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相稱的婚姻
“好好搜一搜,夫人說了,要看看有趣的東西!”
門外傳進來一聲嚣張的命令,把秦婉從震驚中喚回。
不知道是誰,她本能地把箱子關好,飛快地藏回原處。聽到翻箱倒櫃的聲音越來越近,她趕緊藏到垂地的窗簾布後,伸手搭上大衣內袋的手槍,緊張地窺視那圈內藏乾坤的榻圍。
幾乎同時,門被打開。
“喲!快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麽!”先進來的是一個五官老實、眼神兇狠的幹瘦男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窗簾後藏身的秦婉。
秦婉全身冰冷,她把槍藏到身後,屏住呼吸不敢答話。
來人打量着映上窗簾的陰影,晃晃手裏的槍,沒有貿然上前:“樓下是你的人吧?見到我們都傻了,槍都忘了拔!”
“你們是誰?他們怎樣了?”秦婉意識到那是她的命令他們才沒有采取行動,擔憂令她忘記了恐懼。
“什麽啊,原來是個女人……”男人走上前猛地扯開窗簾,秦婉吓得倒退半步,卻無處可躲,“一群想要阻止我們,卻拔不出槍來的人會怎麽樣?”
“難道……你們?!”秦婉猜測到結果,怒視對方的眼睛,渾身顫抖。
“廢話少說。”那雙眼睛再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請你出來吧!”
“不!”條件反射地喊出這個字,秦婉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可身後已沒有一寸空間。
“不?”那副眼神已足夠猥瑣,“這可是你說的!”他朝外喊了句,“兄弟們,這位小姐同意了,都進來開個葷!”說着,向後扔掉了手槍,撲了上去。
“啊——!”走道裏傳出秦婉撕心裂肺的尖叫。
布魯日的天空又開始下起冰冷的雨。
雨停的時候,這幢房子的大門前又出現了一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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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不得已,不要開槍。”淩風吩咐一句,便率先沖了進去。
敞開的房門讓人反而不安,尤其是空氣裏若有若無地飄散着一股血腥味。他們舉着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這邊!”蘇建敏銳地确定了血腥的來源,低聲示意,朝一個房間靠近。
腥味猛地撲鼻,四具腦漿迸裂的屍體橫躺在血污中,慘不忍睹。
阿木臉色煞白:“我們的人。”
那麽秦婉……!
一行人閃身往樓上沖去。
一具屍體倒在二樓的樓道口,脖子上的動脈破碎,看面孔蘇建認出是上官晴養的殺手。地毯上有他死前逃離留下的血跡,順着血跡往前看,一個房間門口躺着兩具屍體,一時間腥味鎖喉,鋪着厚實地毯的二樓走道猶如死亡之路。
明明不久前才發生過激烈的械鬥,而此刻,整棟別墅卻陷在一片詭異的寂靜裏。
秦婉呢?
淩風眼睛都急紅了,陸翎理解地回望他,用眼神安撫他冷靜。
有屍體的房間理智推斷不可能有人,他們兩人一組分別悄無聲息地繞開屍體,閃進另外幾個房間,沒有任何發現。
望着最後一間房,兩個身材彪悍的男人被一槍爆頭,一槍穿心,倒在房門口。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默契閃到門邊,頓時看到修羅地獄般的場景。
不大的房間裏橫七豎八倒着五具屍體,牆上,地上,家具上,到處都濺滿大片的深紅色液體,血腥濃厚,氣氛陰慘。
阿木把其他人攔在身後,挑着落腳點探進房間。
都是上官晴的人;都已經死透了。
他環視慘不忍睹的現場,忽然發現窗邊蜷縮着一個身影,手裏端着一支槍,槍口的消音器神經質地微微晃動,槍後面,是一張滿是血污的熟悉面孔。
“淩少爺!”
淩風沖進來,順着阿木示意的方向,腦子“嗡”地一聲,瘋了一般沖了過去。
“小婉!”
