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間

第7章 欺負

曹閑月久仰靈犀寺大名，如今得見，才知它到底有多繁華。

所謂靈犀寺，是一座寬闊的寺廟。因地理位置優越，寺中的中庭和兩庑又極闊，可容納下萬人，于是徽京販賣貨物的商旅都默契的選擇在這裏交易，時間一久，這裏就變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市集。

每月開放三次，屆時寺中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售賣的物品更是應有盡有，滿東京的人都視逛靈犀寺為一件興事。

曹閑月随着自己哥哥走入靈犀寺的山門中，當先便見到山門兩旁擺滿了竹籠，內裏飛禽走獸，貓犬魚蟲，無所不有。

曹閑月不由睜亮了眼睛，如果不是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都還穿着古裝打扮，她都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的大都市裏。她眼下所看見的景象，不正和那些老城區的菜市場裏的一模一樣嗎？

再順着臺階往上，到了第二道山門，售貨攤上的物什變為了日常的一些用品，例如竹草席、牙刷、小兒的玩具、幹果之類的，往來的游人也多了起來，賣物的小經紀不停招呼着過路的游客。

曹郁牽着曹閑月的手，并沒有停留在這裏，而是一個勁穿梭過人群，往寺廟深處而去，終于到了天王殿前的走廊裏，這裏有尼姑擺下的攤子，專賣一些刺繡織物、金釵銀飾等。

曹郁對着攤子一番精心挑選後，在一個年老尼姑的推薦下，拿起了一副手環送到曹閑月面前，問道：“妹妹，喜歡這個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注意力放在別處的曹閑月一愣，繼而接過了他手中的手環，稍看了一眼，問道：“哥哥要送給我嗎？”

“當然。”曹郁笑得尤其爽朗道：“今日是帶你出來玩的，禮物自然也少不了。”

他說着就動手将手環套進了曹閑月纖細的手腕上，在銀器的映襯下，曹閑月原本白皙的皮膚更加發白，刻紋一一可見，尺寸也剛剛正好，曹郁當即高興的掏出錢，付給了那老尼姑。

曹閑月其實并不喜歡這些繁瑣的飾品，但看曹郁一臉興奮的模樣，她也不好說不要，便任由它套在自己的手腕上，面上擺上歡喜的樣子，充分滿足了曹郁做哥哥的成就感。

買完禮物，時辰尚早，未到素齋開宴的時候，曹郁便繼續帶自己妹妹走馬觀花般的游覽。

因身邊的行人擁擠，曹閑月也還小，他怕把妹妹弄丢，就緊緊将妹妹牽在自己的身邊。

穿過香霧缭繞的天王殿，來到殿後大雄寶殿門前，這裏是一塊專門用于販賣書籍、圖畫的區域。琳琅滿目的文房四寶、書畫古籍，一下子就将曹郁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了，或者說他這次來的目的，除了享用美食以外，就是奔着這處來的。

曹閑月雖然也喜歡閱書，但她卻在寺廟的牆上發現了令她更加感興趣的東西。她松開了曹郁牽着自己的手，走到了牆下，仰起頭來認真端詳着牆壁上五顏六色的壁畫。

在她的左手邊，牆壁上繪着名為“佛降鬼子母揭盂圖”的畫，右手邊是“熾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戲圖”。壁畫中的人物面目或猙獰，或和藹，栩栩如生，須發皆清晰可見，衣飾飄逸如風吹。

曹閑月即便對壁畫不甚了解，也覺得這些壁畫畫得出彩。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她雖然看不懂，但是并不妨礙她發出“卧槽”的驚嘆聲。

她順着牆根一邊走一邊看，不知不覺就遠離了自己的哥哥和人群，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身處寺廟不知名的角落。

空蕩的院落，安靜的樹木，曹閑月茫然地向四周環視了一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這裏的。

假如她真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恐怕眼前的此情此景早就把她吓哭了，但是誰讓她有個二十多歲現代人的靈魂呢？

曹閑月撇了撇嘴，面無懼色的挑了一個大致方向往回走。

左繞繞，右轉轉，曹閑月才發現這個寺廟頗大，她走了半天仿佛都沒有盡頭的模樣，而路上更是一個人都沒有遇見。

直到轉過一面院牆，曹閑月耳朵一動，忽然聽到前方有人聲。

她快走了幾步，本想着找個人問問路，卻沒想到意外地撞破了一起宋朝幼齡兒童欺淩現場？

“沒想到啊，謝棠你竟然今日也在這裏？”幾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圍着另一個小孩起哄，當首一個最壯的男孩朝被包圍的小孩嬉皮笑臉的問道：“是誰帶你來的？”

