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酒精

第72章

◎“我在給一個很重要的人過生日”◎

短暫的地震結束，安全地從展館退出來後，季青柚給其他人打去電話了，報了平安。

沒有人在這次地震受傷，除了虞沁酒。

虞沁酒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受了傷，盡管她額頭被擦傷，創口上的血跡一直隐隐約約地往外滲。可當季青柚問她什麽時候受的傷時，她只茫然地搖搖頭，說,

“我不知道。”

說完後，也許是因為剛剛用了極大的力氣去把季青柚從人群中拽了出來，也許又是因為現在才遲來地意識到自己額頭上受了傷。她覺得有些頭暈，皺了皺眉。

動作幅度不大，卻讓臨近眉心的傷口産生更加劇烈的疼痛，而從傷口中滲透出來的血跡也更明顯，甚至還有下落的趨勢。

她有些失力，有些疲憊地垂了下眼，濕滑的液體便從額頭上滑落，落到眼睫上，讓本來視野裏明亮的季青柚顯得有些模糊。

她下意識地想要擡手去擦，卻被季青柚伸手攔住。

“季青柚……”虞沁酒有些慌亂地握住她的手，語氣也有些無助，“我怎麽了嗎？”

“沒事。”季青柚給出這個答案，一只手牽着她，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臉，很謹慎地端詳着她的傷口，“應該只是破了點皮，等下清洗過後上點藥貼個創口貼，就沒事了。”

“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季青柚問。

“感覺有些頭暈。”虞沁酒如實回答，發現季青柚的表情變得不太好之後，又握緊她的手，“但還好，我覺得沒什麽事。”

“等會去醫院拍個片子。”季青柚很謹慎地對待這件事，将虞沁酒牽得緊緊的，再沒有松開過。

“好吧。”虞沁酒沒有反對，也很謹慎地察看季青柚全身上下的狀況，确認季青柚只是衣服弄髒了點，臉上蹭了點灰之後，松了口氣，“幸好你沒事。”

她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有些輕松。

但她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好，臉色蒼白，臉上的血跡蹭得到處都是，早上出門時幹幹淨淨的衣物此時此刻變得亂糟糟的，頭發也亂得有幾縷被汗水沾濕，粘在頸下。

季青柚望着她，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不敢想象，如果剛剛虞沁酒沒有在人群中将自己拽出來，會發生什麽事。

如果受傷的是自己，虞沁酒又會不會陷入比現在更加困難的境遇？經過這件事，她更加深刻地意識到，當林映香和她說“如果留在虞沁酒身邊的話，一定要做好準備，至少不要讓自己受到傷害”時，所表達的真實意義。

因為虞沁酒無法再承擔失去一個人的痛苦。

“怎麽了？”大概是意識到了她的情緒在此刻繃得有些緊，虞沁酒捏了捏她的手指。

鬧嚷嚷的人群裏，救護車的聲音在持續，她們站在喧嚣的風中，風将虞沁酒柔順的長發和衣角掀亂。虞沁酒的臉上洋溢着失而複得的笑，攜帶着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是不是我不漂亮了？”

季青柚注意到，在問這句話的時候，虞沁酒的下巴往下縮了縮，緊抿着唇，擡手摸了摸側頸。

是蝴蝶又出現了。

“很漂亮。”季青柚說着，眼圈卻逐漸泛紅。在被虞沁酒看到之前，她又低下頭，在自己的包裏翻找，好一會，她找到了被她帶出來的絲巾。

幸好還在。

她将絲巾拿了出來，在虞沁酒愣怔的目光下，将絲巾很輕很輕地圍繞在她脖頸上。

根據虞沁酒的反應調整着位置，于是準确無比地找到了那只蝴蝶停留的位置，在那一處打了一個虞沁酒教給她的蝴蝶結。

在洶湧的風和人群裏，抱住身體冰涼卻仍然有些迷茫的虞沁酒，一字一句地說，

“別怕，我在的。”

沒有人能意識到這樣的狀況發生。

盡管季青柚不斷警告自己謹慎再謹慎，但還是出了意外。她不知道虞沁酒是怎麽受的傷，也不知道虞沁酒在那消失的十幾分鐘裏到底是怎樣度過的。

只知道，在事件結束後，虞沁酒的反應不太對勁。

明明身體冰涼，一直在發抖，明明額頭上的傷口還流着血。可直到她們去到醫院，處理好虞沁酒的傷口，拍好了頭部CT确認一切都沒事之後。

虞沁酒仍然表現得有些奇怪。

不是後怕，不是陷入焦慮和驚懼，而是類似一種由防禦機制所建構的亢奮。

她始終笑，始終為自己這次有好好保護到季青柚而感到慶幸，和遠在英國的林映香打着視頻電話的時候，她很興奮地和林映香分享着這件事，語速變得比平時都快，在林映香問到她的傷口時，她表現得并不在乎這一點，甚至還好心情地沒有再和Brittany鬥嘴。

