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衡
曹閑月差點沒有笑出聲,眼前小豆丁一樣的人,剛才還被人欺負的哭唧唧,現在反而要保護自己?是誰給他的勇氣,梁靜茹嗎?
她剛想拍拍擋在自己身前的小肩膀,讓他一邊去,就聽對面的李漢與自己身後的小弟得意洋洋說道:“沒想到就這麽一個野種,還有人保護他。”
“大哥,我看他也只是一個只會躲在女孩背後打哆嗦的膽小鬼。”他背後的小弟迎合道。
“算了,今日本大爺就大人有大量,先放了你一次,下次再遇見…”李漢昂着下巴,鄙夷地看着謝棠。
話還未說完,一把肮髒的掃帚就落在了他張開的嘴巴上。
“既然你的家長沒有教育好你,那我就替你的家長好好教訓你一番。”曹閑月拉開架勢,掃帚如急雨一般落在李漢的身上。
李漢被打的措手不及,想要還擊卻被曹閑月的掃帚壓制的毫無反抗的餘地。
“快救大哥!”他身後的那些小弟見狀,立刻叫喊着圍了上來,一邊企圖搶奪曹閑月手中的掃帚,一邊拉扯着李漢往後撤,但曹閑月既然敢出手救人,自然有以一敵百的本事。
手中的掃帚一橫掃,直接給包圍她的小痞子,一人一掃帚。再揮舞幾下,地下的塵埃都被她揚了起來,嗆得那些小痞子咳嗽不止,乃至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終是李漢先受不了了,叫嚷着自己帶來的人快撤。臨走前,他還不忘惡狠狠地瞪着曹閑月,喝問道:“你有本事就留下你的名字來!”
曹閑月見他們要溜之大吉了也不打了,放下掃帚,擲地有聲回應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木蘭是也!有本事,你就再來找我!”
花木蘭是她上一輩子在某款游戲裏最愛用的角色,她當然不會傻到告知對方自己真正的姓名讓人好告狀,所以當對方要她留下名字的時候,腦子裏第一反應就浮現了這個名字。
李漢也是不學無術,一時之間竟沒有發現這是古人的名字,氣咻咻道:“花木蘭!我記住你了!後會有期!”說完,就帶着自己的小弟們灰溜溜跑了,像生怕曹閑月從後頭追上來一樣。
曹閑月目送着他們跑的沒影子,才将掃帚戳在地上,不屑地哼了一口氣。就這些小兔崽子,還想和自己鬥,回家再多吃十年大米再來吧。
“謝…謝謝這位姐姐。”耳邊突如其來的感謝聲,打斷了曹閑月的思緒。
她回過神來,就見方才從那群小兔崽子手下救出的小孩對自己端正的行了一禮,頭都要扣到地上去了。
Advertisement
曹閑月沒有拒絕,只是身子往邊上微微撤了一步。她不喜歡古代這些亂七八糟的禮儀,但她不可能說服每一個人都不對她這麽做,所以久而久之她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你是哪家的小孩…”曹閑月一頓,想到了自己現在外表也不過十歲,不能表現的太成人了,于是語氣一變,接着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他們為什麽圍着你欺負?”
那小孩在曹閑月面前顯得有些拘謹和緊張,攥緊自己手中的藍本子,語無倫次道:“我叫謝棠,他們都是我在學堂的同窗,本性就喜歡欺負人…”
曹閑月仍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将他上下一打量,道:“看你這麽小,就一個人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不怕家裏人到處找你?”
她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一個人跑到了這裏來。
對方一看就是性格內斂的小孩,此時面對着曹閑月也是支支吾吾的,道:“我聽說靈犀寺裏有一副吳畫聖的文殊維摩菩薩像,慕名而來瞻仰,後又被這寺中滿牆的壁畫所吸引,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這裏…”
曹閑月一挑眉,看來他和自己一樣,都是迷路到這裏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巧合?
她好心的多問了一句,道:“那你也是一個人來這靈犀寺的嗎?”
謝棠抿緊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點點頭。
“知道回去的路嗎?”
