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拿破侖穿越阿爾卑斯山
看守驚訝得還沒回過神,陸翎已就舉起的右手握住他的下巴,瞬間利落地閃到他身後,左手就身體跳過的力量把對方的肩往反方向一扳——“咔”,骨頭碎裂的聲音,對方已麻袋般軟軟地倒下。
殺人并不讓人愉快,何況整個過程如此迅速安靜。
陸翎淡淡道:“蘇建的開铐方法果然不差。”過去用袖扣裏抽出的金屬絲撥弄開了淩風的手铐。
淩風活動了一下酸麻的手臂,深呼吸後看着陸翎:“走吧!”
陸翎複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淡漠地提醒道:“十步一個。”
兩人交換了眼神,輕輕地打開房門,閃身出去。
淩晨四點,如果只是為了預防某種可能性而強迫自己清醒的話,精神難免懈怠。何況,之前那麽多時間都平靜地過去了,別墅裏又戒備森嚴,難以相信那兩個兩天都粒米未進、嬌生慣養的少爺怎麽可能單獨逃脫。眼前的景色安靜、單一、乏味,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這樣的單調讓人難以忍受……
“唔……”腦袋被重重一擊,本能的呼聲還卡在喉管裏,眼前已經一黑。
又一個。
陸翎和淩風如同兩頭敏捷危險的黑豹,夜色的靜谧為他們提供了讓獵物麻痹的條件。
安靜有時候只是假象,偷襲就是利用對方的措手不及。
但淩風和陸翎并不擅長承受因此附帶的良心譴責,因此,除非迫不得已,他們盡量留對方一條性命。
十步一個,一點不少。對方的掙紮中,淩風的鼻梁被撞傷了,血流不止;陸翎的右手背在一次解除槍械時也被一把匕首刺中,血肉模糊。
雖然都是不致命的傷,但兩天的餓禁,他們已經筋疲力盡;盡量不發出聲音卻依然激烈的搏鬥已使他們體力難支。
陸翎狠命地踢中一個看到了他們的人的下巴,對方噤聲,他再用力地往那人的太陽穴補了一拳,又一個人昏厥。
陸翎暗透一口氣,轉身卻發現有一副驚詫的面孔在十步之外,剛放倒一個人的淩風也發現那人正迅速地沖過去按走道一邊的警示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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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兩人同時騰身過去,卻都知道已經晚了。
然而,就在要碰到那個按鈕時,一聲輕微的“噗”,他失足倒地,沒有再動彈。
裝了消音器的手槍。
驚詫中,一個他們早已熟悉的幹練身影出現在并不明亮的走道光暈裏。
是裘葉!
等那個警示鈴響起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上官晴一邊吃着精致的早點,一邊看着記錄了他們逃離別墅全過程的監視錄像。
她就住在二樓,而且非常淺眠,卻沒有聽到一樓的任何聲響。
眼看着她的手下就這樣無聲地被一個個放倒,她的嘴角竟浮起一絲笑容。回頭看阿劭,他的臉上雖然沒有表情,眼裏卻是掩藏不住的驚訝。
她笑道:“身手非常好。”
“人品也不錯。”阿劭接茬,他看着上官晴靜等下文的笑眼,“除了看守和最後那個人,其他的都只是昏厥。”
“想不到你阿劭也有稱贊人的時候。”上官晴笑得意味深長。
“我的恩怨跟這兩人無關。”阿劭淡漠道。
上官晴牽牽嘴角,轉換話題:“說起來,他們什麽時候到?”
阿劭知道她所謂的“他們”,看看手腕:“不出差錯的話,飛機十一點到達戴高樂。”
上官晴似乎不經意地:“還有不到四個小時。”端起咖啡杯。
The Hours沐浴在晨光中,很快就會有觀光客來吃早點。
三樓坐着老板許同和幾個他的客人。
“這麽說,”許同的眼裏是淡淡的笑意,“淩少爺和陸少爺赤手空拳抵擋了十一個人?”