在視頻電話結束之後，她甚至還和“嘿嘿”複述了一遍她和林映香講述的所有內容，以及在魚缸裏游動着“阿爾卑斯”和“棒棒糖”，都沒有被她放過。

虞沁酒陷入了一種奇怪的興奮感中。

季青柚分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也許這件事對虞沁酒來說的确是契機，是将“我什麽都沒辦法做”的這個魔咒從自己生命裏祛除的重要路徑。

她知道，對虞沁酒來說，能夠有能力、有資格地去保護自己愛的每一個人，是虞沁酒渴望已久的事情。

但這次與捐肝給林映香那次并不一樣。盡管很準确地在那個瞬間将季青柚救了出來，虞沁酒會因此感到亢奮；但同樣，在沒有找到季青柚之前的那十幾分鐘，也如同一場盤旋在她心底的噩夢。

她成功從這場噩夢中突圍而出，但她也在防禦系統的亢奮之下，顯露出由這場噩夢而産生的驚懼。

這并不矛盾。

季青柚也意識到，平時回到室內就會将絲巾取下的虞沁酒，在回來的一整個下午和晚上都沒有取下絲巾。

甚至在下午洗完澡之後又戴了上去。

睡覺之前，季青柚沉默地看着她，艱難地發問，“絲巾不摘下來嗎？”

“嗯？”虞沁酒的眼裏流露出一絲迷茫，她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好似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把絲巾摘下來，于是一邊有些費力地将絲巾解下來，一邊朝季青柚無害地笑，“我就說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看着這樣的虞沁酒，季青柚覺得難受。

但她很清楚，作為戀人，她需要在這個時候表現得更加強大，才能讓虞沁酒更好過。

虞沁酒并不需要一個和自己一起痛的戀人。

陪伴和支撐，是季青柚最能給予虞沁酒的力量。因此，季青柚只能更加努力地去這樣做，讓自己成為擁有力量的戀人。

睡覺之前。

虞沁酒抱緊她的腰，将自己虛弱又頑強的生命交付于她。她願意全盤接受，輕輕地拍着虞沁酒的背，向她傳達出“始終都在”的信號。

也許是經歷了白天的疲累，也許又是因為這件事對虞沁酒而言真的是某種契機。

虞沁酒入睡很快，但也很快陷入噩夢。

季青柚還沒完全入睡，迷迷糊糊間聽到虞沁酒喊自己的名字，又是夢語，語氣裏攜帶着驚懼和無助。

她不知道虞沁酒到底夢到了什麽。

只握住虞沁酒的手，輕拍着虞沁酒瘦弱的背脊，一句又一句地回應，用最大的耐心撫慰着虞沁酒。

噩夢的持續時間再長，也會過去。

月光流淌，時間靜谧。這個晚上，季青柚注視着虞沁酒貼好創口貼的額頭，很久，很久。

睡夢中的虞沁酒呼吸綿長，卻無意識地縮了一下頭，接着想要擡手去撓自己的側頸。季青柚注視着她，在她側頸處留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溫熱觸感傳遞，在皮膚處彌漫。

也許是感應到了什麽，虞沁酒擡起的手又無意識地下落，最後落在季青柚的腰上，才像是找到了什麽落點一般，抱緊她，整個人都往她懷裏縮了縮。

這件事情并沒有簡單地過去。

額頭上的創口緩慢恢複，并且逐漸結疤。但精神創傷和防禦系統的對抗并沒有在很短的時間內結束。

如果将這種精神創傷比作感冒。

那這次她所産生的反應，就是免疫系統為了殺死在身體內盤旋的致病菌，而産生的一種排異反應，這個時候，免疫系統會通過“發燒”這個症狀對致病菌進行消殺，從而徹底将致病菌排出體外。[1]

但是在這個對抗過程中，機體也會産生一系列的症狀。

對虞沁酒來說，這次的對抗讓她陷入亢奮和驚懼的撕扯中，不僅是“蝴蝶”這個症狀開始發酵，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無法控制的物理症狀。