被他們包圍住的小孩身材瘦小，年齡約莫八九歲上下，長相端是唇紅齒白，若不是他身上穿着過大的男孩衣服，曹閑月幾乎辨別不出他的性別來。

他懷中抱着一本藍色小冊子，手裏還緊緊捏着一只細毫，神情緊張又害怕，宛如被群狼包圍的小綿羊。

“是你的父親嗎？”當首的男孩揚眉挑釁說道：“哦，對不起，我忘記了，你是一個沒有父親的野種。”

此話一出，跟在他後頭的那些小男孩登時哄堂大笑。被他們包圍的小孩則握緊了拳頭，壓抑着自己的怒氣。

曹閑月聽着對方呼喚男孩的名字，覺得這個名字有些似曾相識，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看着這包圍的架勢，不用猜也知道是大孩子在欺負小孩子了，她不禁感嘆無論哪個時代都有這樣的事啊。

“怎麽不說話？是不敢應話嗎？”當首男孩見謝棠引而不發，得寸進尺道。

他朝前邁了一步，逼近着謝棠道：“還是已經被我們吓得尿褲子？”一邊說着，還一邊用暧昧的眼神向下瞟。

他身後的那些跟班附從道：“一定是！一定是！”

“你！”被他侮辱的謝棠正要反駁，她手中的小冊子卻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給我看看。”當首男孩動手就要來搶，謝棠哪肯讓惡霸觸碰自己的寶貝，一把掃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怒罵道：“滾開！”

男孩見他竟敢反抗，心頭火起，猛地揪住了謝棠的衣領，一把把他推倒在地：“你竟敢叫我滾？”

“給我狠狠揍他！”

眼見對方要被一群人圍毆，曹閑月看着那小孩可憐，也想起了自己曾經在校園裏被人欺負的經歷，決定出手幫幫那小孩。

她斜眼冷冷看向了身邊放在牆角的竹掃帚…不是她好管閑事，只是她見不得有人恃強淩弱。

面前這群人，謝棠是認識的。

當首的那個壯孩子名叫李漢，與她是同窗同學。因他的家世不凡，還有天生的身強體壯，所以常常糾結一群與他一樣不喜讀書的學生四處欺負弱小，招貓逗狗。

因着她家裏的特殊，為此她也成為被欺負的衆多弱小之一。在學堂的時候，有齋長在，他們還不敢太放肆，頂多對自己進行口頭上的挑釁侮辱，自己不理會也就罷了。

沒想到今日她偶爾來靈犀寺一趟，也能遇上他們，謝棠又害怕又覺得自己倒黴。

在他們提起自己的父親的時候，謝棠攥緊自己的拳頭，猶可忍耐。

沒關系，從小到大，被人提起早亡的父親或是被罵野種的經歷多不勝數，她早已習慣了。

哪知他們還想來搶自己的畫本，謝棠宛若被觸碰到了逆鱗，一句“滾開”脫口而出。

李漢果然被觸怒，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說着就要打她。

就在她以為今日在劫難逃之時，從天突然降下一道黑影來，一把掃帚“啪”的一聲就打在了李漢面容猙獰的臉上。

被偷襲中的李漢倒退幾步，腦子嗡嗡，臉卻火辣辣的疼，而他身後的小弟們和謝棠都還處于懵圈狀态，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孩提着一把掃帚，插在了她和李漢等人的中間。

還是李漢率先反應了過來，瞪圓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怒不可遏道：“哪裏來的畜牲敢打老子？”

那女孩在他的盛怒之下毫無懼色，悠然轉着剛才偷襲李漢的武器，道：“只是一個過路人，看到這裏有人在作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李漢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孩，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大的年紀，連個子也比自己矮三分，不知她哪裏來的勇氣行俠仗義，嗤笑一聲：“小妹妹，看你是女孩子，我們不欺負女孩子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剛才你打我那一下。趕緊上一邊玩去，不要妨礙哥哥們做事，不然連你一塊打。”

說着，要上前把曹閑月推開，繼續作弄謝棠。

“今天這件事我管定了！你們要是還敢欺負我背後這個人，先問問我答不答應！”女孩柳眉倒豎，氣勢騰騰地說道。

她明明歲數也不大，渾身散發出來的氣魄卻足夠攝人。

即便她要比李漢矮上三分，但她勇敢的身影投到謝棠的眼中卻高大無比。此時的謝棠怎麽會不知女孩這是在保護自己，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在外人眼裏，她還是個男孩，一個男孩怎麽能讓女孩保護自己，于是她抖幹淨身上的灰塵，昂首挺胸的擋在曹閑月的面前，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道：“你們…你們…不能欺負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啊，忘記說了，本文純屬虛構，如有巧合，那就是我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