小街邊,一棵“五月樹”上的紅隼被驚得振翅而飛。
秦婉一動不動地躺在淩風懷裏,手裏緊緊護着一個銀質的相框,無論怎樣勸說她都不願松開;淩風的腳邊放着那只箱子,無論誰走過,她都萬分警惕地看着對方。剛開始企圖去打開的人都被她尖利的驚叫阻止。
她臉上沒有淚水,全身卻冰冷得可怕。她的遭遇只能猜到一部分,但就那一部分已經足夠駭人聽聞。淩家蜜罐裏泡大的小姐靜坐在由她親手締造的地獄裏,以屍體和血腥為伴,坐了不知道多久。所有人都心痛并且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讓足夠脆弱的她崩潰。
直升機為了盡快趕回威尼斯,已經拉到了全速。機艙內壓抑的氣氛讓人窒息。
淩風緊緊地抱住她,希望自己的體溫能夠使她回暖。可這似乎毫無用處,她只是間或喃喃地說一句話:“你來了。”
淩風沖進房間時,她擡起空洞的眼睛看到他,眼裏立刻注滿生氣,卻又瞬間穿徹了極度的悲哀和絕望,淡淡地,氣若游絲地吐出幾個字——“你來了”。
淩風掰掉她手裏的空槍,去抱她的時候,她的右手死死地扣住床沿,似乎扣了很久,指關節早就烏青,指甲縫裏滲出血絲。淩風心裏一陣絞痛,意識到什麽,問她:“這下面有東西?”她久久地看着他,然後緩緩地點點頭。淩風親自去打開榻圍,她才放手,卻又立即抓過了床頭櫃上的相框。
不讓任何人打開那只手提箱,就這樣,淩風抱着她,她抱着相框和箱子,在再次降下的瓢潑大雨中上了直升機。
威尼斯許同的私人住所,淩儒涵在房內會客。
來人遞上一張折好的名片,請許同交給淩儒涵時,許同并沒有答應。可偏偏淩儒涵下樓來了,把來人打量了半晌,再打開名片一看,便不動聲色地說:“原來是你……請上樓敘話。”
裘葉并不在身邊,兩個多小時前就出去了——布魯日那邊出現的十二具屍體,需要他黑白兩邊親自善後。他離開時就對許同交待過,他們只盡力防止事情的發生,但對于那些別人不得不了結的恩怨,他們也最好不插手。
盡管如此,許同還是謹慎地吩咐手下對這個深夜來訪的“淩儒涵的故人”搜過身,并警惕地守在門口。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何況這種時候出現的人,不可能沒有問題。但是來人的風褛裏沒有探到任何金屬物。事實上,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任何東西。房間裏面沒有傳出異常的聲響,想來應該沒有出什麽事,如果來人可以絲毫不發出聲音對淩儒涵做什麽的話,也只能說是命運了。
正想着,就聽到房頂上直升機的旋翼聲,不禁舒了口氣。
他對手下吩咐:“注意一點。”起身上了頂樓。
關上門,像要把對方看穿似的,兩人對視良久。
“早知道見你這麽容易的話,我就不用準備那麽久了。”來人先開口,聲音冷淡。
“原本以為你真是來敘舊的,”淩儒涵也冷冷道,“看來我會意錯了。”
“呵,”那人冷笑,“可以說你天真還是愚蠢?”
淩儒涵嘆口氣:“我還以為你知足了。”
“知足?”那人聲音裏已經開始聚集仇恨,“知足什麽?那一千萬?”
“那你今天是來殺我的嗎?”淩儒涵嘲諷道,“外面都是我的人,而且,你已經被搜過身了吧!”
“你看這是什麽。”緩緩地,那人竟從風褛的立領裏抽出一柄匕首狀的璀璨晶體。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威脅,很薄很窄,三寸長都不到。
“我承認你藏的地方很有新意,不過,你真打算用它來報仇?”淩儒涵下意識地摸自己內嵌防彈衣的唐裝。
來人擡起閃着寒光的眼睛:“擄妻之仇,不得不報!”
一千萬,當初她挖苦地說:“難道跟着你一個窮鬼餓死嗎?”突然離開,不久,淩儒涵娶了她,給了他一千萬臺幣,算是“安慰費”。而今,那一千萬換成這麽一柄透明的晶體,他要用來清算這壓抑了十多年的老帳。
淩儒涵心裏一驚,閃身去拿身邊桌上的槍。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時刻把槍拿在手上。
那人已經飛身撲過,晶體瞬時深深地插進了淩儒涵的心髒,他譏笑道:“淩儒涵,你老了!”
淩儒涵難以置信胸口一陣劇痛,熾熱的血從對方正猛力拉大的口子噴出。他已經碰不到槍了,有血堵住了他的喉嚨,從嘴裏冒出來,意識漸漸模糊……
感覺到對方在自己的手裏癱軟,來人笑了一聲:“防彈衣質量不錯,但你怎麽阻擋得了金剛石的硬度和十多年的恨!”