“情緒發燒”好幾天之後，她的身體也真的開始發燒，好似是她的防禦系統真的想要利用這種方式，将“蝴蝶”趕出自己的精神世界。

對虞沁酒而言，這種物理發燒比情緒發燒會更好一些，至少在陷入物理發燒時，她的“情緒發燒”會有所減輕。

童話的結局往往止步于“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但後續的生活和細節不會被詳細刻畫。

同樣，虞沁酒的病情不會因為和季青柚在一起就神奇地好轉，愛意不能憑空戰勝所有的一切。童話故事其實也會有這樣的時候，重要的不是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是歷經再多苦難，仍舊至死不渝，仍舊願意互相治愈。

路上雖有荊棘，但還是會朝着終點走去。

面對着生病的虞沁酒，季青柚有時也會感覺束手無策，但更多時候，她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可靠。

前兩天虞沁酒的狀況不太好，季青柚沒辦法請假，幸好已經退休的秦白蘭有空照顧虞沁酒，讓她沒有因此感到太多歉疚。但她還是争取所有下班時間，照看着昏昏沉沉的虞沁酒。

剛開始虞沁酒吃什麽都吐，吐得嘴裏發苦，她便炖了一些好入口的湯，至少讓虞沁酒補充一些體力。

夜裏虞沁酒總會感覺冷，總是時不時醒來。但每次季青柚都能察覺到，并給虞沁酒交換着自己的體溫。

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慶幸，經過多年的鍛煉，她不再是以前的病秧子，至少在虞沁酒生病的時候，她能夠安然無恙地照顧對方。

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個醫生，是真的會讓自己在這種時候顯得可靠一些。

在反反複複的發燒過後，虞沁酒終于開始顯露出好轉的趨勢，至少已經能清醒地吃上一些東西，沒有前幾天睡得那麽久。

這讓季青柚松了口氣。

在虞沁酒這次生病的第四天，季青柚終于輪休，而病剛剛好了一些的虞沁酒突然很想吃紅燒排骨。盡管季青柚覺得大病初愈的虞沁酒不應該吃如此油膩的菜品，但還是一大早去菜市場買了排骨，并打算将口味做得清淡一些。

在路過花店時，她看到開得很鮮豔的粉玫瑰，于是忍不住駐足，走進去之前有些猶豫地看着自己手裏提着的排骨。

粉色玫瑰開得太過鮮亮，與她手裏提着的排骨有些格格不入。但想到虞沁酒收到粉色玫瑰時的心情，她沒再遲疑，就這麽提着排骨走進去，很禮貌地買下鮮豔的粉玫瑰。

一手拎着排骨，一手舉着粉玫瑰。

這讓她顯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頂着很多目光回到家中，用花瓶将粉玫瑰裝起來，放在了虞沁酒的床邊，好讓醒來的虞沁酒能第一時間看到如此漂亮的粉玫瑰。

如她所料，虞沁酒很喜歡粉玫瑰，也很喜歡她改良過的紅燒排骨，吃下比平時更多的米飯。飯後，虞沁酒還是有些提不起力氣，季青柚便陪着虞沁酒一起睡午覺。

可大概是今天的粉玫瑰真的開得很好。明明已經困倦地有些睜不開眼，虞沁酒還是時不時努力睜開眼睛，看看放置在床邊的粉玫瑰，像是要将代表着“初戀”的粉玫瑰完整無暇地裝進自己的夢中。

“不準看了。”季青柚提出要求，“你看起來很累，還是要多休息一會。”

說着，她又補了一句，“我可以明天再給你買。”

“可是明天的粉玫瑰還會像今天這麽漂亮嗎？”生病的虞沁酒很像個小孩子，發出一些很具有哲理性質的提問。

“我會給你找更漂亮的。”季青柚是個實幹派，“我已經記住那家花店的名字了，明天再去看一看。”

“你說的。”虞沁酒滿意地閉上眼，“不過……找不到也沒事啦……不要勉強……”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好似很快就能陷入睡眠。

生病的這幾天，虞沁酒的睡眠變得格外的好，從失眠難以入睡變得嗜睡。因為這場病消耗了她太多體力，反而讓她的精神世界開始舉白旗暫時投降，不再像以往一樣折磨她。

在虞沁酒入睡之前，季青柚看着她微微顫動着的眼睫，在那上面留下一個很輕的吻，摸了摸她的頭，

“好好睡覺。”