淩風鼻梁的傷被處理過,血已經止住了,只是腫得有點厲害,正用冰袋冷敷。陸翎的手也已包紮妥當,顏醫生細致地裹好紗布,囑咐他“不要用力,否則傷口容易裂開”。
聽到許同贊賞的口吻,兩人對望了一下,竟都心虛似的調轉視線,淩風垂眼似乎在認真敷創處,陸翎則看向自己被包紮嚴實的手背。
許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是的,也許在別人看來,他們學會了了不起的自衛本領,但這可能并不是他們想要的。許同回想起裘葉第一次跟他提起淩風時,他就暗中留意過這個眼底憂郁,性情卻清澈見底的孩子。他拒絕父親贈送的高檔車,因為他不喜歡因此收到區別對待的目光,到現在為止,他每逢出門或回家都是搭計程車;而陸翎,雖經歷坎坷,卻一直潇灑不羁,率直坦誠。對陸家上下一視同仁的愛護,讓這種背景中的人們談起他時,都衆口一詞贊揚。
可現在,他們都不可避免地複雜了。性格中的單純,一旦開始消逝,便陷入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他們顯然都意識到這一點,因此在望向對方的時候,難免覺得慚愧吧!
許同暗自嘆了口氣,轉開話題:“對了,我帶二位少爺去休息吧!離這裏不遠,而且,有人等你們也等急了。”
陸翎眼睛一亮:“蘇建?”
淩風也關切地看向許同。
他笑:“沒錯。”
一架CRJ200盤旋在戴高樂機場上空。
“淩總裁。”
一個氣質頗好,笑容和善的空乘走過來:“機長說,跑道十分繁忙,我們暫時無法着陸。”
秦婉擔憂地看向淩儒涵。他的臉色也不輕松:“要等多久?”
“時間無法确定,我們必須聽從地面的指示。”
“這樣的話……”秦婉猶豫着開口。
“淩先生,”阿木适時地打斷她,要知道淩儒涵現在不會想聽任何消極的結果,“我們回飛威尼斯吧!”
“威尼斯?”
“我們的行蹤肯定已經被想要了解的人探到了,現在降落很可能中圈套。”
淩儒涵猶豫着。
“何況您知道,時差問題……”時差問題,在場的都非常疲憊了。阿木點到為止,繼續道,“另外,可能陳先生他們有好消息。”
淩儒涵略微一想,對空乘客氣道:“那就勞煩你去跟機長說一聲。”
空乘笑容可掬:“是。”
飛機在空中盤旋了一周,向威尼斯方向飛去。
“不用等了,夫人。”手下過來複命,“那架飛機臨時改了方向。”
夏安然靠在後排右座的椅背上,淡淡地說了句:“老狐貍。”
手下人不知怎麽接話,只好生硬地道:“他們去了威尼斯。”
“那就去威尼斯吧!”她的語氣就像是去游玩一樣輕松。
“是……不過,我們要留幾個人在布魯日嗎?”
“不用。最快的速度去威尼斯。”
“我立刻去安排。”他只好盡快說出這句話,因為夏安然已經關上了車窗。
同樣關注那架飛機的另外一幫人也得到了消息。
上官晴一如既往沒有愠怒:“玩捉迷藏嗎?”
阿劭竟然穿了一件灰色風褛,手閑閑地抄在口袋裏,這跟平時的他差距實在很大。現在的他看上去仿佛一個不茍言笑的體育教練,斜靠在落地窗旁的牆上,側頭似乎在看窗外的風景。
上官晴把他再一次從頭打量到腳,笑道:“這身打扮以前沒有看到過,十分可惜!”
阿劭仿佛沒有聽到,接着她的前一句話說:“最後一把了,就讓他們多玩會兒。”
上官晴看着他,忽然敏銳地問道:“你沒有穿防彈衣?”
阿劭回過頭,第二次不理會她的話:“夏安然已經動身過去了。”看了看她,便向外走去,“我去安排去威尼斯的事。”
上官晴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忽然牽起一笑:“最後一把……”
裘葉他們在威尼斯的房屋布局跟臺北的相差不大,但簡單很多。
也有考究的客房,但沒有庭院,也沒有假山。可喜的是,房間的西面下臨一條寬約四米的河道,一字排開的房間從露臺上可以觀賞到悠然穿過的船只,唱着悠揚意大利民歌的船夫,聆聽多數時候波浪拍打上兩邊牆體的聲音,環境十分惬意。
蘇建走進房間的時候,淩風正靠在乳色沙發的後背上,閉着眼睛,樣子十分疲憊;陸翎拿着一只水杯,靜靜站在窗邊。
房間很靜,白色落地窗簾被河風微微掀動的聲音似乎都聽得見。看到他們都平安,蘇建的欣喜在胸中湧動。可是,不知是不是錯覺,場面似乎有點尴尬。
“少爺,淩先生。”他打消自己的疑慮,笑着招呼。
陸翎回過身,眸子裏是閃亮的喜悅,淩風也擡起頭,望過來的眼裏盡是關切。
陸翎迎上去,親熱地拍了他的肩膀:“好久不見了!”
