一條細絲,緩慢地滴落在地板上。
在虞沁酒有些無聲的視線下,季青柚覺得她們的目光也順着這些水流正在緩慢聯結,而自己也莫名變成了一條魚,正在從體內滲出源源不斷的水流。
“怎麽了?”她有些艱難地問。
“我想泡澡。”虞沁酒望着她,沒有走近,看着她的目光仍有些無害,“你确定你真的不想要和我一起嗎?”
她的語氣很輕巧,似乎這只是很随意的請求。
但她剔透的眸子裏卻有着某種燃燒的水光,将季青柚身上滲透出來的所有水流,以及理智,全都燃燒殆盡。
季青柚動了動喉嚨,想要說些什麽。但還沒等她的理智突破足夠将她焚燒的火焰,成功取得她大腦的操控權力,虞沁酒就徑直地走了過來。
很輕很輕地抱住了濕漉漉的她,用纖細的手指撫摸她濕浸浸的發,用自己眼底流淌的水光與從她頭發上不斷往下滴落的水流淌在一起。
換做以往,虞沁酒的動作分明不帶任何暗示。可處于此時此刻的環境下,季青柚還是覺得仿佛一切都被霧罩住,包括她的理智和她的防禦系統。
停留在臉上的手指逐漸被頭發濡濕,臉上的觸感也越來越濕,燈光彌漫,虞沁酒目光柔軟地望着她,濕漉漉地親了她一下,問,“要和我一起嗎?”
季青柚沒有說話,呼吸莫名卻變慢。
于是虞沁酒又湊過來,下一個親吻的力度變深了許多,讓季青柚忍不住用自己潮膩的掌心托着虞沁酒纖細的腰,直到将虞沁酒的上衣也仿佛染上水漉漉的氣息。
在她的想象中,她變成了一條渴求幹燥的魚,屏在喉嚨裏,屏得緊緊的,一分一毫也不敢洩出來。
好似只要她不壓抑,就能讓自己的氣息燙傷虞沁酒。
而虞沁酒卻很不想錯過從她這裏滲透出來的氣息,将她所有的一切奪取到自己的宇宙。
好不容易分開後,呼吸已經重了許多。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眼前的虞沁酒身上寬大的T恤幾乎已經被從肩頭剝離,松松垮垮地罩在腰背處,只要再有繼續往下的動作,又薄又大的T恤便很難再将那些危險的地方罩住。
而現在,即使T恤隐隐約約地籠罩着她,可她整個人還是由內而外地泛着微微的粉,好似被蒙上了一層朦胧的淡粉色霧紗。
漂亮得像正在引誘人去捕撈她的粉色藤蔓。
隔着霧紗,虞沁酒氣息緊促地貼着她的腰,在她發燙的耳朵上親了一下,再次詢問,“再問你一次,你要和我一起嗎?”
季青柚沒辦法再拒絕,抵着虞沁酒熱烘烘的額頭,發出的聲音有些艱難,低得有些喑啞,“好。”
作者有話說:
從今天開始每天的更新提到晚九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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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5-15 00:00:00~2023-05-16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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