“你不準跑。”睡夢中的虞沁酒不知不覺地說了一句。

季青柚握緊她的手，不知道虞沁酒是在做什麽夢，卻還是放輕聲音，“好，我不跑。”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虞沁酒的手機開始發出振動，她有些難受地蹙了一下眉。

季青柚及時拿過她的手機，關了靜音。

“是誰？”虞沁酒的聲音有些迷糊。

季青柚查看她的手機，抿了一下唇，“是你上級發過來的微信，她關心你的身體，問你有沒有好一點。”

“嗯？”虞沁酒迷糊地睜開一只眼，只在季青柚臉上晃了一眼，又打了個哈欠，“還有呢？”

季青柚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被拆穿，有些無奈地繼續往下說，“她讓你把上次的渲染圖發給她。”

“那你幫我回一下微信，我已經好多了，明天就可以來上班。”虞沁酒說。

季青柚不太希望她明天就開始上班，“我覺得你需要再休息兩天——”

話沒說完。

虞沁酒在她唇邊親了一下，撒嬌式地在她懷裏蹭了蹭，嗓音軟輕地強調，“明天就可以。”

“不——”季青柚本還想堅持底線，可下一秒就被虞沁酒的唇堵了回去。

呼吸缱绻，揉雜着微熱的體溫。

季青柚有些喘不過氣，本來還想掙紮，但她的所有掙紮在虞沁酒面前好似都無效。

一個很綿長很深入的吻過後，虞沁酒溫熱的呼吸嵌入她的頸側，“我覺得我沒事了，已經退燒了不是嗎？”

季青柚看了她一會，替她整理着有些淩亂的發，她總是無法回避虞沁酒的要求，“那也明天早上再說。”

“好吧。”虞沁酒适當地服軟，彎眼笑了一下，“那你就回複明天早上盡量來上班。”

季青柚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拿起手機照着她的意思，将微信回複了過去，“那渲染圖呢？”

“我已經導出來了，就在電腦裏，電腦放在書房，你在桌面的文件夾裏幫我找一找，幫我發過去就行。”虞沁酒說着，又窩在枕頭上，很困倦地阖上了眼皮。

季青柚去書房找到了電腦，本想在書房發了再過來，但她沒能找到虞沁酒上司說的那個渲染圖，于是又只能拿着電腦回去找虞沁酒。

但在她回去之時，虞沁酒已經睡得很沉。

已經在深夜裏注視過無數次虞沁酒的睡臉，季青柚完全能分辨得出，此時的虞沁酒已經陷入睡眠。

她不敢再打擾虞沁酒。

只是小心翼翼地上到床上，抱着電腦開始嘗試自己找尋那份渲染圖。在床墊陷落的那一秒，虞沁酒就準确地抱住了她，臉上的表情比剛剛更安穩。

她握住虞沁酒柔軟的手指，一只手牽着虞沁酒，另一只手艱難地在觸摸屏上移動，尋找渲染圖。

但出于對虞沁酒電腦的陌生，她沒能很快地找到渲染圖，反而在複雜的文件命名中，再次注意到了那個以“YQJ28-19”命名的藍色文件夾。

瑣碎的記憶開始浮出。

她記得，在第一次看到這個文件夾時，虞沁酒開玩笑地和她解釋：這是十九歲到二十八歲，別人送給虞沁酒的情書。

當時她并沒有相信虞沁酒像是開玩笑一般的解釋。于是那時虞沁酒又和她說，這裏面是工作資料。

這個解釋聽起來還算比較合理。

從腦海中檢索到“工作資料”這個詞語，季青柚很放心地點了進去。出乎意料的是，點進去之後，裏面還有很多個文件夾。

所有文件夾都用數字命名。

第一個數字是2012，第二個數字是2013，一直持續到2021，一共十個文件夾。

似乎是年份，但沒有2022和2023.

季青柚抿着唇，也許2022年以後的工作資料并不在這裏面，但鬼使神差的，她還是點開了自己最好奇的那個數字。

2012.