話音未落,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淩風放下秦婉的同時,就準确無誤地擡手一槍,擊中對方心髒。
那人回轉身投出一道感慨的目光,便仰面倒下。
他的臉頓時讓旁人大驚失色。
“劭先生!”
“阿劭哥!”
“爸爸!”秦婉驚叫,她一下從恍惚中醒過神來。
“爸爸!”淩風震驚地沖到淩儒涵身邊,他的身下已經淌了很大一片血。
顏醫生背着急救箱沖進來,為淩儒涵進行急救。
人們這時才發現,秦婉驚叫的對象并不是淩儒涵,她震驚地跪在阿劭的身邊,捧起他的臉:“爸……爸爸!爸爸!”
正被黑暗埋葬的阿劭聽到這來自天邊的聲音,用盡全力睜開眼睛,嘴巴動了動,沒有完成他想發出的甘心的笑容,就斷氣了。
秦婉在絕望中昏倒。
聽到別墅裏傳出的槍聲,上官晴心裏一陣悲涼,她知道,他沒有帶槍,他甚至沒有穿防彈衣。用他的話說,這次是孤注一擲,完事後也但求一死。這聲槍響後,他必死無疑了,可是,他完事了嗎?
按照約定,她帶人從暗處沖出。親見淩儒涵的死狀也是她這十多年的支撐之一。
“站住!”一個聲音低低地喝道。
那是意料中的人,夏安然。
她身後站着十幾個手下,手槍都對準她的人。她清晰地說道:“你就是陸夫人吧?真抱歉,淩儒涵的命我要定了!”
上官晴感慨地看着她,多年過去,她的性格還是那樣,要什麽就絕不允許別人跟她搶。她輕笑道:“說什麽淩儒涵的命你要定了,安然,你的命今天都是我的!”
“什麽?”夏安然心裏一緊,她叫她什麽?……心中撞擊着強大的疑惑,她仔細地看着那張一直含笑的臉,怔住,“上官晴!……原來你就是……”
淩儒涵從不在她面前提公司的事,秦婉偶爾說到她,也一直稱的是“陸夫人”——事實上,知道她的人一般都稱她為“陸夫人”,她的本名早被人們遺忘。
看着夏安然震驚的樣子,上官晴心裏無比悲哀。多年來,她從沒忘記過一個被稱作“秦太太”之後是“淩夫人”的人叫“夏安然”,而這個她日夜不忘的人似乎從沒有關注過她的存在。
“是我。”上官晴難以遏制心中翻湧的各般滋味,“原本打算今天先取淩儒涵的命,再拿你的命——不過看來,這個程序要反一反了。”
“哦?想不到你還在為那件事執着!”夏安然的語氣裏蓄滿挖苦,“好啊,今天就正好了結,看誰動得了誰!”
“你們誰都不要動!”一個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峙。
兩人意外地同時回頭,這才發現,她們的人,以及她們自己,都已經被足夠的槍口瞄準。而那個聲音的出處,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靠她們很近的陸翎。
他的樣子十分疲憊,上官晴甚至有點心疼,但現實是不得不面對的,陸翎必須早點學會。
他淡漠地看了看她,說了句:“媽媽,劭先生死了,你就不能……”眼睛掃到夏安然,頓時驚道,“阿蓮姐!”
夏安然臉色變了變:“誰是你阿蓮姐!”
陸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這不是阿蓮,阿蓮比她年輕,而且已經死了。
“哈哈……翎兒,”上官晴粲然地笑着,“媽媽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阿蓮不甘成為她‘替身’的,你的夏姨!”
夏安然狐疑地聽着這些話,心裏一陣狂亂,這多年的各種糾纏已經讓她厭惡透頂,此刻所有的事情卻更加複雜化。她已看見淩風一臉陰郁走到了陸翎身邊,後面跟的蘇建和阿木對她也是滿眼不可饒恕的怒火,甚至——裘葉也出現了,原來淩風他們一直依靠的神秘援助就是他,她早該想到。
“既然人都到齊了,開槍吧,廢什麽話!”夏安然冷笑。
話音剛落,不管是那個從前恭順的少年,還是那個跟她有夙怨的男人,竟同時毫不猶豫地向她擡起了手槍,這麽近的距離,防彈衣的作用基本為零。
“砰!”兩把槍同時射出子彈的聲音震耳欲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