“知道。”
“既然如此…”曹閑月毫不客氣地拍拍他的肩頭,道:“趕緊回去吧,別讓家裏人擔心,我也要走了…”
曹閑月說着就把手中的掃帚歸置回了原位,随便挑了一個方向準備繼續探路。
她還未走出幾步,忽聞背後又是一聲“姐姐”。
她困頓的轉身,謝棠依然站在原地,卻又對她合手一躬道:“謝棠還是要感謝花姐姐救命之恩,将來要是有機會,謝棠定當湧泉相報…”
曹閑月幾乎要笑出聲,什麽花姐姐,她就随口那麽一說,一個、兩個竟都當真了。
靈魂是二十歲多的成年人,又面對比自己小的人,曹閑月好不容易忍住笑,又不免用大人的口氣說道:“我不是什麽花姐姐,我是‘草’姐姐…”
“‘草’姐姐?”謝棠一時不解,就又聽曹閑月說道:“大恩不言謝,只要你能記住我的名字,就當我們相識一場了,不用說那些客氣話,走了!”
“诶…”等謝棠總算想明白“此曹非彼草”時,曹閑月早已沒了身影。
她凝望着曹閑月消失的方向,抱着懷裏的畫本,久久失神…
曹閑月七繞八繞終于走出了靈犀寺的迷宮,回到山門前,正好迎面撞上找她找的正着急的曹大郎曹郁。
“幼卿,你跑哪裏去了?!我到處找不見你,還以為你丢了!”曹郁急匆匆跑到她的面前,一下子就抓住了曹閑月的手腕道。
明明是個秋高氣爽的天氣,他的額頭上卻是因着急而逼出的汗水,道:“吓死我了你!”
不說一聲就走開,這的确是自己的錯,曹閑月抱歉的說道:“我看牆上的壁畫好看,看着看着就給迷路了…好不容易才找回來。對不起,大哥。”
曹郁重重的松了一口氣,見她知錯了,也沒有打算追究,只說道:“下次不許這樣了,現在的世道,壞人很多,你要是真的丢了怎麽辦?”
他愈說愈擔心,幹脆把曹閑月緊緊牽着,不讓她再到處亂跑。
曹閑月不慣讓他牽,何乃曹郁人高馬大,她又小胳膊小腿的,哪裏争的過他。
曹郁轉身帶着曹閑月往回走,不無遺憾的說道:“找不到你的功夫裏,素宴早就開始了,眼下要再去,已是來不及了。”
曹閑月不以為然道:“那就下次再來一趟好了。”
曹郁嘆了一口氣:“也只能這樣了,我們去買些炙豬肉就回家…”
要知道靈犀寺內有一處燒豬院,掌勺的雖然是和尚,但卻炙得一手好豬肉,在徽京內遠近聞名。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要帶點東西回去給父母嘗嘗了,曹郁是這樣打算的。
說話間,迎面的人群裏擠出了一男一女來,一看到曹郁和曹閑月,兩人眼睛俱是一亮,相偕着徑直走到曹郁面前,道:“曹兄,你找到你的妹妹了?”
曹郁也看到他們了,當即笑逐言開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多謝趙兄和嫂夫人方才幫我一起尋人。”
他口中的趙兄,身材偉岸,穿着一身和曹郁一樣的襕衫,端是一幅文質彬彬的模樣,但站在他身側的女子,更加吸引曹閑月的注意。
她比自己的丈夫略矮一些,寬額杏眼,鼻梁高挺,皮膚白皙,耳戴着珍珠墜子,襯得雲鬓如墨,雖稱不上絕色,但一颦一笑間卻自帶一股溫婉動人的風情。
她像一道靜沉的秋水,又像一卷徐徐展開的書,光是站在哪裏,就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無妨,我夫婦二人來此也是湊巧,能幫曹兄尋妹妹亦只是舉手之勞罷了。”那個趙兄客氣的回應道。
曹郁笑道:“我對趙兄和嫂夫人的嗜好早有耳聞,不知這趟來此,有沒有尋到二位喜歡的金石碑文?”
金石碑文?曹閑月心裏咯噔一聲,緊接着又是咯噔好幾聲。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眼前的這二位,該不會是…
不是吧…不是吧…曹閑月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呼吸緊張了起來,腿也有些發軟。這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崇拜一個偶像很久很久,有一天那個偶像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
這時面前的趙夫人注意到了曹閑月的目光,好奇的問道:“曹妹妹,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曹閑月一怔,登時搖搖頭。
“那曹妹妹為何如此看着我?”她一笑如春風拂面。
“你是…玉衡居士嗎?”曹閑月忐忑問道。
“曹妹妹竟知我的字號。”李希蘊乍然從眼前這個才十幾歲的妹妹口中聽到自己的字號,頗為驚喜。
另一頭的趙易之和曹郁聽到兩人的對話,也齊齊看了過來。
曹閑月強壓下心頭的激動,她決計沒有想到自己能夠有朝一日見到活的李希蘊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