蘇建微微顫了一下,雖然笑意更深,陸翎敏銳地意識到蘇建看似無恙的手臂上應該纏着繃帶。
蘇建安撫道:“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淩風站起身:“你們好好聊會兒,我出去走走。”
蘇建趕緊撇清:“淩先生,別誤會,我們……”
“想哪裏去了!”淩風笑,認真道,“看到你平安我很開心。”說罷走出去,差點跟剛進門的許同撞上。
“淩少爺,正想來跟你說,有貴客到了。”許同笑容滿面。
淩風很快意識到了什麽,快步走開,說出“謝謝”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樓道口。
“是他們?”陸翎望着他的背影問道。
“嗯。”許同回頭,“你們二位也下去見見吧!”
“好,應該的。”
三人一同下樓。
雖然已經猜到,但真正看到那張一貫不動聲色、現在面對裘葉卻滿是感慨從而顯得有些蒼老的臉時,淩風還是禁不住動容:“爸爸!您怎麽也來了?”
“哥哥!”秦婉擔憂地上前,“你怎麽了?要緊嗎?”
淩風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他的鼻梁,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笑着安慰道:“沒關系,一點小傷……”
話沒說完,伸出的手就被秦婉捉住:“怎麽手上也那麽多傷口?”
淩風還來不及表态,秦婉就紅了眼睛,哽咽道:“對不起哥哥,都是我連累的。”
“哪有的事!”淩風把她攬進懷裏,輕拍她的肩,“小婉不要這樣,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啊!”
“好了好了,婉兒,收斂一點!”淩儒涵慈父般勸解道。
淩儒涵難得露出溫柔的一面,秦婉點點頭,為了不忙中添亂,她輕輕推開淩風,回到父親身邊坐下。
整個過程裏,陸翎他們一直沉默地站在樓梯口。他知道淩風是出于兄長的關懷,但有些事他哪怕是瞎了也能感受到。
“淩先生,”許同看着輕拍秦婉頭的淩儒涵,笑着引見他身邊的人,“陸翎和蘇建,你們之前已經見過。”
陸翎微笑着,手背在身後恭敬地鞠了一躬:“淩伯父,又見面了!”
蘇建也略微欠身。
淩儒涵擡眼看着陸翎,冷冷道:“你是上官晴安插的內線吧!”
氣氛緊張起來,一直沒說話的裘葉轉頭看了許同一眼,正欲開口,淩風也緊張地沖口而出:“爸爸……”陸翎卻坦然一笑。
“上次的事情還沒有打消您的疑慮嗎?”
“你指救婉兒的事?還是指跟風兒共進退?”淩儒涵故意刁難的口吻,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他不容陸翎回答,“這麽說來,你是要背叛自己的母親?”
“淩伯父,”陸翎深吸一口氣,“上一輩的恩怨,我們可以不插足麽?”
淩風睫毛一顫,看向陸翎。
“不插足是最明智的,”淩儒涵有意放過,“你最好說到做到。”
“淩先生,”許同趕緊打圓場,“一路奔波,保重貴體要緊!想必白天不會出什麽差錯,請稍微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可能……”
許同沒有說完,人人卻都心領神會。如果說白天對方會有很多不得不顧忌的因素,那麽晚上必定不會太平。
“嗯!”淩儒涵同意道,“有勞了。”
“我帶您去休息吧!”裘葉笑着起身,“這邊請!”
秦婉看了淩風一眼,便跟着走了。
許同這才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對仍站在原地的三個人說:“今天晚上來‘了帳’的恐怕不止陸夫人,但這是淩老先生希望了結的事,大概必須有個結果。所以你們在之前盡量恢複體力吧!”
淩風和陸翎對望了一眼,點點頭,對許同道謝後一同上樓。
許同不再掩飾眼中的擔憂,他望着陸翎故作輕松藏進褲袋的手,側過頭對手下吩咐:“再去請一下顏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