裏面只有一個視頻，縮略圖顯示的視頻時長很長，竟然達到二十四個小時。

這并不是工作資料，季青柚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鼠标在退出去和點進去之間猶豫。

她有些遲疑，于是退出“2012”的文件夾，再次點開每個以年份命名的文件夾，發現所有以年份命名的文件夾裏面都只有一個視頻，每個視頻的長度都有二十四個小時，從淩晨記錄到下一個淩晨。

看起來是完整的一天。

虞沁酒到底在記錄些什麽？

季青柚看了看睡夢中的虞沁酒，本想直接退出去其他文件夾裏找到那份渲染圖，可關于視頻內容的好奇心還是戰勝了一切。她抿了抿唇，将電腦聲音調到靜音，打開了2012年的視頻。

意外的是，視頻裏并沒有錄制到什麽重要內容。

看起來不是很清晰，很像是用老式DV拍攝下來的視頻，然後再導入到電腦，所以會顯得畫質有些模糊。

攝像頭只是對準着一扇窗戶，時間看起來是夜晚，窗外是白茫茫的雪景，飛揚的雪絮正在不斷地往下落，窗戶邊沿上也堆着薄薄的一層積雪。

她不可能将二十四個小時的視頻全都看完，于是滑動着，試圖尋找着視頻角度的變化，但她沒在視頻裏看到虞沁酒，也沒有見到任何熟悉的人或者是物。

窗外是一條繁鬧的街，不停地有人和車經過。這個持續時間長達十二個小時的視頻竟然只是在拍街景。

這是一個将視角固定在這扇窗戶的視頻，沒有任何改變。

季青柚有些茫然，但還是繼續打開了其他文件夾裏的視頻。她沒想到，每個視頻看起來都好像是同一個位置。

同一扇窗戶，同一條街，持續二十四個小時。

有時候在下雪，有時候沒有下雪，但每個人都穿着厚厚的大衣，有時候路上還會有穿着紅衣服和戴着紅帽子的聖誕老人路過，看起來應該是冬天。

冬天？

意識到這一點，季青柚下意識地移動鼠标，去查看每個視頻的日期。

看到日期之後，一切都明了。

每一個視頻的日期，都是12月24日這天。

這一天，既是平安夜，也是季青柚的生日。每一年的這一天，虞沁酒都會來到這個位置，錄上二十四個小時的視頻。

季青柚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麽，但心髒還是在這一瞬間像是被泡到了水裏，有些酸澀。

視頻仍在滑動。

她突然發現了一個眼熟的地标，在視頻左側位置，有一個很熟悉的紅色電話亭。

無法遺忘的記憶飄過來。

她敏銳地感覺到，這個電話亭，就是那個倫敦雪夜她與虞沁酒相遇的那個紅色電話亭，她撥通那個無法打通的電話時，虞沁酒從天而降出現在的那個紅色電話亭。

于是，所有的細節開始在腦海裏組裝。

她仔細辨認視頻中的細節，發現這裏竟然就是一般般酒館的位置，她記得，其實一般般酒館是一家二十四小時都開門的酒館。

在這十個視頻裏，有時候窗戶這邊的裝飾和燈光會有一定的變化，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這是一般般酒館的某個角落。

也就是說。虞沁酒，會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來到一般般酒館，在同一個位置，面對着那個被風雪掩蓋的紅色電話亭，錄下完整的一天。

原來YQJ28-19，意思是，十九歲到二十八歲，季青柚的生日。但那個紅色電話亭代表什麽？虞沁酒明明沒有和季青柚說過自己記得那個雪夜的事情。

難道只是巧合？

季青柚想要探究更多細節。如果可以，她願意花費時間，将這十天的視頻全都看完。

這并不能一蹴而就。

但她還是沒有放棄嘗試，甚至拿上耳機，在電腦上插入，試圖從聲音中尋求答案。

有了聲音之後，視頻顯得鮮活許多。

但這些聲音裏，極少有虞沁酒自己的聲音。大部分時候，她都只是和別人說句“謝謝”，或者是發出一些比較友好的笑聲，又或者是嘈雜的音樂聲将她的所有動靜都掩埋。

一個下午。

虞沁酒睡得很沉，而季青柚卻一直在看着這些視頻。終于，在2018年的視頻裏，有個稚嫩的童聲出現。

她能聽出來，這是比現在小幾歲的Brittany的聲音，用着還有些蹩腳的中文，問虞沁酒，

“Debby，你在這裏看了好久，是在看什麽？”

虞沁酒的聲音沒有馬上出現。季青柚以為虞沁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視頻裏的虞沁酒一直表現得很安靜，但是在嘈雜的聲響持續一段時間後。

虞沁酒的聲音真的從那個遙遠的城市，遞到了季青柚的耳機裏。

“我在給一個很重要的人過生日。”她輕輕地說，聲音有些空。

作者有話說：

[1]參考百度健康“發燒是身體免疫力自我修複的過程嗎”詞條。ps：雖然參考了很多資料，但文中關于焦慮症的治療過程并不專業，關于心理咨詢和治療的過程也并非專業，大家不要對标現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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